理所当然迎来了一堆探寻的目光。
大家修炼到如今的修为年岁,或多或少都修炼出了一点心如止水的功夫,即使原先的脾气再暴躁,也不是容易冲动的毛头小子。
但这回不一样,长老们对穆曦微的好奇简直是直接摆在了台面上,压也压不住。
不怪他们好奇,是这事太反常,不合道理。
白云间掌门和穆曦微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站在天上高山上,一个只是地上泥里芸芸众生最普通的一个。
他有什么值得让白云间掌门特意记住他名字,特意拿出来一提?
幸亏穆曦微养气功夫好,能在明镜台一众长老如针扎在身的目光下从容不惊,微笑到现在。
陆归景好脾气向明镜台宗主解释道:“我白云间意欲将明镜台纳入从属门派,宗主意下如何?”
他一句话把明镜台全部的宗主长老吓得一个激灵。
并非是陆归景提议不好。
而是陆归景提议实在太好了。
身为白云间的附属门派,意味着出去行走打的是白云间的招牌,受的是白云间的庇护。
有多少门派想要这种待遇而求之不得?
明镜台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等好事,会平白无故地掉在自己头上的。
明镜台宗主突然警觉:“贵宗可是要敝宗上贡灵石宝物,比如说那面宝镜?”
陆归景还真对那面炼废的宝镜不感兴趣,微笑道:“不用。”
宗主:“那可需敝宗提供灵脉地盘?”
陆归景也真对明镜台这小破地方看不上眼,微笑道:“不用。”
宗主不信天上真能有掉下来的馅饼,百思不得其解:“可否请掌门赐教一二。”
“说起来,我也是有求于明镜台的。”
宗主长老浑身的汗毛全要竖起来了。
白云间有那位坐镇,呼风唤雨,要什么没有?大妖魔主的头颅都藏着好几颗,明镜台小小一个破落门派,何曾值得陆归景亲自来求?
陆归景含笑,慢慢将目光移至了穆曦微身上,将其细细打量一番。
长得…的确不错。
性格看上去也不算太坏。
勉勉强强吧。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一想起近来祁云飞十二个时辰没一息有好脸色的脸,和无时无刻不想寻人打架发泄的心思,已然可以预想到穆曦微到白云间来后,令人头痛不已的鸡飞狗跳场面。
然而落永昼亲口吩咐,亲口强调的事情,陆归景除了照做还能怎么办?
难道他敢不答应,豁出去和明烛初光单挑吗?
陆归景一举一动,无疑是明镜台众人焦点聚集之所。
明镜台长老紧随其他动作,也从头到脚把穆曦微打量了一番。
他们委实想不明白陆归景为什么要特意叫穆曦微前来。
一个筑基期的小子,能和高高在上的白云间掌门结下什么缘分?
总不能说他是陆归景流落凡尘的亲生子吧?
众人想破脑袋都不得其解。
陆归景手握成拳,以拳掩嘴,轻咳了一声。
若非是他仪表气度皆是超然,不免要让人怀疑这位白云间掌门说话时犯了几分尴尬郝然。
“我想向明镜台求一个弟子,穆曦微。”
“是我师叔看上的人。”
第39章 出走
陆归景的一言一语, 乃至面部肌肉的每一处细微变化,都处在明镜台众人的瞩目之下,没被错过一分一毫。
这也难怪。
明镜台宗主长老修炼那么些时候, 心知肚明馅饼总不会无缘无故从天而降砸到自家。
尤其是像白云间的招揽这种梦里也不敢想的馅饼,定然是陆归景看上了明镜台的某样物事, 或者有求于明镜台。
那么问题来了。
明镜台宗主长老算是熟知自家宗门,说一句了如指掌不为过。
他们想来想去,想破脑袋, 也没想到明镜台有什么好让白云间贪图觊觎的。
自然挠心抓肝, 对陆归景的来意分外好奇。
于是陆归景略感尴尬的一句“他是我师叔看上的人”,便与前头那个名字“穆曦微”,一同如晴天霹雳一般贯到了明镜台宗主长老的耳朵里。
他们好一些的在发愣同时不忘维持礼节性微笑,差一点的干脆连张大的嘴巴都忘了合,唯有心里的想法是一致的。
陆归景师叔…他…看上了穆曦微。
陆归景师叔想来在白云间也是位大人物,怎么会看上明镜台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
掌门捏紧了扶手, 扶手上兽头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捏得豁开细纹,强作镇定道:
“哦,原来是敝派弟子有幸得了贵宗高人垂青。”
话说出口, 掌门便觉得有点怪怪的。
就好像他是个送如花似玉的女儿出去和亲作质,用裙带关系来换取利益的无良老头一般。
掌门连忙摇摇图, 甩掉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一定是他想得太龌龊, 想太多。
白云间高人必定是风骨超然, 作风高洁之辈, 就算是他想送女儿, 恐怕也是有心无门。
想来定然是陆归景的师叔瞧上了穆曦微,想收他做个徒弟。
没错,一定是这样。
明镜台宗主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刚想问一嘴陆归景他师叔姓甚名谁,何方高人时,忽然愣住了。
他仿佛受到莫大的惊吓,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就跟头上悬着刀似的。
明镜台宗主看到他身边各位平时个个人精的长老木然一片的神情,因为不敢置信而显得呆滞的眼睛。
明镜台宗主想到了一件要命的事情。
陆归景的师叔…只有一个。
天上地下,人间十州,也只有一个。
剑圣落永昼。
陆归景把最难以启齿的部分说了出来,后面的自无所顾忌,只微微含笑,静待着明镜台宗主的答复。
明镜台宗主说不出话。
他此刻连腿都是软的,要是让他起身,明镜台宗主能直接对着陆归景跪下去。
明镜宗主:“穆穆穆穆穆——”
他很想问一问穆曦微,到底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才让剑圣看上了眼。
是拯救天下还是诛杀魔主?
被他喊的穆曦微也丧失了应答的能力,正数着手指一遍一遍来回地算。
剑圣师尊越霜江,一共收了三个徒弟,大弟子崔无质,二弟子祁横断,剑圣是最小的那个。
崔无质的首徒是陆归景。
他和祁横断根本来不及收更多的徒弟,便在两百多年前身亡。
所以说——
能让陆归景称一声师叔的,只有剑圣。
穆曦微不信邪,算了一遍又一遍的辈份。
然而无论他算多少遍,得出来的答案都始终如一。
陆归景口中那个看上他的师叔,便是落永昼。
穆曦微呆若木鸡。
他先前与落永昼的一场对话浮了上来,再次重现于穆曦微眼前。
“若是剑圣收徒呢?”
“你以为你是剑圣吗?”
开口闭口是剑圣白云间,和剑圣如出一辙的穿着打扮…
若说洛十六和剑圣一点关系也无,穆曦微是不信的。
毕竟洛十六前脚走,白云间掌门后脚找上门来,亲自造访。
除却剑圣,谁能有这个面子,这个威信?
陆归景的养气功夫很好,说完来意,只慢慢啜着茶,不开口催促,也未有分毫不耐之意。
终于,明镜台宗主整个人从那种三观崩塌,好似天崩地裂的震惊中缓过来一点。
他极小心地开口,连提到那个人的称讳,都用了莫大的勇气:
“剑圣他老人家,是看上敝派弟子,想要收徒吗?”
明镜台宗主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用袖子擦了擦眼里溢出的热泪。
剑圣弟子啊。
那可是剑圣弟子啊!
剑圣弟子曾经在他们明镜台待过,简直是可以装裱起来挂祠堂,吹个上上下下十八代的牛皮了。
陆归景:“……”
也真是难为了明镜台宗主,明明是风月的旖旎之事,却被他想得如此正直。
陆归景真不知道是要感慨他师叔在明镜台宗主中过于光明磊落的形象好,还是心疼明镜台宗主的美梦破碎好。
他想要开口澄清这个误会。
然而这个误会实在是过于狗血尴尬,堂堂的白云间掌门,支支吾吾了半盏茶的时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事情。
明镜台宗主显然是以为他默认了,哈哈大笑起来。
长老跟着一起笑起来。
他们笑声之响,用力之大,几乎让大殿顶上的天花板被掀个对穿,令臻至大乘之境的陆归景面不改色封住了自己耳间穴窍。
知道的知道他们是欣喜若狂,一时失态,不知道地还以为是大敌来袭,狂风暴雨呢。
“那便说定了!”
明镜台宗主生怕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连姿态也不要,重重一拍大腿:
“剑圣能看上穆曦微,是他和敝宗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焉有厚颜拒绝之理?那也未免太不识好歹。”
陆归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心道那这福分,一般人可 能有点消受不起。
陆归景心里发虚,明镜台宗主又热切无比,两人倒不废话,在三言两语之间,便定了交接事宜。
到时候白云间会有专人负责来此。
而穆曦微,自然是跟着陆归景一块上了飞剑。
穆曦微上飞剑的时候,心里仍是不真切,不敢相信的,脚下飘飘的好像踩了云。
哦不对,他是真踩了云。
穆曦微面无表情从空中抬头往下看,听得耳畔风声呼啸而过,脚底万物佝偻成蝼蚁,心中这样想道。
陆归景说的那些字眼,剑圣、白云间、看上、收徒、穆曦微…
一个一个,他都听得懂。
怎么结合到一起,他就听不懂,想不明白了吗?
要说穆曦微不向往白云间,不向往剑圣吗。
怎么可能?
他也在心里追逐过白云间,追逐过剑圣,有着柔软而热血的梦境。
陆归景到了明镜台,告诉穆曦微他很小时候幻想过的梦境成真。
叫穆曦微怎么敢轻易相信?
“陆掌门?”
穆曦微犹豫了很久,顶着风声唤了陆归景一声。
风声很大,而穆曦微的声音很低。
云气也很厚,将穆曦微面目遮得七七八八。
然而少年人声音里眼里,那种干净珍贵的清亮是怎么遮都遮不住的。
“晚辈能否冒昧相询一句,洛十六与剑圣,究竟有何关系?”
洛十六…
这个名字陆归景依稀记得自己是听过的。那时候他年纪尚小,刚被崔无质收入门墙被多久,崔无质和祁横断两个人也活得好端端的。
祁横断三天两头被落永昼气到不行,真动气的时候,就会气急败坏喊落永昼一句洛十六。
没想到师叔竟是这样的师叔。
陆归景痛心扼腕。
看上人家一个筑基期的无辜小弟子,想来借身份之便门派之利强取豪夺也就算了。
毕竟这种事情…向来是有利有弊,明码交易。
他还编了化名,捏造身份,去接近人家小弟子,欺骗人家小弟子的感情,连人带心的一块得到。
真的是好渣。
碍于这位好渣的对象是自己师叔,陆归景也不好去揭穿,只得含含糊糊道:“到时候你去问师叔,自会知晓。”
穆曦微若有所思。
他容貌生得非常好,眉目如雕琢,一抬眼便是韫在高山之上的皑皑玉华,藏在深海底下的皎皎明珠,如拥山水,见之忘俗。
看得陆归景的良心也不禁隐隐作痛,低声提醒他道:
“师叔的意思,我实在不好违抗,但我今日若是不把话说明白,我于心难安。”
“我所说的看上,并不是明镜台宗主理解之中的看上。”
穆曦微笑容逐渐凝固。
难道看上除了收徒之外,还能有第二种意思吗???
魔域。
自上一任的大妖魔主身死,他所居的王宫空落。
没了主人,哪怕日日夜夜有数千侍者的身影在其中穿梭。维护着这座王宫巍峨依旧,依然是不免失了精气神,落了几分萧索沉闷的意思。
就连照在灯火下的琉璃瓦,白玉廊与泥金柱,也都照不明那一方昏暗的天。
而这一日是两百年来,王宫中最昏暗,最无道的一日。
因为魔族的尸体横陈,鲜血浸透了身下地砖的雕花,数千的性命,轻而易举地消逝在了同一把剑上。
日部首领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来人的名字,恨意森森:“落、永、昼!”
一个能叫所有魔族避之不及,惶惶终日的名字。
“诶。”
落永昼居然还应了他一声,“那么着急喊我,看来是很想我的明烛初光了。”
日部首领表情颇为扭曲,但到底没动手,只恨恨道:“剑圣来我魔族,不止有何贵干?”
落永昼噗嗤了一声,“这还用问?我以为我所作所为足以说明。”
他提高明烛初光,剑刃倒转,对着上头将凝未凝的血珠吹了口气:“来杀你们。”
心里明白,和被落永昼轻描淡写直接说出来是两个概念。
日部首领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指骨关节间咔吱作响。
他脸色变换几回,最后重重冷哼道:“好猖狂的口吻!”
月部首领在他们三个之中最冷静些,此时仍有思考余力,站出来向落永昼道:“剑圣,我们不妨算一笔账。”
落永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月部首领便以为落永昼这是默许他们说下去的意思,继续道:
“剑圣的确杀干净了附近守卫。可这仅仅是王宫内部的,外部仍有数万虎视眈眈,更不用说王城周边向来是魔族重兵驻守之地,魔军数量,向来不用我特意向剑圣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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