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意识到,成洲好像还没给猫改名字。
33
猫不到一岁的时候,路见屿就想过要把它带去做绝育。但也许是猫太聪明、有心灵感应,每次都能准确分辨出自己是要被带去体检还是切蛋。每当路见屿想带它去绝育,它就钻进沙发或者床底,无论拿火腿肠哄还是拿拖把棍戳都不出来。
好不容易有一次连哄带骗外加强制把猫拎到了医院,结果刚看见大夫,它就叫得惨绝猫寰、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扒皮抽筋似的。
路见屿当时就心一软,又把猫好好地带回了家,还给加了好几顿妙鲜包赔罪。绝育这事明日复明日,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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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那唯一一次成功把猫带进医院,还是他们两个一起去的。
路见屿不再回想那些,就听成洲又说:“刚回来那几天鱼粥很蔫,玩具都不玩了。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还比之前又胖了两斤——我没喂他太多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胖得这么快。对了,我拍了很多它的照片,你……”
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你想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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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自己也存了很多猫的照片。删过几次,但最后又都给恢复了。
不过,只有猫一两岁的时候。
他刚点了一下头,成洲就立刻伸手掏自己的衣兜。可直到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对方也没找到任何东西。
“我手机应该是忘在房间了。”成洲看起来很沮丧,但很快又说,“你能等我一下么?我现在上去拿……我就住在1807,很快的,你等我一下。”
路见屿又点了下头,成洲就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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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还带上了门。
但没过多久,敲门声就再次响起来。路见屿边去开门,边忍不住想这一来一回的速度根本不像是上下几层的距离——
“亲爱的!”
他刚打开门,一个熊抱就飞扑而来,他抱着人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与此同时,怀里的人在他耳边的空气里印了个响吻。
“亲爱的好久不见!人家住你隔壁!惊不惊喜?”
第39章
37
路见屿把人从身上撕开:“怎么是你?”
来人染着张扬的粉色短毛,穿一身紧身皮衣,脸上看得出来化了精致的妆。
“除了人家还能有谁?”粉毛一听,立刻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背着人家找男人了!”
路见屿顿觉无语,笑骂他一句,问:“我是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还能因为什么。”
粉毛耸耸肩:“我爸听关阿姨说你来这儿出差,催我来找你培养培养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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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里的关阿姨就是路见屿的妈。他们认识,还多亏她帮忙。
三年前那会儿,路见屿自己对谈恋爱这事没了兴趣,周围人却忽然开始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先是发小遵守诺言、介绍了一打又一打男人,从看着像未成年的清纯大学生到眼角眉梢都是骚气的夜店王子,五花八门群魔乱舞,弄得路见屿一见他就跟钱包掏空的穷金主见了妈妈桑似的避之不及。
然后他爸妈也跟着掺和进来,而且还跳过了介绍朋友的阶段,直接上升到了相亲的程度。
39
那是分手差不多一年之后了。
那次出差回去、他妈又问起成洲时,路见屿才告诉家人自己对象吹了的事。没解释太多,只说是因为工作冲突、平时聚少离多,所以干脆一拍两散。
不知道是不是他当时的语气太看破红尘,一家人好像都被他吓着了。他爸想教训他几句却难得憋了回去,他妈更是连着几个星期说话都小心翼翼。最费劲的是他妹,前脚还骂他为个男人伤心没出息,后脚却闷不声地拿一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买了只看中很久但一直没买的打火机。
这样国宝级的生活待遇路见屿享受了半年多。后来,不知道是为了让他忘记上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还是想让他赶紧找个人安定,爸妈开始轮流给他相亲。
上回是同事的儿子、下回是亲戚的外甥。一个失败了没关系,另一个马上安排好明天就可以见面。
路见屿都不知道,自己爹妈身边是怎么会有那么多gay的。
40
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他也知道,无论是发小还是父母,都是出于一番好意。他不想辜负他们,只要介绍了,能见的也都见了。
不过基本上也只是见个面吃顿饭,应付了事。
也不是每一次的对象都合不来,其中几个甚至还对他有点意思。不过路见屿一概都婉拒了,有的做了朋友,有的就再没联系。
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因为他对开始一段感情实在敬谢不敏。
41
面前这个粉毛算是特例。
粉毛是路母同事的儿子。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粉毛还不是粉毛,而是留着一头小卷的奶奶灰。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整场聊下来,竟然还相当投机。
到最后,路见屿表明自己无意时,对方还相当执着地坚持了一会儿,甚至在听说路见屿不想恋爱的理由后,还信心满满地说跟他谈一定能治愈受伤的心灵。
路见屿无法,最后顶着对方明着往自己这边递的秋波叹了口气,打断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在上面。”
对方迅速闭嘴,满眼的秋波瞬间干涸。
42
“是你的话,我可以做0.1……不,0.15!”
当时还是灰毛的粉毛一脸视死如归。等路见屿又一次摇头后,这家伙就再也端不住聊天时人模狗样的端庄架子,瞬间变得梨花带雨。
“我见了这么多相亲对象,就遇见这么一个心动的!”他捂脸哭道,“就这么一个还不是1!”
路见屿被他哭得有点内疚,只好又叫了几盘点心试图缓解气氛。
对方边吃,边跟路见屿抱怨他的相亲经历,说他自己天性放荡不羁爱自由,连着两回跟同一个人上床都觉得浑身难受,他爸却是个老古板,好不容易接受他喜欢男人、却隔三差五叫他相亲,找的人还不是型号不对就是能力不行。
路见屿也被爸妈的催促与连轴转的相亲折腾得要命。两人互相倒了会儿苦水,对方突然灵机一动。
“哎,我说,不如干脆咱俩凑个搭子算了!”
对方冲他挤挤眼:“回去就告诉爸妈这次成了。面上假装是情侣,私底下还是各玩各的,就装装样子应付一下家里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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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挺喜欢这人的性格,闻言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欣然同意。
双方父母果然对此很是满意。从那以后,两个人便经常去对方家里吃饭、或是外出约会培养感情,以表演一对热恋中的亲密爱人。
而事实上,粉毛约起了梦寐以求的日抛炮,路见屿也不用再被催着相亲、乐得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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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表面上互为挡箭牌,私底下关系也很不错。
粉毛从不跟路见屿客气,直接走进房间,嘴里还哔哔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到啊,我昨天晚上就来了,正打算怎么给你惊喜呢,没想到咱俩正好隔壁——哎你屋里怎么还有瓶花啊?我那儿就没有!一会儿我去前台问问……还是香槟玫瑰,够有情调的,我拿一朵哈。”
路见屿听着这些絮絮叨叨的废话,一直莫名有些闷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45
粉毛边说边抽了一根玫瑰花出来。路见屿从背后撸了一把他的头发,边说啧让你动了?边作势去抢。
粉毛立刻往后躲去,还戏瘾大发地控诉起你这死鬼、自从在一起就没送过人家什么、现在更好、连一朵花都不给人家!我还是不是——
这时,房间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了,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句“怎么没锁门”的问话。
不过这句话还没说一半,就被主人咽了回去。
因为与此同时,粉毛正继续着自己刚才的话:“我还是不是你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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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下意识应声朝门的方向看去。
那里,成洲左手放在门把上、垂着的右手拿着一只手机,似乎是想要进来、却僵在原地。
第40章
47
成洲有些愣怔地看着这个场景。
路见屿的房间里站着一个陌生人,两人挨得极近,胳膊几乎都贴在了一起,像是在嬉闹,又像是即将给彼此一个拥抱。路见屿脸上的笑看似漫不经心,却明显是真正放松又愉悦时才会流露的神色。
那是对他许久没有展露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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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这些天,也不只是没见过面的三年。早在那段最后的日子里,路见屿就很少对他这样笑了。
路见屿很喜欢笑。被逗得前仰后合的、宠溺又有点无奈的、带着些许暧昧暗示的,各种各样的,每一个成洲都小心地收藏在心底。
三年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一次又一次地摸索着从回忆中捡起这些细碎的画面,捧在手里、细细擦干净,想让它们重新变得像之前那样亮闪闪、那样清晰。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些片段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明灭不定,最后碎成发着光的砂砾从他指间漏走。
他拼命地握住它们、不断把它们拼回原型,却越拼越乱、怎么也找不回原来的模样。而现在,他终于又看到了这种笑容本来的样子,但那笑不是给他的,对象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甚至,那好像并不是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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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
成洲听到自己问。同时,那个染着一头粉毛的人也问了相似的问题。
也不一定。也许是自己听错,或者断章取义地误会了那句话的意思。还有可能,是他们在开玩笑也说不定。
他看见粉毛瞟了路见屿一眼、然后面色尴尬地挪远一步与后者拉开距离,心中的希望顿时更加强烈了。
看吧,果然应该是玩笑而已,毕竟,路见屿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的……
“这是这次一起出差的同事,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们那个意向单位么?这是他们的项目负责人,成洲、成特助。”
路见屿先回答了粉毛的问题,然后才看向他。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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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和粉毛的关系基本是公开的。他们很有默契,在遇到彼此的朋友时,都会先看对方的反应。如果对方暗示出了需要伪装的意思,那么他们就会继续扮演一对亲密的恋人——这往往是面对着同事或亲戚时的选择。毕竟,要瞒着两家父母,戏就得做足。
但对成洲却并非如此。
路见屿不觉得带着现任,还是一个假冒的现任在前任面前示威有什么意思。不过,同样的,出言解释在这个时候也立场奇怪、徒显多余。
刚刚成洲明显是听到了粉毛的发言。于是路见屿清了清嗓子,把粉毛的名字告诉成洲,说:“这是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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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名字成洲没听清。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的后半句话上。
就像他之前听到的那样。路见屿说,这是自己的男朋友。
“哦,男朋友。”成洲重复了一遍,“是这样啊。”
没什么奇怪的,路见屿身边当然可能会有新的男女友。毕竟他那么好、那么完美,本来就应该受到无数优秀的人的爱慕和追求……
成洲感到一阵剧烈的下坠感从心脏传来。
像是忽然掉下悬崖,拼命跳动着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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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偶尔忍不住想、路见屿身旁这些年会站着谁。但往往还没等那人有个具体的形状,他就会主动撕碎这种幻想。
每个人的眼在向前看时,都能看到自己的鼻尖。但因为这干扰了视线,所以大脑会自动将之过滤、假装没有看见。
成洲也是如此。
他明白这种可能,但又一直刻意地、努力地、自我催眠地忽视着这种可能。
三年来的每个日日夜夜,他都是这样度过的。无论面对什么他都能扛过去,因为他知道那都是为了某一天再和路见屿见上一面。至于到了那一天路见屿会不会、会不会已经有了……
成洲从来不去深思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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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在急速下坠时,连空气都仿佛变得锋利无比。看不到刀刃的痕迹,却把心刮得鲜血淋漓。
当然这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忽然掉落,而是因为无所适从、因为不愿相信主动跳下的。因为他下意识想要赶紧逃离现场、忘记这段经历。
成洲握紧手机,几乎感到手掌和心脏一样疼了。
但最终,他却并没有转身离开,而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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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还是粉毛先打破了僵局。
“哦,原来是路……原来是见屿的同事啊。”
这人本来还有些迟疑的表情瞬间消失:“你好你好,那个,你们是不是有工作要谈?那样的话,我可以先走,等你们谈完了,呃,谈完了我再来?”
就像一个招待客人的主人那样,神态自然、落落大方,不时与另一位主人交换眼神,带着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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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屿略一点头,粉毛就离开了。可气氛却比刚才还要僵硬。
路见屿似乎想说什么,成洲却抢先开口了。
“那朵花挺好看的。”他像是闲聊似的说,“是你给他的么?”
从刚推开房间的门,他就注意到了,粉毛手中拿着一朵娇艳的、金白色的玫瑰花。
路见屿好像没料到他会说起这个,目光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是房间里放的花。”
成洲说:“我那里就没有这个。”
“是吗。”路见屿说,“那你可以去找前台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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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问了。
即使不问他也知道,那朵花肯定是从路见屿的房间拿的。他还知道这朵花本来应该插在一只临时找来的绿色花瓶里,而花瓶则被放在床边的飘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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