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一年一次的生日,程越也想和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块儿庆祝,毕竟他们远程庆祝一下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但看着小崽子疲惫的状态,程越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毕竟柏严这段时间也挺不好过的,小崽子都以大局为重,程越也不想拖他的后腿,只好讪讪地应了,然后挂掉电话。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程越心里突然有点丧气,然后又想起来,自己没有给柏严说过给也勤元思买表的事情,那柏严是怎么知道的呢?
必然是俞书那个大嘴巴。
程越一个微信把隔壁房间的俞书叫过来,气冲冲地质问,俞书不知道自家老板在生气什么,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说:“小老板这几天都有和我联系啊,就是老板你在排练的时候。他就是问了一些勤元思的事情,签约啊,你给买的表啊什么的……”
程越无理取闹地就把气撒在了俞书身上,怪他说:“就你话多,一个表而已,干嘛要给他说?”
“就……他问情况我就说了啊,没什么吧……”俞书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家老板为什么不高兴。
程越又嘀嘀咕咕了几句,把没能和柏严一块儿远程庆祝的火气撒在了俞书的身上,心里稍微顺畅了一点,然后就打发走了无辜背锅的俞书。
撒气以后稍微调整好心态,程越就窝在被子里睡了。
第二天起床,程越就投入了工作状态,吃了早餐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确认勤元思的状态。
勤元思稍微有些紧张,但并没有怯场,眼里甚至有了那种“很想红”的冲劲儿。
这个状态对于演出来说恰到好处,程越自然高兴,鼓励了他几句,然后就去后台准备化妆,顺便再最后看了一遍自己的剧本。
《破军》讲的是一个悲剧故事,故事背景放在一个架空时代的商贾大家族,主角是家族夺-权战争的牺牲品,被迫在外流浪多年,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富商巨贾,然后再回到家族,为自己惨死的父母报仇的故事。
程越演得就是这个复杂又矛盾的主角,而勤元思演的男二,是这个腐朽家族之中唯一保持了纯良的人,男主的成功,离不开他明里暗里的相助。
故事是好故事,但没有开演前,谁都不敢肯定能演好。而全国巡演的票房和口碑,就看第一场公演了。
俞书已经快焦虑死了,程越却非常从容,理完了剧本以后,又气定神闲地上了那个黑他的论坛,开始看评论。
黑子们比粉丝还紧张,那个买了高价黄牛票的黑子已经提前开了帖子预告,等着要嘲程越翻车了,楼里的黑子都非常兴奋,不停喊着楼主加油。
程越账号被封了,不能参与他们真情实感的黑,愤愤不平,只能暗搓搓地收藏了这个帖子,等着晚点来看。
然后,程越上好了妆,准备上台。
剧场布置已经完成,整体都是深灰色的色调,配合故事沉重的氛围。
灯光道具各方面都配合好了,舞台大幕紧闭,程越就站在那红色的幕布之后,他闭着眼睛深呼吸,听着舞台下观众们的喧嚣随着大幕的拉开而渐渐平息。
当大幕完全拉开,整个剧场全部暗了下来,唯一一束灯光照射在程越的身上——不,这一刻,他已经不是程越了,他是那个被驱赶出家门,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弃子,他在大雪之中艰难向前,根本不敢倒下,因为一旦倒下,他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个形象一出来,全场的观众就瞬间被拉入了故事氛围里,他们能清晰地看到舞台上那个少年的无助和彷徨。
话剧表演和电影表演不同,需要更外放,更激烈,台词也需要更清晰有力。偌大的剧场不像是电影大屏幕,如果你的情绪不够,台词不好,观众很容易出戏,而且观众的反应非常真实,会第一时间反馈给舞台上的演员。
这就是剧场表演的难度,和电影表演也有许多不同,所以这也是很多黑子不看好程越能演话剧的原因。
而现在,程越的出场,在形象和情绪上来说,稳住了,观众被带入了戏里。
现在的重点,就是第一句台词。
程越的目光慢慢扫过剧场,张开苍白的嘴唇,分明气若游丝,但每一个词都十分精准清晰,让观众都能听到他说了多么让人心疼的一句台词。
他说:“接下来,我应该去哪里?”
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鼓掌,因为所有人的情绪都陷入到了这个少年的悲伤之中,他们全身心地等着这个故事的发展,比起鼓掌,这一刻专注和期待的眼神,是更好的支持和鼓励。
接下来,程越继续了下去,第一幕少年的悲伤无助和脆弱,他发挥得很好,第二幕少年的挣扎彷徨和努力,他也都全然表现出了出来。
第三幕,经过多年的奋斗,曾经无助的少年终于荣归故里,准备开始他的复仇。
而这一幕的开场,是男二勤元思。
程越下了后台,还有点没从戏里出来,看到紧张的勤元思,还勉强对他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勤元思点了点头,毅然上台。
程越在后台看,虽然角度有点偏,但很近,他能随时观察勤元思的表情和情绪。
或许是被逼到了一定程度,勤元思的反应居然比之前更好了,他完全将这个在泥潭一样的大家族里尽力保持自己干净的小孩儿表现得非常到位。
程越相当欣慰,同时也相当兴奋。
毕竟能遇到一个好的对手,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很快就到了程越上场,程越呼了口气走上舞台,和勤元思面对面站立着,在开口对台词之前,台下的观众还是没忍住很捧场地给了掌声。
二人的情绪都没有被影响,很自然地继续对戏。
于是第三幕也相当成功地完成了。
最后一幕,全剧的大高-潮,程越复仇成功,在所有人的面前,揪出了那个从前害死他父母的凶手,与仇人展开一场对峙。
这是整个《破军》最有看头的一段,台词量非常大,情绪层层推进,难度极高。这需要非常深厚的基本功和经验才能完成。
这场戏不少优秀的话剧演员都有过精彩的表现,程越不说要赢过他们,但至少不能输太多,否则肯定会被那些恨他的人给嘲讽到死。
观众们也都紧张地看着舞台,等着看程越最后的表现。
程越已然忘我,他目光空洞而迷茫,声音哽咽,用很低很浅的声音开口,念出了那一段冗长而悲壮的台词。
“我复仇成功了,可我真的快乐的吗?我人生的前半段,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为了复仇,将的心都扭曲成为恶魔的样子。我一直咬牙切齿,一直面目狰狞,一直满心怨毒,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唾弃憎恨……
“……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我终于复仇了,但我漫漫余生,却陷入了无线的迷茫和空虚。”
最后一句说完,终于将全局的“剧眼”点出。
这一刻,角色的内心,完全通过程越的肢体眼神和台词展现了出来,在场的所有观众,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狂欢过后的落寞和无奈。
舞台灯光照射在程越的脸上,将他眼角一滴将落未落的眼泪照得透亮,而下一刻,剧情在此戛然而止,所有的灯光熄灭,整个剧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静默五秒,全剧场的灯光再次亮起,荒诞的戏剧落下了帷幕,所有人回到了现实之中,看到在台上擦干眼泪、带着浅笑的程越。
观众们陷在似真似幻的情绪里,许久都没有回神,现场保持着一种可怕的静默,直到程越开口将所有演员请上台致谢,观众们才终于回神。
三三两两的鼓掌声响起,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剧场圆形的屋顶让掌声形成了良好的共鸣,于是那掌声就显得更加震撼人心。
所有演员都站在舞台上,和导演一起深深地对着观众们鞠躬。
程越嘴角含笑,眼里却全是泪。
没有什么奖励比观众的掌声更让一个演员兴奋了,大幕落下,这场演出里的故事结束,但现实里的程越,却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征程,这一场以后,在话剧表演上,再也没有人会质疑程越,他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最后,观众在现场停留了很久,听完演员的致谢,还在热情地鼓掌,喊着程越的名字,程越只能不停地感谢,不停地鞠躬,很久以后,才终于将热情的观众送走。
在后台卸完妆,程越正准备去找向笛打招呼,向笛却找了过来,程越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他直接把程越给拉过来,给了一个非常热烈的拥抱。
但更多的表扬的话,他没有说,只是对程越竖了个大拇指。
程越明白他的意思,回以感激的眼神。
演员们陆陆续续离开剧场,连勤元思都离开了,但程越的心情依然没能平复下来,他打算给自己一点时间,于是吩咐俞书暂时离开,先不要打扰他。
但也没能在化妆间待多久,俞书突然给他发了个微信,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来舞台”。
俞书从来不会这么和他说话的,程越有点怪怪的感觉,想都没想就直接去了舞台。
剧场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舞台的方向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一盏大灯照射。
那灯光的尽头,有一个人背对着程越站着,逆光之下,只能看到他身高腿长的轮廓。
程越顿时呆住。
而那人慢慢回过头,看着程越,浅浅地说:“生日快乐。”
第73章
程越一时间被镇住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总觉得这个自己好像在某个电影里看到过男主这样出场。
但仔细一看, 柏严这个背影,又比电影里的男主好看多了。
程越还在发愣,但柏严已经动了, 对他挥挥手, 程越就傻乎乎地走了过去,走近才发现,柏严手提着的东西,是程越昨天买了让人送回去的蛋糕。
程越顿时又傻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你……你怎么……什么时候……”
虽然没有说清楚, 但柏严就是很自然地就明白了程越的意思,道:“早就到了,看了你表演的全场,还有, 门口粉丝送的应援花篮,最大的那个是我买的。”
程越惊诧道:“那你看了刚才的演出?”
柏严挑挑眉,说:“我就在VIP席第一排正中间, 你没看到我?”
程越还真没看到, 表演的时候太专注了,注意观众也只会注意整体, 没有看单个的人。
程越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嘴唇张合半天, 开口终于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凌晨视频的时候你还说……今天有事呢。”
柏严就说:“嗯, 是有事。”
所以柏严说的有事就是这件事……虽然几天不太高兴,但还是偷偷给他买了最大的应援花篮,然后提着他买的蛋糕,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来看他的演出,完了还在剧场里等着他,在十二点之前,和他一起过生日。
程越突然就有点想哭。
柏严没有再出声,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程越有点慌张地故意用手撩了下刘海,然后又抬起手去柔柏严的脑袋,柏严很乖地弯了膝盖,让程越摸。
程越一下笑弯了眼睛,说:“今天不当黑粉头子了啊?还给我买应援花篮呢。”
柏严就很严肃地回答:“今天不必,你过生日,等过了十二点再黑。”
“烦死你了。”程越吐槽了一句,但依然笑得很开心,“那现在庆祝吧,不然一会儿得过十二点了。”
柏严点头,程越就走到舞台边缘,将之前演出时候用的道具蒲团找出来两个,二人盘腿坐在蒲团上,将蛋糕盒放在地上打开,露出了程越精心挑选的星空蛋糕。
在网络上看到图片的时候,程越就已经被迷住了,没想到实体更美。整体是苍穹的深蓝色,上面点缀着金色或白色的星点,像是直接把银河给照搬了下来,浪漫又美好。
程越不由感慨道:“哇,好漂亮,你那么远拿过来,都没有弄坏呢,真好。”
“嗯,来点蜡烛许愿。”柏严说着就在蛋糕中间插上了一根蜡烛,然后点燃。
程越看着燃起那一豆的灯光,心里的感慨快要涌出来了,可这个时候,任他巧舌如簧也说不出一个恰当的词。
原本热闹喧嚣的剧场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守着一点点温暖的光,为过去一年的日子做总结,又为新的一年展望。
程越双手合十,轻轻闭上眼睛,许下自己的愿望。关于自己,程越没有什么愿望,他想要的一切,都通过努力得到了。
于是心里的愿望自然地就表达了出来。
一愿他前程似锦,二愿他万事顺遂,三愿此后年年岁岁,皆是此人此景。
程越睁开眼睛,发现柏严正在看着自己,程越有点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吹灭了蜡烛,然后说:“嗯,都好了。”
柏严没啃声,但像是变戏法一样,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摸出来一个小礼盒,打开来,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半开放的玫瑰。
程越还没问是什么,柏严就率先开口道:“生日礼物。是永生花。”
说着柏严就把花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然后自然地插-入了程上衣的口袋里。
程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开玩笑道:“嗯,真是人比花娇。”
柏严的目光从花到程越的脸,又从脸到花,然后轻微地点了点头。
程越就忍不住笑起来,然后说:“好了,知道了知道了,今天你不是黑粉,不用再刻意吹彩虹屁了。”
柏严低头抿唇,再没说话。
程越也没再看他的表情,拿起小刀,手起刀落地把这漂亮的小蛋糕给杀了,一刀两半,一人一半。
二人捧着蛋糕,在偌大而空旷的剧场里小口小口地吃着,互相没有太多的交流,也不需要太多交流。
此刻很好,但指针过了十二点,偷来的一点闲暇和惬意,都要还了。
柏严看了一眼腕表,没有说话,程越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还是很忙吗?”程越问,然后又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我公演之后有两天能回家。”
柏严眉头紧皱,开口有些抱歉地说:“这几个月都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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