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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的一个射击主题乐园。
最近还在试运营，人很少。
程喧有两张内部票。
主题乐园名气最大的就是射击馆，程喧径直带小明星来了射击馆。
程喧从不在意自己开枪时的表情。
在很久以前，程喧甚至不记得如何笑。
他把自己变成机器，无坚不摧的机器。
直到脸上多了两道伤疤，可能这两刀碰到了他的面部神经，让他突然记起其他表情。
射击馆配备了极其先进的措施，枪声后，是计分器的电子音：“10。”
小明星眼睛睁得大大的。
看看程喧，又看看靶子。
他只看到程喧抬手，程喧明明在笑，他甚至没有在瞄准，然后这一枪正中中心。
“我教你。”程喧说。
小明星跃跃欲试，有点后悔以前没来特训过，“我技术不好。”
“没关系，射了玩。”
枪做得非常仿真，小明星用了一点力气，才拉开保险。
程喧很少教别人如何射击。
他从来不教基础课，小明星是例外。
小明星的视野里是面前的靶。
大一军训时，他也体验过射击，成绩很差。
那时候小明星知道，有时候眼睛认为准了，实际上却并不准。
他从瞄准镜里看到靶子中心的红圈。
几分钟前，程喧稳稳地打中靶子中心。
而他只是一个新射手，新股民容易赚钱，新射手只容易打偏。
他打不中红圈，也瞄不准程喧的心。
程喧有力的声音仍然在他耳边响起。
程喧说不用怕，随便射。
刚刚靶场的工作人员说，如果平均有九环，会有小礼物。
小明星想利用这个信息。
小明星微微侧转头，“刚刚老板说，平均九环以上有小礼物。”
老板还说，十环的大礼从来都没有送出去过。
他的眼睛骨碌碌转。
程喧无法拒绝，眼睛骨碌碌转，羞赧垂头的陆溪西，其实也是一个有好胜心，喜欢礼物的青年。
“我教你瞄准。”
程喧低下头，他蹙眉，又很快别开视线。
小明星摘掉围巾，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他视力好，能看到小明星脑袋后的细小绒毛。
他从侧面看瞄准镜。
他伸手，抬高枪杆。
“开枪。”
小明星不敢转头，他一动都不敢动，程喧的呼吸离他很近。
他能感觉到，头上的几缕发丝被吹起来。
这个距离，比程喧教他防身术时更近。
小明星说了一句话。
程喧拿掉耳机，听到他说的是：“枪的后坐力很大。”
“不碍事。”程喧稳稳地抬住枪杆，他的手丝毫不晃，一厘米的误差都不会产生。
“10。”
小明星笑了一下，视线紧紧追随程喧的手。
后坐力比他想象的大，是程喧扶了一下，才把枪扶稳。
程喧摇摇头，示意不碍事。
小明星眼睛眨了两下，不肯再射击了。
他射不准，程喧帮他，后坐力又会让程喧不舒服。
射击会产生很大的冲力，枪管都是烫的。
程喧摸了摸小明星的头。
看到小明星一瞬间僵硬，他收回手。
手握在唇边轻咳一声，程喧说：“你有一缕头发翘起来了。”
他总是一副正直的表情，说起话来让人无法不信。
对于一个严谨的人来说，偏离其他头发三十度的呆毛，能算翘了。
小明星不疑有他。
戴帽子容易破坏发型，程喧比他高，能从高地看到他头发的全局。
“如果你不介意，我握着你的手教你。”程喧又说。
“啊，好啊。”
小明星认为，来射击馆很好，不仅被程喧摸了头，还会被他手把手教学。
也有一点小小的不好，回去后他会激动到睡不着。
小明星细皮嫩肉。
程喧的手搭上时，小明星察觉出，程喧手上有茧子。
暖热的手指从他手背上划过，握住小明星的手腕，隔着一层衣袖。
小明星心里略失落，决定把这件袖子特别长的衣服打入冷宫。
程喧稳稳地握着小明星的手腕，这样教学其实不太容易，没有直接握小明星的手方便。
但他好歹蝉联几年的神枪手称号，拿不到满分礼物，说不过去。
他想起入职时第一次和何姐交流。
何姐说小明星是那种人，他一笑，就会有人甘愿满足他的愿望。
他刚好有能力，让小明星拿着十分的礼物笑。
小明星感觉自己的鼓膜坏掉了，耳朵里咚咚咚的，都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他的皮肤也坏掉了。
程喧很正经地握着他的手腕，教他瞄准，可他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在沸腾，烧红了他的脸颊。
连续打出五次十分。
程喧摘掉自己的耳机，又伸手摘掉小明星右耳的耳机。
耳廓被带硬茧的手指碰到，小明星敏感地一缩，耳朵尖都红了。
“你对硫磺过敏吗？”
射击馆用的子弹不是真弹，但为了逼真，还是加了一点硫磺。
射出去会有一股火药味。
程喧见过对硫磺过敏的新兵，程喧见到他时，他已经是炊事班的班长。
“不，不是。”
恰恰相反，小明星很喜欢硫磺的味道。
程喧从不用香水，他有时会想，程喧这样的人，身上该带着淡淡的火药味，危险又酷。
这是属于程喧的味道。
“别紧张，我们会得到平均十环的。”
“嗯。”小明星欲盖弥彰地低下头，他无法解释，脸红是因为程喧，程喧离他太近。
程喧拿起另一把枪，瞄准，射掉一梭子弹。
他要快一点，射完所有的子弹，让小明星早一会儿拿到礼物。
小明星只看到程喧不停地扣动扳机。
每一发子弹都射在同一位置，电子音刚报完上一次的分数，下一枚子弹就射到靶上。
“你真厉害。”小明星羡慕地看着。
程喧微微一笑。
小明星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他单手持枪，换弹匣，抬手，再次全中。
人在某些时候，会突然生出炫耀心，会想要显摆自己会的东西。
程喧的这个心理，出现在小明星瞪大眼睛看他的时候。
很多年前，辅导员让他给新兵做示范，他一梭子全中靶。
周围人都欢呼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炫耀心理。
第五次打破单手装枪的速度记录，却因为从事保密工作，不能接受采访时，他并不遗憾。
或许是因为，他刚入伍的第二年，辅导员就教过他，人不能骄傲。
他从此做的是头悬到脖子上的工作，一骄傲，吃的就是枪子。
通读完几本心理学著作后，程喧已经习惯用心理学思维剖析自己。
那时候他能心如止水，是因为围观他射击的人里，没有一个叫陆溪西。
而他看到陆溪西的眼睛，就不能自控地再射掉一梭子弹，其实是失控。
他并不讨厌这种失控。
事实上，在遇到小明星，不，应该说和小明星重逢后，他已经失控过很多次。
在今天之前，他已经有一年没碰过枪。
现在，他又失控又冷静。
他不是毛头小子，但他还是因为想让小明星开心，而再次拿起曾令他辗转反侧的枪。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梦见让他不想拿枪的狰狞画面。
下次想起枪，他会想到小明星的眼睛。
大大的，像水晶一样纯真的眼睛。
小明星已经完全呆住，程喧的动作太麻利。
他还没看清，程喧已经换完弹夹，军事频道看到的比赛第一名，也不会有程喧这样快。
他艳羡地看看。
程喧已经回过神，“我教你换。”
“好。”
小明星欢快地叫道，他很快又失落下来，他从小就手工不好，学换弹夹是学不会的。
“还是教我连射吧。很帅。”
他双脚与肩同宽，肩膀自然下沉，手指紧紧握住枪，看起来也有几分架势。
“好，连射我需要握着你的手。”
“行。”
小明星做好了准备，然而被握住手时，他还是忍不住搭了个激灵。
程喧的手很粗糙，是一双做过各种活的手。
“抱歉。”
程喧缩回手。
小明星在心里埋怨自己，不就是被握个手，为什么自己要一哆嗦。
程喧担忧地看了一眼，小明星的手背已经红了，是他的手太粗糙。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双白手套，戴好手套后，他再次握住小明星的手。
不是隔着衣袖，就是隔着手套，小明星有点愁。
程喧不知道他的心思，继续和他讲枪械的特点和射击的原理。
在程喧的帮助下，小明星的这一梭子子弹，也五发全中。
小明星的虎口都有些痛。
还好结果让人开心。
射完整整五十发，每一发都是十分。
“等等。”
他们一共要了一百发子弹，现在还剩一半。
小明星不知道程喧为什么要突然叫停，是他太笨，程喧不想再教了吗？
程喧解释道：“先让老板把礼物给你，剩下的你随便射。”
某本心理学书籍写道，孩子会有自己的想法，家长不能一切包办，否则孩子会不开心。
程喧不想剥夺小明星射击的乐趣。
“唉，但老板说，平均九环能拿奖励。”
“我们是两个人，平均下来一人五十发。”
拿奖励的通知不够明确。
“不是这样算的。”小明星小声说。
“那就射完。”
小明星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还好他有认真听老板说话，否则就失去一个和程喧肌肤接触的机会。
看出程喧其实很喜欢射击，小明星把大半的子弹都推给程喧，让程喧射。
程喧打靶的样子非常好看，手随便一抬，眼睛随便一扫，射出去就是十环。
射击馆除了普通的圆环靶，还有人形的移动靶。
人形的各个关键部位都贴有标签，打中标签正中心，也能得到十分。
程喧只打移动靶的右手。
他每次出手，计分器都会提醒十分。
小明星就在一旁拍手叫好。
起初小明星只敢惊叹，怕发出声音让程喧分心。
但程喧说，声音不会干扰他。
小明星鼓掌，发现程喧果然一点都不受干扰，甚至能识破移动靶的假动作。
在程喧的帮助下，小明星也打中几次移动靶。
他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程喧已经按住他的手指，带领他扣下扳机。
最后还剩一发子弹。
程喧安装好，把枪给小明星，“这一枪你自己打。”
“可是我们前面都打了一百次十分了，如果这一次没射中，就拿不到礼物了。”
这个代价很高，小明星不想让程喧的努力全部浪费。
“不要紧，你只要打五环及五环以上，根据四舍五入，仍然是十分。”
小明星自己打，偶然能打中五环，但现在这一枪关系重大，他不一定能打中，“我不能。”
“没事，没到五环，或者脱靶了，那这一颗是赠送的子弹，不应该计入分数。”
一个严谨的人，希望任何规则都是严谨的。
老板只说平均十环，这一枚子弹是赠送的，不够严谨。
小明星扑哧一笑，“我还以为你是很严肃的人。”
“不是吗？”
听了程喧的理由，小明星倒是不紧张了，他并不是很想要礼物，只是希望程喧能多教他一会儿。
现在只剩最后一枚子弹，前面的那么多枚，都是程喧帮他射的。
他明明应该满足，但因为程喧在纵容，所以他总是想多要求一点。
小明星说：“能比一个大拇指，位置就在我应该射击的地方吗？”
程喧比出大拇指，根据小明星枪的指向，他的手指稳稳地停在空中。
以前他不习惯夸人，是帮小明星梳理舞蹈动作时才想到这个办法。
面对小明星，谁都不会吝啬于告诉他，他做得很好。
小明星的回忆程喧所教的技巧，回忆程喧射击时的样子，回忆程喧握住他手时候的肌肉动作。
他不借助瞄准镜，就知道程喧的大拇指和他的手在一条线上。他扣下扳机。
机器人报出，“10。”
“我做到了！”
小明星高兴地说。
他打的是静态靶，程喧至少教他打了二十枪。
他像学跳舞的时候一样，记住程喧手的位置，从这个位置射击。
他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结果。
“很厉害。”程喧夸奖道。
刚拿到枪他就发现，瞄准器被改动过，用这样的枪射击，很容易射歪。
小明星很聪明，他没有借助瞄准镜，而是固定位置射固定靶。
只要枪不拿歪，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小明星拿起旁边计分的蓝牙音箱，和程喧一起走出这个馆。
蓝牙音箱和打印机建立起链接，打印出得分的时间点和分数。
“牛啤啊兄弟，我一看你走路就知道你是当过兵的，果然枪法了得。你旁边这位小兄弟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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