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神色慎重起来:“你是说……”
“人越来越少的时候,我们这三票就是最大的比重,可以说是投谁谁死。大家都知道牧怿然的本事,做最坏的打算就是,我们这个团伙在牧怿然的带领下能够一直活下来,而其他人越死越少,万一后头再遇到投票的情况,被投死的只能是其他人。这样一个团伙,你怕不怕?”
卫东浑身一震:“怕,相当怕。”
“这种情况下,‘其他人’很容易就会把我们三个放到敌对面。”柯寻转了转手中的枯枝,“为了长远考虑,绝不能让我们三个活到最后,否则其他人就都是待宰羔羊。趁着现在人还多,我们这三票还占不到很大的比重,不如先破坏掉我们这个团伙,搞死一个,剩下两个也就不成气候了。”
卫东:“卧槽!”
柯寻用枯枝敲敲树干:“当时刘宇飞和煎饼老板都已经投了牧怿然,想破坏掉我们这个团伙的最佳时机就出现了。
“剩下的三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人选了牧怿然,就算我们三个同时选了某个人,某个人至少也能得到和牧怿然同等的票数,这人就还有突围的可能。
“而万一剩下的三人中有两人选了牧怿然呢?死的肯定就是牧怿然了。从比例上来看,牧怿然更吃亏,也就代表着其他人存活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就是我们三个这个小团伙,给其他人造成了很大的压力,最终促使他们为了自己而先联合起来,对我们三个出手。
“所以我选择了弃权,也知道你也会跟上。这么一来,他们心理上的压力一下子就会小得多,不会再把咱们当成先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再加上牧怿然有本事,他们还指望着被他带出画去,在能保全自己性命的前提下,他们是不会轻易投他死的。
“所以选择弃权是化攻为守,为了保命,没错吧?”
卫东瞠目结舌,大脑消化了半天,最后一仰脖:“……BB了这么多,原来你特么的都是为了保牧怿然的命!”
柯寻:“保他的命不就是保我们的命?”
卫东:“……好吧,我假装你说的有道理。话说,牧怿然把线索全都告诉大家了,万一今天没找着钤印,明天又要投票,你说他会不会被投出去啊?毕竟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柯寻摇了摇头:“你当他傻么,你想他为什么把咱俩留这儿,带着别人去村里找线索?”
卫东:“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给那几个人展示他应该活到最后的价值了。”柯寻望向灰雾笼罩的村落中央。
在树上来回爬了大半个上午,仍然一无所获,柯寻跳下树来暂歇,和卫东坐到树下琢磨。
“我怀疑钤印不会在这些鬼脸上。”柯寻边思索边说,“这些鬼脸太明显了,按照惯常思维,谁都会怀疑钤印藏在这种古怪的地方吧,这跟竖着指示牌告诉你厕所往哪儿走不一样吗。”
“此言有理,”卫东有气无力,“那你说钤印会在哪儿?”
柯寻看他一眼:“你不美工吗,这是你专业啊,养狗千日用狗一时,敢不敢给点力。”
卫东:“美工狗告诉你,老子学的是设计,不是国画油画!”说着叹了口气,“学的什么都没个毛用,一想这么多年辛苦的学习和考试,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却要莫名其妙地死在这狗屁画里,以前所有为了生活的付出,都成了白忙一场,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讽刺和悲剧。”
柯寻没有说话。
卫东和他不一样,他孑然一身,虽然也怕死,但哪怕真的不幸死了,也没有什么牵挂。
可卫东还有父母亲人,就算不指着他这个独生子养老,后半辈子也要沉浸在无尽的丧子之痛里。
无人送丧和被父母送丧,听起来好像都挺可怜。
“我记得那个医生说这个村子的人都姓李是吧?”柯寻忽然说。
“是啊,大概是同一个祖宗,没准儿都没出五服。”卫东说。
“那这个村子的村民之间通婚,不就成了近亲结婚?”柯寻说。
卫东:“你一基佬操心这些干什么。”
柯寻看向他:“近亲结婚,容易生出畸形儿。”
卫东:“谢谢提醒啊,我没有堂妹表妹。”
柯寻:“昨天晚上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个东西,是个畸形。”
卫东一惊:“你是说——它可能是那户人家近亲结婚的产物?”
柯寻:“虽然它那种畸形实在有点儿夸张,但在画中世界里,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况且艺术本来就是夸张的,对吧?”
卫东点头:“是的,美术作品常常会用夸张的手法来渲染画面或突出主题。”
柯寻摸着下巴思索:“这场白事的主角,是个畸形儿,那这幅画想借此表达一个什么样的主题呢?我觉得画作者的思路很诡异。”
卫东问:“这画作者是谁啊?”
柯寻想了想:“牧怿然说是叫……卧槽!”
卫东:“啊?”
柯寻转脸望住他:“这个画家,也姓李。”
第18章 白事18┃死咒之村。
李京浩。
“会不会只是巧合?毕竟李姓是大姓。”卫东说。
柯寻站起身:“去问问,那老头说不定能提供点东西。”
两人奔着老头的院子去。
进屋敲开里间门,老头抬起浑浊的死人般的眼珠看着两人:“什么事?”
“我问一下啊,死的那人是谁?”柯寻开门见山。
“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你们是谁?”老头的语气忽然警惕起来,两颗石雕似的眼珠骤然一动,慢慢地浮现出一丝诡异狰狞的神色。
柯寻一惊,连忙指着腰上系的那根写了诅咒之字的麻布条给老头看:“我是来帮忙的啊,你看,我打小没念过书,就因为脑子不好使,谁跟我说啥我都记不住,这帮了两天忙了,忽然就忘了死的是谁了,想着这有点儿对死者不敬,就赶紧过来问问您老人家。”
老头用死气沉沉的眼珠子盯了柯寻好半天,直到把柯寻盯得心里头都发毛了,才终于开口:“死的是李麻子家的怪怪,可怜他家里已经没人了,少不得咱们这些乡里乡亲的都出出力帮上一把。”
畸形儿叫怪怪,乡下农村人爱起些贱名,为了好养活。
柯寻又问:“怪怪是怎么死的?”
老头阴森森地看他一眼:“生成那个样子,活到这么大已经不容易了。”
卫东想起刚才和柯寻聊过的话题,忙问:“他爸他妈是什么关系啊?”
老头:“夫妻。”
卫东:“……”
柯寻转转眼珠:“村里是不是有谁和李麻子家有仇啊?”
想起牧怿然说的那三棵槐树和柏木棺的诅咒了。
老头阴沉地盯着他:“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能有什么仇。”
“那怪怪的棺材是谁给打的?”柯寻被老头盯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头神色诡异起来:“他老子娘怕自个儿死后没人管怪怪,死前儿让人提前给怪怪打好的。”
这就奇怪了,柯寻不解,除非怪怪的爹妈不知道纯柏木制棺遭天打雷劈这种说法,误打误撞给怪怪用上了。
“那他家旁边那三棵槐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您知道吗?”柯寻问。
老头神色更加诡异,脸皮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一对混浊的眼珠布满了狰狞和凶戾,两个眼球极力地向外突出来,干瘪的嘴倏地撕裂开,露出没有牙的黑红色的牙床和腥臭的口腔,大张着,生硬地道:“什么槐树,没有槐树。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进李家村。李家村千百年来不许外人进入,你们,死,死,死——”
说着,一张嘴竟是越张越大,宛如一个无底的黑洞,猛地向着柯寻和卫东扑了过来!
“跑!”柯寻大吼一声,拽着吓呆在当场的卫东夺门而逃。
两个人头也不回地冲出院子,卫东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在柯寻的拉扯下就觉得自己腿已经不再是腿,十脚里有六脚挨不着地,半个人都在空中摇曳起伏。
眼瞅着双腿实在捣腾不过来了,一记饿狗扑屎就摔在了地上。
含着一嘴土抬起脸来的时候,视线里多出了几双脚,紧接着就看见柯寻的脚大步奔到了为首那双脚的面前,通过脚尖之间的距离,卫东推算柯寻一噘嘴唇差不多已经可以啃到牧怿然脸上去了。
“报告大佬,有人想吃我们。”柯寻一脸求安慰求抱抱。
大佬赏了他一记冷眼让他自己体会。
“怎么回事?”医生问。
柯寻回头看了看,见那老头并没有追上来,就把刚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问这几个人:“你们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我们……”医生神色略复杂,“有了一个很震惊的发现。”
牧怿然他们与柯寻两人分开之后,首先就去村中找到了村长的家。
村长是一村之首,通常来说,他所住的地方应该是全村房舍最大最好的,所以众人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然而村长家中已经没有了人,屋中四处积灰,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
牧怿然在村长家做为小祠堂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本族谱和村志。
果不其然,这个村子里所有的村民,都是同祖同宗,他们的祖先,曾在战国时担任过王室的宗祝。
传说宗祝能通鬼神,其神技巫术,只传嫡系,不传外人。
所以李家祖先制定族规,其子孙后代,永居此地,不得外离,不得分支,不得与外姓通婚,不得与外界私通往来。
纵览整本族谱,无论夫媳,全都姓李。
整个村子,没有一个外姓人。
“……他们祖先是疯了吧,”卫东擦着嘴惊讶,“这是鼓励近亲结婚吗?!”
“巫蛊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一种扭曲邪恶不合常理的存在。”牧怿然冷然,“我们不必去管他们的族规是否符合法理伦常,只需要知道,这个村子,就像是遗失之地一样,一直处于封闭状态,和外界断绝着联系。”
柯寻接口:“那么问题来了。”
牧怿然看向众人:“结合刚才柯寻他们的遭遇,既然这个村子与外界断绝着联系,并且抵制外人进入,那么,这幅画本身,又是谁画的?这幅画,又是怎么流传出去的?”
众人顿如醍醐灌顶,目光齐刷刷一闪。
柯寻举手:“大佬,族谱上有没有李京浩的名字?”
牧怿然看他一眼:“没有。”
柯寻挠头:“那就是巧合?”
牧怿然眸光微动:“也不见得,很多画家都有曾用名,或是成名后给自己起个上得了台面的名字。”
卫东插口:“这就不好办了,谁知道他们后来谁会给自己又起个名字啊。”
“既然已知画作者是李京浩,”牧怿然说,“那么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是这幅画是怎么流传出去的,或者说,这个李京浩是怎么进入这个村子,画下了这幅画,而后又把这幅画带出去的。”
“如果李京浩是本村人,能画下这幅画倒并不奇怪,”医生接口,“但村子规定了本村人不允许和外界往来,不允许离开村落,这就没法解释这幅画是怎么流到外面去的了。”
“最后一个发现,”牧怿然这句话是对柯寻和卫东说的,“我们转遍了全村的民居,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啥、啥意思?”卫东一哆嗦。
“所有的民居内,都积着薄厚不一的灰尘,”医生说,“可见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但是我们并没有在这些民居内发现尸体或是棺材。”
“而这些民居内,我们所见最多的东西,”牧怿然目光颇含深意,“是牌位。”
柯寻一挑眉:“意思是这些村民都已经死了?”
牧怿然微微颔首:“推测是这样,我们按着族谱上的名字核对过了,牌位上的名字都在族谱上。”
柯寻摸着下巴琢磨:“这个村子难不成发生过瘟疫之类的传染病?或者是天灾?否则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牧怿然淡淡道:“民居内灰尘薄厚不一,说明这些人并不是同一时间段内死的。”
医生点头:“差不多应该是几年或是十几年内陆续死亡。”
卫东抽抽嘴角:“这该不会是因为近亲结婚所以寿命都不长的缘故吧?”
牧怿然眼尾微挑:“更或许是,这些人,都是遭受诅咒而死呢?”
众人闻言,齐齐一惊。
柯寻最先反应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怪怪家旁边那三棵槐树,其实诅咒的并不只是怪怪一家,而是……整个李家村?!”
“我认为是这样。”牧怿然颔首。
卫东咋舌:“谁有这么大的仇恨啊,一咒咒一个村子。”
柯寻忽问:“但为什么那老头刚才说没有槐树呢?他虽然后来一言不合就发狂咬人,但我觉得他说的话,不像是耍赖皮不告诉我们的样子。”
牧怿然垂眸沉思,突然拔脚就走,众人面面相觑,连忙跟上前去。
再次来到怪怪家院外那三棵老槐树下,牧怿然仰面望着树上的鬼脸。
柯寻也跟着看,只见这些鬼脸似乎比上午的时候,更加向外突出了,整张脸带着脑袋,都几乎已经脱离了树干,只有后脑勺的地方还稍微连接着树皮,就像一颗颗硕大的树瘤,累累垂垂地结挂在树上,看起来分外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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