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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他霁月光风(穿越重生)——雾十

时间:2019-11-11 18:17:46  作者:雾十
  两国交战,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想要左贤王死的是他的族人,而想要左贤王活的反而是他的敌人。
  谁也不知道左贤王到底为什么会被蛮族恨不能除之后快,但大启这边是绝对想要从左贤王口中得到这个原因的,那会对他们日后打击蛮族起到极其关键的作用。大启内部已经够乱的了,来自外部的威胁必须摁死在萌芽阶段!
  部署好接下来的反攻计划,军师就像以往一样,等待着他的将军做出一番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了。
  但军师忘记了,他现在的将军不是司徒品,而是司徒器。
  从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司徒器。
  “我们能赢吗?”
  “我不知道。”
  “我们能活下来吗?”
  “我也不知道。”
  “那我特么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必须杀死每一个有可能踩着老子尸体朝雍畿攻去的敌人!”
  他们赢的几率不大 ,但是必须赢!
  ——
  无为殿自建立距今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是一栋实实在在的古董了,从开国起就作为历代天子的寝宫被世袭了下来。
  随着岁月的变迁,无为殿经历了一次次的修葺与改善,每一任天子都在它之上倾注了自己的喜好与想法,和一开始的样子比,它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甚至可以说它已经是一栋截然不同的建筑了。不变的只有围绕无为殿建立起来的天下秩序,以及宫闱内的尔虞我诈。
  它被赋予了太多并不应该属于它的沉重与庄严。
  祁和还记得第一次入宫时,明明已经是盛夏了,他却被外祖母裹了层层的厚衣,但当他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殿下,他依旧会感觉到冷。
  好像一阵阵阴冷的穿堂风吹进了骨头缝里的那种冷。
  不知道何时,天空已是乌云密布,提前黑了下来。疾风骤雨兜头浇下,哪怕祁和站在雕梁画栋的屋檐下,他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不少深秋的雨水。在跨过宫殿高大的门槛时,祁和忍不住屏息凝神,一直到见到女天子之前,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般地小心翼翼。
  黄纱幔帐,拔步龙床,御炉香气的环绕里,虚弱的女天子一点点地露出了庐山真面。
  远山黛,秋水目,看上去就像是一幅心事重重、满面愁容的仕女工笔画。岁月好像对提阿尼格外优容,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褶皱痕迹,让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美,一如她年轻的时候,不少人都曾说过公子和与女天子很像,反倒是太子好像与天子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女天子就像是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娇弱的花,美得不具有任何攻击性与侵略性,她的性格也是。一如她此时此刻如瀑布般垂下的长发,乌黑发亮,又软如绸缎。
  女天子当年第一次见祁和,就招手把他从外祖母的身边叫了过去,揉着他当时还很稀疏、只能扎成一个小揪揪的头发说:“阿和也有一头柔软的头发啊,朕的阿娘也有。她总说……”
  “头发软的人,心也软。”祁小和笑得一脸灿烂地回答,“我阿娘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这大概是高家娘子们的一个传统了。高皇后告诉了女天子,姜高氏又告诉了祁姜氏,最后再由祁姜氏告诉了祁和。她总会一边温柔地为祁和梳头,一边这样在他耳边说:“阿和以后一定要当一个善良又温柔的人呀。”
  女天子当时听到这样的话是个什么反应,祁和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她好像沉默了许久。
  如今再一见面,天子依旧抬了抬手,招祁和上前。不顾身边内侍与宫女的阻拦,她难得态度强硬地双手支撑在床板上,一点一点地挪着坐了起来。在祁和赶过来帮她之前,她已经成功坐起,额头带汗,唇角却挂着笑。她拿出手里准备好的牛角梳子,轻轻拍了拍床沿,让祁和坐了过来。
  “陛下,臣……”
  “嘘。”女天子将一指比在了祁和的唇边,她连指腹都是柔软白皙的,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从未操劳过的样子。她现在不想听祁和说话,因为她一天的精力有限,她只想做一件她已经想了很多年的事。
  她散开了祁和的长发,一下一下为他梳理着,手上的力道忽大忽小,有时候甚至会直接压到祁和的头上,但她却是如此坚持。
  “小时候,我阿娘总会这样为我梳头,她说她的阿娘也会这般为她梳头。”
  祁和想起了其实只与他相处了没几年的祁夫人,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唯一深刻的印象,好像就是这个梳头的传统了。年幼的他双脚悬空地坐在高凳之上,身边充斥着祁夫人柔和的熏香,一点一点地由着她给自己梳头。
  她的力气是那么轻,又那么柔,让人昏昏欲睡,不想醒来。
  祁姜氏偶尔还会哼一首不成曲调的曲子,在支起的西窗下,对祁和说:“小时候,我阿娘总这样为我梳头。”
  女子的性格有很多种。没有对错,没有好坏,只有个人的喜好。女天子和祁姜氏这对表姐妹,都是这种温柔如水的性子,但很不幸的是,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成为一个执掌天下的帝王。祁和从见到女天子第一眼起,她就好像已经快要被这座宫殿压垮了。至少,他从没有见她真正快乐时的样子。
  直至此时此刻,祁和透过铜镜看到女天子,她是那么认真,又那么开心。
  天子也在铜镜里看到了祁和在看她,她眨了眨眼,就像是一个狡黠的小姑娘。
  “真好啊。”
  “嘉婉把你教得真好。”
  “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阿娘。”
  以往不管是姜老太太还是女天子,与祁和谈起祁夫人时,都只会说“你阿娘”“你母亲”,今天祁和才知道,原来她叫嘉婉,姜嘉婉,美丽又美好的样子。
  “我却不是一个好阿娘。”女天子猛然放下了梳子。
  只有温柔与善良,却无法保护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事!
 
 
第16章 花式作死第十六式:
  “你听,他们在窃窃私语。
  “在笑我,在骂我,在可怜我。
  “‘看啊,她竟说她是这天下的共主。’”
  女天子的情绪一直都是从平静到疯癫,只需要一秒的转变,疯得毫无预兆。
  御医只会说天子病了,是她的头疼所迫。但祁和却觉得,从天子注定要面对这可悲的一生时,她就已经疯了。
  祁和想要上前抱住天子,稳定她的情绪,却猝不及防的被她狠狠地推开。这一刻,她谁也不认识,她只会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呼喊,她想找她的父皇,想找她的母后,有时候也会是自己的姨母姜老夫人,今天却格外地不同。
  “嘉婉呢?让嘉婉来见朕!让她来见我!
  “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我算什么阿娘呢?
  “嘉婉,嘉婉,嘉婉,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外甥啊!你看,你快看,他与我多像啊。”
  女天子彻底陷入了疯魔,为自己,为孩子,为这个人人拿她当戏子的社会。没有人可以为她站出来,姨母不行,表妹不行……
  但她却必须得活着,因为她才能保护她们。
  正是这样无能为力又强迫自己的使命感,逼疯了女天子。她温柔又偏激,不愿意伤害别人,就只能不断地伤害自己。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祁和再一次尝试着接近天子,声音放到最低,生怕哪里不对再刺激到她。
  “不!我不好!我甚至无法看着我的孩子长大,无法让他叫我一声‘阿娘’。”女天子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那里根本没有焦距,也没有现实的倒影,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又说了些什么。
  “您在说什么啊!”祁和彻底慌了。
  历史上有关于大启这第二位的可悲女天子,有过不少的猜测与野史,最多的便是她的死,以及武帝闻湛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
  祁和如今就站在这个窥探真实历史的分岔口,但他却根本不想知道了。这个秘密会伤害很多人,不管是情感上,还是实际的斗争里。不能问,也不能让天子说出来。或者可以这么说,不管闻湛有没有闻室血脉,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都只能是女天子唯一的儿子!
  在众人齐心合力“劝”服天子,让她重新合衣躺回床上后,几乎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大汗,说不清楚是累的还是吓的。
  祁和只能感觉到他后衣的一整片都已经黏在了背上,那感觉难受极了。
  反倒是女天子一点点缓了过来,像没事人一样,眼睛也逐渐地恢复了清明,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只是一如祁和记忆里的那样,安静又美好。她温柔地轻声开口,低喃道:“阿和,你来啦。”
  就像是这场说来就来的雨,说停又停了。
  祁和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对天子回:“嗯,臣来了。”
  ……
  一直到离开皇宫,祁和的心都从未跳得那么快过,他已经顾不上不知道何时又一次下起的大雨,顾不上一路上的泥泞,他只想回到马上,回到家里,回到任何让他觉得安心的地方。因为他好像知道了一桩连史书都不曾敢记录下来的宫廷秘辛,而他始终无法消化。
  ——女天子在生下孩子后,把自己的孩子送走,秘密换了闻湛入宫。
  也许女天子只是疯了,在胡言乱语。祁和这样安慰自己。否则根本没有办法对女天子口中“唯一的孩子”做出解释。他是说,如果“唯一的孩子”被送走了,那王姬闻岄是什么?闻湛又是什么?
  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细想。
  身后古老的皇宫都好像因为这个秘密而变得更加阴冷可怖,就像是一只蹲在黑暗里的沉默怪兽,它不会露出锐利的尖牙、猩红的长舌,它只会像沼泽一样,无声静谧地一点点将人吞噬干净,不留丝毫的痕迹。
  祁和甚至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公子和不会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在历史上被人秘密灭口了吧?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也就没那么怕了呢。
  宫外,祁家的仆从早已经牵着马车在等祁和了。这么大的雨,婢女去月肯定是不会再让自家体弱的公子骑马回家的。祁和还没上车,手里就已经被塞了一个雕工考究的暖炉,披了件薄厚适中的长衣,坐定后还有暖茶与咸点,可以说是被武装到了牙齿。
  但祁和现在一心只想回家,想要忘掉他听到和分析出来的事情。
  直至一双手,“嘭”的一声,抓住了车门的木框,吓得祁和不自觉地就往后避了一下。好吧,他得承认,他挺怂的,虽然已经等死了这么久,但他还是会害怕。
  直至宸王的脸,从撩开的车帘里露了出来,这才让祁和意识到,他今天大概率是等不到什么灭口了。宸王不请自入,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车里,自来熟得让祁和都有点想打人了。
  “我有预感,我们今天的谈话还没有结束。”宸王的话,救了他一命,“你有什么事想求我吗?”
  祁和的记忆回笼,他确实有事需要宸王,也就忍下了眼前的一切,道:“我听说寻山南出了事,留在那里的人……”
  “我猜天子并没有给你你想要的甲士。”宸王拿出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自己已经被雨水打湿的手,慢条斯理中透着那么一股子说不上来的优雅。
  祁和苦笑,何止是没给,他去时天子就已经病了,根本没有谈过这件事,他也……在看见那样的天子后,怎么开口呢?他不能再求天子任何事,给她徒增压力了。祁和倒是有自己的甲士,但都在封地上,轻易不得妄动,而且远水救不了,他的封地离寻山南还不如京城离寻山南近呢。
  “太子就更不可能了。”宸王自说自话地就给祁和分析了起来,“闻湛是个胆小鬼,一开始挡在无为殿,就是为了阻止你去见陛下,你应该意识到了吧?”
  祁和还真……没有意识到。他以为太子只是单纯地又犯神经病了,但是如今仔细想想,太子的很多举动看上去毫无章法,却从不会无的放矢。他在宫中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怎么会真的任由自己肆意放纵。
  太子种种看似毫无逻辑的做法,都带着他的目的。但是,如果太子不会胡来,那他那日说要和自己成婚,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啊,你不会还没有意识到吧?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宸王像极了一个专注挑事的绿茶,语气假得他自己都懒得掩饰,他觉得祁和应该也不会介意,毕竟当下最严重的还是太子在利用祁和,“真可怜啊,你那么信任的表哥,竟也包藏祸心。”
  祁和的反应……
  那自然是在看到宸王的双眼后,忍不住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啊,带着夺目的光彩。因为祁和突然意识到,指望什么司徒器、什么俪女公子,都是没用的,他们这种低段位的玩家,连最基本的气人都气不好。但宸王就不同了,纵观历史,这位堪称“搞事达人”,如果把大启的历史写作一本书,那宸王就是百分百的大反派了,还是那种意图不明、思维跳跃的神经病反派。
  他是多么适合气死他的这份工作啊。
  事实上,祁和觉得要不是他知道历史,明白武帝闻湛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听到宸王这么说,他肯定已经郁结于心了。毕竟他是真的把太子当有血缘的兄弟的。
  他怎么就能忽略了宸王呢?
  这多好的一个王爷啊。
  祁和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自省。
  “我不喜欢在咱俩说话的时候,你还想着其他奇怪的事情哦,小君和。”宸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祁和,他无法否认,在某一刻他反而被祁和吓到了,根本摸不清这位公子的套路,“你想求人,最好拿出让人高兴的态度。”
  祁和也从兴奋里稍微冷静了一点,和宸王讨论正事:“我不需要求您,相反,我是在给您提供一个自救的机会。”
  “哦?”宸王挑眉,“还真是敢说啊,你能救本王什么?”
  “寻山南第一次出事,本不应该在那里的您,突然神兵天降;寻山南第二次出事,应该在那里的您,却又现身京城。您觉得在别人眼里,这代表了什么?”祁和在无为殿外见到宸王时,就已经想好了与宸王的说辞,他不需求求他,他也不会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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