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师您认识那个魏先生?”林蔓快速问道。
从她的反映当中陆长生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
陆长生在幻境里面看见的,果然是这个救了林蔓奶奶的魏先生。
只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魏先生又为什么要找陆长生的麻烦?
眉头微微皱起,陆长生百思不得其解,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便忽略了身边陆平在听到自己说“是不是姓魏”这几个字时,骤然变得难看严肃的神色。
“陆大师,既然已经说到了此处,我也就不再遮掩。”林蔓站起来,不再犹豫纠结,“您跟我来。”
她带着陆长生往屋子里面走去,经过走廊停在右侧紧闭着门的房间前,手放在门把手上,向下按压,推开门,屋子里面的景象展现在了陆长生面前。
屋子里面燃着香,烟雾缭绕檀香的气味浓郁,推开门一入目就是墙上挂着的半人高的画,那画隐藏于烟雾之中像是从仙境支出一角的画卷,上面的仙鹤栩栩如生,翅膀微张像是不多时就要从画卷上腾空越出。
仙鹤身边还绘着松柏,昭显长寿之意。
画前摆着香案贡品,烟雾袅袅,陆长生仔细看着面前的事物,眼神在寻找什么,终于在桌子左侧,靠近墙角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牌位,上面写了什么字陆长生没再细看,而是隐晦的和陆平交换了一个视线。
陆平点了点头,他上一次跟着林母进来,看见的就是这里。
“这幅画在我家已经供奉了许久,一日上三次香,但上香的事情都是我妈妈还有姑姑做,我妈也从来不让我进来。”林蔓说着先是抬头看了看画,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后来又一次我妈不在家,我就偷偷的进来,然后看见……”
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刚好到了9:15,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在陆长生眼前那幅画突然活了,像是投影片一样,仙鹤在画里面动了起来,先是绕着松柏走了两圈紧接着在空中飞舞盘旋,画外错落有致的三根香也燃的摇摇欲坠,似乎一眨眼就会熄灭。
香弥漫的烟雾变得扭曲,像是被什么勾引着慢慢的流淌进了画里,仙鹤也不在盘旋安详的落回了地面上,不再动弹只是羽毛变得鲜亮了不少。
而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左不过三分钟。
从仙鹤飞起来的时候,林蔓就猛地捏紧了手机,她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画卷,直到仙鹤停下来才低头看手机,9:18.
“上一次我偷偷溜进来,刚好看见这样的场景,那天把我吓坏了……”林蔓苦笑一声,“所以今天家里没有人在,我才找您过来,让您看看。”
听着林蔓说找自己过来的理由,陆长生理解的点点头,看到如此不合常理的事情,林蔓还能保持冷静已经实属不易。
在仙鹤飞起来的时候,陆长生的眼神一直没有移开,他眼中的世界与常人不一样,林蔓看见的或许只是画里面的鹤活了,但对于陆长生来说却完全不是那样的。
上前一步,陆长生没有贸然的伸出手,他先问了林蔓,“我可以碰碰这幅画吗?”
“当然可以。”林蔓没有犹豫的点点头。
得到对方的同意,陆长生没有迟疑地伸出手,像是早就有了目标一般,他的手先停在了松柏的树根,紧接着侧移最后留在了仙鹤的头顶。
就在陆长生手指碰到画面的时候,指尖按压的地方绽放出点点金光,林蔓没有办法看见那些光,光点却像是星子一般留在了陆长生的眼底。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几个字,瞳孔猛地瑟缩,陆长生收回手,扭头看向了陆平。
他眼睛里面的惊讶太过于明显,陆平一下子就看出陆长生想问什么,他缓慢的点点头。
而得到陆平的肯定,陆长生非但没有松一口气,眼底的不可置信反而更加明显了,这是陆长生怎么都不会做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有人可以做到这一步。
“一拜一年寿,林蔓妈妈不让林蔓进来,也是有她自己道理的。”陆平开口说道。
“你妈妈有没有和你说过为什么不让你进来?”陆长生问道。
“她说怕我不懂事冲撞了神灵。”林蔓说着嗤笑一声,明显没有把林母的话放在心上。
“我看她就是怕我看见这些怪东西,一群人瞒着我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如果不是我偶然看见,就真被他们骗过去了。”林蔓咬了咬牙,“陆大师,您有没有办法驱走这只妖怪。”
“妖怪?”陆长生一愣,没想到林蔓觉得这只仙鹤是妖怪。
陆长生想和林蔓解释,有些道法虽然怪异但不会害人,可是转念又一想,林母都在瞒着林蔓必定是有自己的考量,陆长生贸然戳破也不太合适。
他只道:“这只仙鹤救活了你奶奶,也不算是什么妖怪,况且这是你家人请回来的。”
“陆大师,所有的起死回生都是好事吗?”林蔓轻着声音问道,她语气虚无,眼圈已然泛了红,“所有人都想让她活,只有我想让她死,你觉得我大逆不道是吗?”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比起暗中找我出手,不如你去和家人聊聊,问问他们的意思不是更好?”陆长生和缓着声音道。
“若是会听我的,他们一开始就不会找什么魏大师过来。”林蔓说,话说完她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接着喃喃道,“不对……这个魏大师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听到林蔓这样说,不仅陆长生神色一变,陆平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自己找上门来的?再联系那枚翡翠戒指,陆平蹙起眉头,魏熵阳果然是早有预谋。
第二十六章
“麻烦你帮我驱杯清水进来。”陆长生对着林蔓客气地说。
“好。”林蔓一愣,后知后觉的点点头,转身走出屋子。
陆长生只在门里面看见过魏熵阳,还没看见对方的脸,虽然从林蔓和陆长生猜测来说,魏熵阳帮助林家没有什么坏心思,但是他对于陆长生是什么想法没人知道。
既然他把这幅画留在了这里,陆长生刚好可以利用一下。
做了大半年的天师,身边还有个陆平,根据一点信息找寻一个人的下落这回事,陆长生已经做的得心应手。
虽然是林蔓打电话把陆长生叫来,但是以防万一该带的东西陆长生也没有少带,有一个陆平,就像是有一个哆啦A梦一般,要什么问陆平就是了。
从陆平那拿了空白的符纸和朱砂,把符纸按在墙上,略加思索,陆长生抬笔就画。
符咒一笔画成,没有迟疑,迅速画好一张符,把笔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手拎着符咒风干,陆平侧头打眼就看出陆长生画的是什么符咒。
“追踪符?”微一挑眉,陆平弯起唇角,“你想找到那个魏大师在哪?”
“嗯。”点了点头,朱砂本就容易干,陆长生把符纸放下,等着林蔓拿水进来的间隙,他低声道,“前两天你不是看见我做噩梦了吗?后来醒过来,我从你手里拿到了那枚翡翠戒指,戒指上的禁制未消,我好像进了什么幻境,里面有一个人,我看不见他的样貌,却知道他穿着和我当初看见你时,一样的衣裳,我还知道那个人叫魏熵阳。”
随着陆长生的话,陆平的神色越发凝滞,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捏紧又松开,瞳孔里的神色闪动些许,双唇微启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然而最终陆平也只是垂下眼眸没有多言语。
正好林蔓端着水走了进来,把水杯递给陆长生,她看见桌面上多出来的那张符咒,“陆大师,您要……”
“你若是好奇就待在屋子里面,但是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声张。”陆长生嘱咐着。
“好。”林蔓点点头,留在了屋子里面。
她倒的水是凉水,陆长生手握着茶杯,手心的温度被冰凉晕染,另一只空余的手拿起符纸,举在眉前,手指先是一用力,再一松开,那符咒平稳的漂浮在了半空中。
低头饮一口凉水,抬手一泼,冷水落在复制上面,纸张被浸湿,上面的朱砂字体却没有半点模糊,反而更加鲜亮。
手指虚空在符前画了几行字,握着水杯的手一松,水杯落在地上瞬间破碎,陆长生拿起碎瓷片,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指腹用力手指瞬间被刺破涌出鲜血。
带着血的指尖点在符咒四角,把符纸放在画前,陆长生口含着水,指尖抵上了唇。
再次拿开指尖,陆长生的下唇染上了浓郁的艳色,口含的水泼向画卷,却没有打湿画面,那画上有一层透明的壳,抵抗住了一切外来的侵害,水没有进入画里,也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那层保护层吸收,也就是这个时候,保护壳一个不明显的角落,露出了细小的缝隙。
陆长生在壳自动修复之前,迅速的拿起符咒,赤手生火,符咒倾然化为灰烬,那些灰破碎成一缕缕的烟雾,随着那个小缝隙蔓延进壳里,缠绕在了仙鹤和松柏上面。
林蔓只能看见实物,她看见了水看见了烟,而在陆长生眼中,那画的样子却骤然变了。
如同一颗石子掉入了平静的湖面,宣纸上面泛起涟漪,荡漾起层层波纹,原本的仙鹤松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间屋子外面的景象。
看着画里面显现的场景,陆长生仔细看了看,然后皱起了眉头,这个地方太过于眼熟了……
不只是陆长生有这个想法,陆平也想到了什么,“长生……”
连路平都看出魏熵阳在哪里,更何况是几乎从A市长大的陆长生,只是没有想到魏熵阳停脚的地方离堪舆店这样近。
记下来画上显现出来房屋的独特性标志物,陆长生抬手一挥,画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如今他已经知道魏熵阳在什么地方,这幅画上面虽然没有传递讯息的咒印,但是保不齐陆长生在刺穿保护壳的时候魏熵阳已经得到了消息。
不打算多耽误,陆长生抬步就要往外走。
在离开前,他还没有忘记对着林蔓说:“我觉得在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最好和你的家人商量商量,如果你和他们说完之后,还打算那样做,到时候你再联系我。”
陆长生说完,客气的对着林蔓颔首,抬步就要离开。
林蔓上前一步,“陆大师,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听到林蔓的话,陆长生脚步一顿,抿了抿唇,没有回头,只是道:“没必要做这些虚假的假设。”说完不等林蔓再说些什么,陆长生道,“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大门发出开合的碰撞声,林蔓站在屋子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站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一般,走到厨房,拿出扫帚和簸箕,把之前陆长生摔在地上的茶杯打扫干净。
做完这一切,林蔓一只手握着扫帚簸箕,另一只手虚无的伸出,想要触摸被搁置在墙角的牌位,她眨眨眼睛,一双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做错了吗?”寂静的屋子里,林蔓轻声问道。
赶着时间,陆长生从林蔓楼上走下来,没有多耽搁,直接打车到了堪舆店附近。
堪舆店周围是各式各样的古式建筑,两旁是寿衣店、古董店、典当行,A市虽然发展的不快,但是这些店铺也已经有些格格不入,只是不知道当地政府是怎么想的,十多年过去了都没有整改,依旧这样参差不齐着。
古式建筑后面林立着高楼大厦,现代与古代交织,时不时就让人萌生一种虚幻感。
凭着记忆往堪舆店后面的小区走去,脑海中的记忆像是画卷一样清晰,陆长生走进小区,经过两栋楼之后往右拐,在经过了一栋楼,向右看去果然那边有一颗粗壮的树,那树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树冠,没有什么外延的其他枝干,也因此树干虽粗,整棵树却也没有多高。
走进楼道,陆长生记得,从魏熵阳的屋子里面往外看,刚好可以看到那棵树的树顶,整栋楼略有十五层的高度,魏熵阳的房间应该在五层或者六层。
走进电梯,先停在五层,陆长生闻了闻第五层的空气,转身又进了电梯。
走到六层,果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这个楼层很干净,不是周围没有杂物垃圾的干净,而是没有什么污浊环境的干净。
自从陆长生开蒙,他眼中的世界就变了个样子,黑气、晦气、交织缠绕的怨气,不知名的褐色、灰色烟雾,这是如今陆长生最常看见的东西,而在这里这些气息却全部消失,眼前的环境干净的不像样,清澈透亮。
如果有一个普通人在这里,虽然看的不会像陆长生那样透彻,但是却有一个最为直观的感觉,那就是这里的空气要比其他地方清澈,闻起来就会让人凝神静气。
这个楼层一共有四户人家,陆长生首先排除了右侧的两户人家,因为那两户的檀香味道没有左边浓郁,空气也不似左边透亮,而剩下那两户哪一个是陆长生要找的……
皱起眉头仔细透过深褐色的门板想要看出什么,陆长生双手刚要结印,身边的陆平就拉住了他,“长生。”眼睛停在01户,陆平抬了抬下巴。
和陆平早就养成了绝佳的默契,陆长生一下子就明白魏熵阳的住所就在01户,而对于陆平的判断,他从没有出过错,陆长生也从不会质疑。
找到目的地,陆长生反倒不那么焦急了,他走上前抬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就在陆长生想着要不要强硬的破门而入时,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内打开了。
门后没有人站着,一眼就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的大致装潢,不是什么精致装修,甚至简朴的连地板都没铺,只是简单的毛坯房的样子,这里不是用来生活的,而是用来歇脚的。
走进屋子,陆长生没有放松,神经始终绷着,手里面捏着符咒,只要有什么危险他就会立刻出手,然而和陆平探查了整间屋子,屋子十分干净,空无一人。
除了卧室里面摆放着一张红木方桌,地面上有些许灰烬和焚烧殆尽的符咒以外,再没有其他。
往卧室里面走去,走进低头陆长生才看见桌面上摆放着竹简和刻刀,这个已经与当代社会脱节的写作方式,如今骤然出现在这里,陆长生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没有贸然抬起手触碰,他只看着竹简上面的字,那上面写的字体陆长生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但是就在他看到的瞬间,脑海中如同同声传译一般,把每一个字都翻译的明明白白。
“巫蛊人,承天命;诛父兄,自为王;鬼相噬,鬼相吞;巫蛊者,天谴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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