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各中乐趣,如人饮水,非鱼之乐。
江微有些丧气:“林建安,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膈应我自己,可我为什么觉得,你还把我当个宝呢?”
“我真没见过,有谁能跟一个傍家儿玩三年的。”
“三年怎么够,时间还长着呢。”林建安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很想说“爱”这个字,可他知道说了江微也不信,就连他自己也不信呢。反倒是这些卑劣的手段最有用,一针见血,痛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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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明月这间酒吧里,房东来催收房租了。
催收这件事,在孙喻和吴比眼里,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廖昀来酒吧不久,客人没见几波,先等来了催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萧衡辞职以后,这日子,竟然无以为继到这种地步。
房东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话不多,只是一脸焦急地看着你,看得你整个人都很焦虑。
房东:“年轻人啊,你这家店,确定还开吗?你要是还开,你交房租,我照样租给你。但是你听我一句劝,别开了吧,年纪轻轻,总有赚钱的路子。”
“我知道我说话不好听,但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确实不适合干这一行。我朋友的房子也租给别人开酒吧,人家那酒吧多热闹呀,天天满员。现在时代变了,清吧,没人来的。”
果真,他不仅看得你焦虑,他收房租就收房租,要钱就要钱。关键他还讲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给你听,又讲得你很焦虑。
可这大叔也是好意,这话嘛,讲的也是实话,你没办法反驳他什么。
押一付三,按照租赁合同,萧衡一次性结清了往后三个月的租金,彻底断粮。三个月以后,可能,就能遂了这个大叔的心愿,关门大吉。
萧衡还没什么反应,廖昀先苦着脸,愁起来。毕竟萧衡辞职是因为自己,裸辞,根本就没有下家,廖昀过意不去。
“其实也没多想开下去了,就是以后干什么,还没想好。”萧衡这话,是说来安慰廖昀的。
“不是还有三个月吗,还能想想办法。”廖昀也很无奈,萧衡不愿意要他的钱,他也没有办法。
廖昀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想,打断你的腿,再给你一大笔钱,就当赔给你的医药费。”
萧衡竖起了大拇指:“卧槽,你真的很有想法。”
第39章 不划算
房东走后,廖昀陪萧衡来到酒吧二层,也就是萧衡住的地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人算了一笔账。嗯,又是入不敷出的一个季度。
廖昀惆怅地看着萧衡,萧衡的阿Q精神暴露无遗。亏本的明明是萧衡的买卖,他自己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哼着曲子悠闲极了。顺手给自己调了一杯梦幻勒曼湖,层次分明的蓝色液体在杯子里摇摇晃晃,当饮料喝。
萧衡只调了一杯,没有我的份儿?
萧衡刚刚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就被廖昀抢走,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心满意足地还回去。
廖昀把酒杯递给萧衡,不好意思地看着空了一半的杯子,大言不惭地说:“你看,什么都没发生。”
萧衡点点头:“嗯,你就当我瞎了。”
廖昀:“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还有这种时候?看不出来啊。”在萧衡眼里,廖昀可是诚实的可怕,尤其是在他面前,话从口出百无禁忌。他什么时候,也开始考虑当讲不当讲了。
果真,廖昀就是客气一下,该说的话,依旧是心直口快:“你这个经营模式,好像有点不太合理。”
“你这个店,从晚上五点,经营到凌晨两点,其余时间都歇业。但你这房租,可是按全天来交的。交够一天24个小时的房租,真正用起来的,也就那么八/九个小时。”
廖昀说的这个问题,萧衡一早就知道不划算,但是不划算也没办法。他之前上班的时候,也没打算全职干这个,兴趣爱好而已,白天不光他得上班,孙喻和吴比也有自己的工作,零零散散小打小闹。况且,图个方便,为了随时照顾他的酒窖,他还直接住在这里。
“你不能这么算,我平时,还住在这里呢。楼上我也租着,能用上的地方,一天下来,可不止八/九个小时。”
“哦......”廖昀恍然大悟的样子,“照你这么说的话,问题更严重了。等到三个月以后,房租到期,你是不是,就没地方住了?”
“你是不是没挨过打?”萧衡的手摸到廖昀的大腿上,廖昀太瘦,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掐住他大腿上的一块肉,威胁道,“诚心给我添堵呢?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对啊,你想怎么收拾我,我等着呢。”廖昀摸了一把萧衡掐住自己大腿的手,有恃无恐,“萧老师,你就当你还是我的老师,我犯了错,你要怎么罚我?”
廖昀好像总是在勾引他,萧衡心情很好。
“你再用点力,最好能给我掐出块儿青来。”萧衡的手只是将廖昀大腿内侧的一块肉掐起来,却没用力,廖昀一点也不疼,于是他在怂恿萧衡把他掐疼。
“掐出青来?你想干嘛?留作我家暴你的证据吗?”萧衡松开他,笑着说。
“证据是要给别人看的,我怎么舍得给别人看。我留着它,给自己看,用手制造快乐的时候,看着它,一定很刺激。”廖昀眨了眨眼,看起来秀色可餐。
“你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我还小着呢,哥哥你多体谅我。人之常情,怎么能是黄色废料。”廖昀欺身而上,凑到萧衡耳边,萧衡的胳膊肘没来得及抽出来,就那么被廖昀的肋骨硌着。廖昀真的很瘦,压在萧衡身上,萧衡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根根分明的肋骨。“况且,你也太让我上瘾了,欲罢不能啊。有过一次,就想再来一次。你说,怎么办呢?”
到后面,廖昀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变成呢喃。廖昀去亲他的脖子,痒痒的。萧衡将胳膊抽出来,圈住廖昀。在他耳边轻轻亲了一口:“你真的会,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吗?”
听到这句话,廖昀很不满地咬住萧衡的脖子。逮住一小块皮肤,来回地啃。啃了一会儿,又亲了一下萧衡的嘴唇。
“有生之年,都会。”说完,廖昀明显看到萧衡的表情怔了一下。
廖昀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萧衡仿佛,比自己更在意,比自己更患得患失。其实他们本质上,是同样的人吧。对待感情,他们实在没办法像大多数人一样,抱持游戏人间的态度。
“萧衡,如果哪天我不跟着你了,那一定不是我去跟别人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只可能是,我死了。”
“萧衡,你可能不知道,我设想过无数次,也梦到过无数次,我背叛你。可是在那之前,我都没办法活着,如果背叛你,我就会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背叛你。”
“但是你不用有压力,如果哪天你跟我过不下去了,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你留给我的一切记忆,我都存着呢,有他们,我也能活。”
说完之后,廖昀忽然觉得有点尴尬。这么说,会不会太煽情了,可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是他的心里话。他的心里话,也就在萧衡面前,才能说得出口。
一晃神,萧衡已经亲了上来,急切的吻里面夹杂着炙热的情感。嘴唇被咬破,萧衡的牙齿还在上面厮磨着,不肯松口,像是在标记什么一样。血珠从伤口溢出,很快又被舔掉,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不知不觉,已经天昏地暗。
萧衡握住廖昀的左手,将他的五指分开,轻轻抚摸着手心那一块儿。那里曾经受过伤,是廖昀自己,拿碎瓷片儿划的,目的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力。萧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廖昀的,但是那天看到廖昀满怀希冀的自残,廖昀就印在了他的心里。还有手背上,那一点烟头烫伤留下的疤痕。
庸人愿意在生活中寻找意义,疤痕能在生命中留下痕迹,算不算,有意义?这个孩子偏执的不像话,可他偏偏就喜欢这个样子的。
直到现在,伤口留下的淡淡的疤痕还在,萧衡感受着疤痕的纹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喜欢我,喜欢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吗?”
廖昀点点头,声音低沉:“没错,我这一辈子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也就是遇到你,我才活得开心一点。”
“所以以后你就好好跟着我,伤口留在你手上,跟留在我手上,是一样的。我看到,也会心疼。”萧衡太拿得准廖昀的性格了,今天听了他这一番话,特别担心廖昀以后,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想的。”廖昀有些幽怨,“你当时,可没想让我跟着你。反而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嗯?
“你当时让我,别再瞎胡闹了。我那个时候就特别想说,人生那么长,不就是用来,瞎胡闹的吗?”廖昀深吸一口气,有点苦涩。萧衡紧紧抱着他,萧衡知道,那天廖昀肯定不好受。心怀歉意也没有办法,那个时候他实在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重新接纳一个人。甚至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跟廖昀在一起,对廖昀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廖昀说得对,人生苦而长,不就是用来瞎胡闹的吗?
“嗯,我是说了。以后不会了,你尽管胡闹,我都陪你。”
廖昀在萧衡怀里撒了欢,不怀好意:“我如果想玩SM,你也陪我吗?”
萧衡:“......你变态。”
廖昀笑了一下,饶有兴趣地问:“当时你拒绝我,到底是不是碍于师生关系?如果你现在没辞职,你还会接受我吗?”
萧衡想了想,还真不是。如果是师生的话,反而更刺激了呢。反正廖昀,也是个成年人了,师生有什么关系呢?
“你觉得我像吗?”
“像什么?”
“我像一个正经的老师吗?会教他的学生抽烟的那种,会跟他的学生在外面喝酒到半夜的那种。”
“不太像,但我这一辈子都在自己摸索,不管你是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你都是我这辈子,教给我东西最多的人。”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言传身教地给廖昀讲过道理。为人处世的一点一滴,廖昀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从唯物的角度来看那叫实践出真知,可廖昀不懂什么哲学,他直接接触的只有感知,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
是你跟我说来日方长,从那以后,我才对我的人生有了设想。
“廖昀,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到学校?至少,把毕业证拿到手,不然多不划算,比我这房租,还要不划算呢。”
“我都办好退学手续了。”廖昀有些犹豫,他是真的害怕。他在那个学校里的一切都坍塌了,所有的伪装荡然无存。其实故作潇洒,不光是装给别人看,最主要的,连廖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是,他在试图骗过自己。
他常常提醒自己,自己和那些家庭完整的人一样,自己不缺什么。偶尔伤春悲秋,是怪自己过于多愁善感。而所有记忆中的童年不幸,所受之欺凌,无非是自己矫情的内心戏。
第40章 第一次倾诉
庄周梦蝶,哪里还分得清真假。
廖昀一直对自己强调,父母走后,在收养他的家庭中,他没受到委屈。可事实上,未必如此。他一直强调自己受到的待遇绝对公平,是因为他到现在也不愿意接受事实。宁愿活在幻想里,自己的原生家庭是完整的。就算不完整,至少是和睦的,没亏待他。可终究是,幻想罢了。
萧衡这么说,倒也不是唯学历论,认为学历有多重要。从长远看,萧衡觉得廖昀既然辛辛苦苦考上大学了,这所学校综合来讲还不错,不上可惜。大学阶段四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是一段不错的体验,错过可惜。人一辈子要活八十多岁,漫长又无聊,正是因为一生被分成了不同的尽可能多的阶段,才稍微有趣起来。萧衡希望廖昀这一生,能活得充实一些。
“你是因为个人原因申请退学的,不是因为犯错记过开除学籍,成绩也都不错。我找人问过,你的学籍应该能保留,休学一年,再回去继续完成学业,应该没有问题。”
廖昀知道萧衡是为他好,萧衡说的,也确实具有可行性。但他真的没做好准备。
叹了口气:“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萧衡在犹豫,他不太会讲道理,但是他觉得这话必须趁现在告诉廖昀,问他的意见。现在时机正好,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压在廖昀身上那一重一重的悲伤,早都乱成一团,有果无因。他得像抽丝剥茧一样,慢慢解开。难得现在,廖昀愿意提及上学的事情,抵触情绪也没那么强烈。
萧衡握住廖昀的手,接触关怀是一种很有用的心理关怀。廖昀一直都很贪恋和萧衡的肢体接触,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本能地去弥补心理上的缺失。人的身体真的很诚实,手掌与温度不同的皮肤接触,热源在自动传递着,存在感就很强,人就会感到心安。
萧衡用力握了握廖昀的手,两人的指关节被紧紧抵在一起,萧衡一直没有松开:“廖昀,你要知道,活人的世界里免不了委屈的人和事。不是受到委屈的人太可悲,而是作恶的人太可恨。你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廖昀的手轻轻动了一下,很轻很轻,但是由于萧衡握得很紧,也能感受到他的挣扎。
廖昀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有点皱,萧衡知道廖昀现在已经有点紧张了,引导他去想这些,对于廖昀来说可能很痛苦。但是这不可避免的,廖昀必须自己想开,一层一层地想开,从而接受自己,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给廖昀安慰。那些隐藏在眉间的苦痛,只会一层一层将廖昀裹成一个茧,时间越久,越难呼吸。
萧衡不知道廖昀过去具体经历过什么,但他知道那些经历一定很难受。廖昀不愿意接受,廖昀在有意回避。但是刮骨疗毒,必不可免。
廖昀的手心开始发凉,汗津津的,冷汗。
萧衡心里抽疼,但是没有办法,廖昀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以后还要,和自己呆一辈子呢。所有廖昀必须真正好起来,把心结一个一个地解开。萧衡觉得,也许自己穷尽一生都没办法做到,是啊,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但是但凡有机会,萧衡都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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