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涓被他的笑晃得眼晕,裴聿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们的恋爱一直是连绵阴雨,今天终于放晴了。
早餐后,一起出门上班。
徐涓坚持要亲自送裴聿去学校,他开车的时候,裴聿和他妈打电话,讲到昨晚夜不归宿的事,坦诚地提了徐涓,但没说太详细,这对母子大概要当面好好谈一谈。
徐涓竖起耳朵偷听,一句也没听见,他心里有点忐忑,不管是见丈母娘还是见婆婆,都难免紧张,况且他已经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了,要挽回好像不太容易。
裴聿下车的时候,徐涓拉住他的手:“你几点下班?”
鸿大门口,车门敞着,他微微倾向副驾驶,呵出的白雾在冬季的清晨里飘散开,路边有学生好奇地望向他们的车,徐涓的眼神飘过去又转回裴聿身上,说:“我爸准备住院了,我晚上去陪陪他,咱们今晚还能在一起吗?”
“再说吧,晚上打电话。”裴聿退回车内,关上门,隔着又厚又笨的大围巾亲他。
这条围巾出门的时候徐涓不想戴,但裴聿嫌他穿得太少了,对他耍风度的行为深恶痛绝,愣是从衣柜里揪出一条最丑的围巾给他围上了。
一路上,车里暖风热烘烘地吹着,徐涓差点没被闷死。
裴聿吻得仔细,他一身热汗刚被开车门时的冷风吹散了些,又被裴聿亲得浑身燥热。
大约吻了一分钟,甚至更久,裴聿那股久违的黏糊劲儿又冒出来了,连亲带抱,也不嫌方向盘碍事,按着他亲了个够。
结束的时候,裴聿整了整衣襟,若无其事地下车,那冷淡疏离的样子任谁都看不出他刚才做过什么,正经得不得了,不愧是人民教师。
徐涓心中暗笑,朝他摆了摆手,掉头去公司。
……
今天徐涓想了想他爸说的话,以前他不想去自己家公司上班,多少有几分钻牛角尖的心态,现在早不那样想了,他熬出了那一步,不想再跟自己较劲了。
他愿意回去,和徐周益兄弟齐心,一起打理他爸传下的产业,但愿意归愿意,最好是能帮上忙,别给他哥添乱。
徐涓认真琢磨了一下,如果他回去,他自己的游戏公司也不能放手,他应该好好规划一下未来的路线了,正经的,不再意气用事。
为此,徐涓给徐周益打了一个电话。
或许是因为受父亲的影响,徐周益对他多了几分耐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在繁忙中敷衍他了。
徐涓也难得敞开心扉,和他哥好好聊了一会儿。
与徐涓完全相反,徐周益是一个特别理智的人,他给出的建议都很现实,两人绕来绕去地聊了半天公司的事,最后徐涓忍不住吐露心声:“我怕我不能胜任。”
徐周益道:“没关系,慢慢学,这是你应该学的。”
“……”
他不说“我会好好教你”,他说“你应该学”,一句话把徐涓的所有犹豫都碾碎了。
这是他应该做的,徐家家大业大,荣光之下是巨大的风险和压力,他不能不帮徐周益分担,即使暂时做不好,他也应该努力去做。
他从小得到了什么,就应该为这个家付出什么,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徐涓在公司待了一天,满脑子都是未来:家庭事业爱情,他的人生渐渐有了清晰的轮廓,他不着急了,有了方向以后,只需要一步步脚踏实地地往前走,不必再满心惶恐,左顾右盼。
临近下班的时候,徐涓收到裴聿的微信消息。
裴聿说:“今晚你好好陪你爸爸吧,我们明天再见。”
徐涓还没来得及打字回复,他又说:“明天来我家吃饭吧,我妈想见见你。”
“……”
徐涓被吓到了:“你全都坦白了吗?阿姨怎么说?”
“没怎么说,她说见面谈。”裴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体贴地安慰道,“别怕,我妈脾气很好,你表现得乖一点,不会有事的。”
既然都这样说了,不管会不会有事,徐涓都只能硬着头皮去见家长。
他想,他小时候很会讨长辈的欢心,尤其中老年阿姨们都可喜欢他了,没道理长大后就不行了。话说回来,其实讨好长辈并不难,一是诚实礼貌,二是嘴甜,把这两点做好,基本不会出问题。
徐涓心思细,向裴聿打听了一下他妈妈的喜好,准备带礼物上门。
裴聿原本说不用,后来想想,第一次见面礼数做到了是应该的,还没成为一家人呢,客气点没什么不对,省得被他妈挑理。
徐涓又问他:“我在你家吃饭,是阿姨亲自下厨吗?”
裴聿道:“对,我妈做菜很好吃。”
徐涓立刻说:“那我给她帮忙吧,和她一起做菜,她肯定会很高兴,会不会给我加分?”
裴聿停顿了好几秒:“不了吧,我妈不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也不喜欢吃青椒炒鸡蛋,更不喜欢吃黄瓜炒鸡蛋。”
徐涓:“……”
行吧,人民教师倒也不必这么刻薄。
第五十九章
徐涓出生的那一年,正是徐继仁最忙碌的时候,他稍微长大一些,徐继仁依然忙碌,直到他成年了,把他和爸爸在家里相处的所有时间全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多久。
二十岁之后,大学还没毕业,徐涓就搬出来自己住了。
年少时期,徐涓虽然嘴上没提过,但心里偶尔会埋怨,为什么家人不理解他?从来没人照顾他的内心感受,他们只会给钱,只会提要求,不问“你喜不喜欢这么做”,不关心他的想法。
他曾经为此不高兴,但又打心里认为这种模式没什么不对,只要他按照这条路线往前走,就能成为和他哥哥一样成功的人。
当时支撑他努力学习各种课程的动力,其实源自他对父兄的崇拜——
男孩最好慕强,他在二十岁之前,习惯性地把徐继仁和徐周益当做努力奋斗的目标,一切向他们看齐,但越长大越动摇,渐渐开始思考“我自己是谁”、“我为什么要学别人”,于是,他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然而,自己的路并不那么好走,他尝试过,失败过,彷徨过,现在勉强算是成功了,虽然这种程度的成功不值一提,他只是能养活自己而已,未来可能会有新的风险。
可什么事没风险呢?
人生是一个不断变动的过程,物有兴衰更替,人有生老病死,踏实做好当下的事,珍惜好眼前的人,就足够了。
徐涓像汇报工作似的,把他这几年的经历和想法一股脑地讲给他爸听了。
这是一间高级病房,徐继仁原本倚在床头读书,见徐涓来了,才分出一点闲暇时间听他絮叨,一开始听得很欣慰,后来徐涓讲到自己的感情,徐继仁就不太高兴了。
人无完人,徐继仁无疑比徐涓更有智慧,但他也有自己的局限之处,他不能理解和接受同性恋,以前徐涓在外头乱玩,他懒得管,现在提到结婚,难免有点介意。
不过介意归介意,他倒也干不出棒打鸳鸯的事,太激烈的反对有失体面。顶多敲打徐涓几句,让徐涓再慎重点,明里暗里地提醒了他好几遍:你跟一个男的过一辈子,合适吗?你俩不能生孩子,你老了不会后悔吗?
这些问题一点都不新鲜,徐涓想过,但没细想,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诸如传宗接代之类的问题。
他爸是哪个年代的人?他是哪个年代的人?时代造就的思想隔阂很难消除,他现在不要求家里人都能理解他,他会好好沟通,沟通不了的就算了。
他已经想通了,亲人并不一定能成为知己,即使在某些事情上不能相互理解,他们仍然爱他,他也爱他们,这样就很好。
徐涓别无他求了。
裴聿家那边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不奢求裴聿的母亲会喜欢他,不会把他赶出门就行。
想到这儿,徐涓在离开病房之前谨慎地问了一句:“爸,我能带他来见你吗?”
何湘姿坐在床边削苹果,闻言瞪了他一眼。
徐继仁叹气,原本说不见,想了想又松口了:“算了,你带他来吧,你爸我不一定还能活多久,给你一个面子。”
“……”
一句话差点又把徐涓的眼泪勾出来。
当天晚上,徐涓回去后跟裴聿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聊到这件事的时候,裴聿说:“别人结婚前,两边父母会先见一面,这是传统,你知道吗?”
“听说过。”徐涓说,“但我爸妈和你妈见面,场面肯定会很尴尬,暂时算了吧,估计他们也不愿意。”
裴聿承认:“是,其实我妈连你都不想见。”
“那你怎么说服她的?”
“实话实说。”裴聿顿了顿,口吻放轻了些,“我说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是好是坏我都认了,我妈没办法,只能接受。”
“……”
裴聿和徐涓不一样,他惯常规规矩矩,从不出格,偶尔出格一次杀伤力更大,裴聿他妈是什么感受,徐涓不用猜也知道。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更能理解裴聿的决心吧。
不管怎么说,道理都好理解,紧张却仍然避免不了。
第二天,徐涓专门空出一下午的时间,去买了礼品,然后早早地开车到鸿大,等裴聿下班。
他来过一趟,上回他们还没和好,他假扮学生,混进了裴老师的课堂。
今天他故技重施,把东西留在车里,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溜进教室,坐在一群女生的后排。
裴聿看见他的时候,先是惊讶,然后眉头皱得老高,一堂课瞪了他好几眼,因为他一直在课桌底下偷偷玩手机,其实也有别人在玩,但裴聿只针对他,中途还走下讲台,把他的手机没收了。
“……”
徐涓有苦说不出,后半堂课无事可做,只好盯着裴老师看。他原以为能把裴聿盯得紧张脸红,但裴聿比他想象的更敬业,照常讲完课,收拾了一下东西,可以下班了。
“喂,你怎么不高兴啦?”从教学楼往停车的地方走,徐涓紧了紧围巾,扭头看裴聿。
校园里放学的人潮挤在一起,闹闹哄哄,眼看旁边冲过来一群边走边打闹的女生,差点撞到徐涓,裴聿立刻拉他一把,把人拽到自己身边,确实是不高兴了,问他:“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我在哪儿上课?”
“我有眼线啊。”徐涓笑眯眯道,“间谍,没想到吧?”
“……”
裴聿瞥他一眼:“谁?唐思思?”
徐涓哽了下:“猜这么准就没意思了,裴老师。”
裴聿哼了一声:“你不是说要见我妈很紧张吗?我看你挺好的,一点都不紧张,还有精力来我的课堂上胡闹。”
徐涓心虚,无法反驳,裴聿又说:“我妈让我回家的时候买瓶酱油,等会我们去趟超市。”
“好。”
徐涓的围巾又滑了下来,他刚要系,裴聿先一步伸出手,体贴地帮他解开,重新系了一遍。
裴聿是鸿大的风云人物,走到哪儿都有极高的回头率,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和徐涓这么亲密,打量他们的人更多了,徐涓有点怕影响他:“咱们这么动手动脚,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裴聿直接牵起徐涓的手,拖着他往前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也不怕啊。”
“那你还说这种无意义的话?”
裴聿的眼神斜过来,警告似的看着他,徐涓心觉冤枉:“你好凶啊裴老师,我明明是为了你好,你还教训我。”
“不需要这样‘为我好’,你只要——”裴聿突然揪住他的围巾,把他整个人拽得倾倒在自己身上,然后飞快地亲了他一口,“只要好好爱我。”
“……”
徐涓听见身后传来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有个女生压着嗓音喊了句“天呐!”,语气太过震撼,让他这个一贯厚脸皮的人都忍不住面上臊得慌,耳根都红了。
裴聿却若无其事,抢走他手里的车钥匙,开锁,坐上副驾驶,又递还给他:“走吧,我们去买酱油。”
第六十章
徐涓给未来的丈母娘准备的礼物有好几种,大多是补品。
——丈母娘,或者叫婆婆。
他们回来时在路上讨论了该怎么称呼的问题,裴聿说,老公的妈妈就是婆婆,徐涓听了立刻反驳:我也是你老公,我是男的。
两人意见没统一,叽叽歪歪地吵了半天,最后发现争论这个完全没意义,不管是什么,当面都得叫阿姨。
被裴聿这样一搅和,徐涓又紧张了起来,下车时他两只手里都拎着东西,走路同手同脚,搞笑效果十足。裴聿盯着他笑:“徐总,我才发现你有喜剧天赋。”
徐涓很无奈:“裴老师,你别再阴阳怪气我了行吗?我都麻了。”
越说越闹心,表情更搞笑了。
裴聿一直看着他,嘴角的微笑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嘲笑:“没必要这么紧张,我妈都愿意为你亲自下厨了,怎么都不可能把你赶出来,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就是紧张。”徐涓道,“如果现在让你去见我爸妈,你不紧张吗?”
“当然不。”裴聿很自信,“我有丰富的和长辈打交道的经验,而且我和你不一样,我这么招人喜欢,一看就稳重可靠,长辈们都喜欢我。”
徐涓:“……”
虽然说的没错,但是说这么直接太过分了吧!人民教师怎么能这样!
算了,裴聿已经不是当初的裴聿了,钮祜禄·裴这么挤兑他,说明心情好,终于肯和他亲近了。
徐涓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怎么不稳重可靠了?我现在也是一个可靠的人!请你在我丈母娘面前美言几句,好好讲讲我的优点,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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