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优先缓急,黑水岭妖兽出现之事可比长离重要得多,照理说遇到风海楼后首先该交代的就是这个,可她偏偏就忘得一干二净。
刚见到风海楼时还有些影子,但听到可能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后,便连那丝影子都不剩了。
与她无关的事,便是天塌那般大,也不会叫她多留一分心。
说出黑水岭的见闻后,墨沉香当即叫她领路,要亲自去看看。
那处地穴位置隐蔽,若非之前跟踪了那队散修,多半是无法发觉的,就算记住方位,时候要去寻也是极难,好在这对于钟明烛来说不是难事,她甚至无需重复那日迂回往复的路径,直接将墨沉香带去了那片林子上方。
到了地穴,还未进入,墨沉香就露出凝重的神色道:“奇怪……”
“什么奇怪?”
“我没有感到妖气。”她没有进去,而是在洞口驻足,给钟明烛身上设下几重护体结界后叫她在外面等候,“前方恐有蹊跷,我先行前去查看,若一刻内未归,还劳烦钟小友前去僬侥报个信。”
她如此谨慎不无道理,前不久地穴中才发生过妖兽吞食修士的事,以她的修为,在极远处就能察觉此处的妖气,可如今到了洞口她都没发觉妖气,洞中很可能有她应付不来的东西。
“好。”钟明烛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墨沉香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能想到,这时候哪怕对方不提,她也要留在外面并看情况逃跑的。一刻钟虽短,已足够化神修士将地穴拆了再重新拼上,一刻不归,她当然是能有多远跑多远。
话音未落,身畔那袭鹅黄色长裙已然失去踪影,她连对方怎么离开的都看不清。
“哇,真快……”她由衷感慨,然后算了算自己和墨沉香的差距,便闷闷不乐起来。
修士修行,越往后越难,修为差距也越来越难以靠其他手段弥补。
她以筑基修为,靠朱明帖和灵符能打败金丹修士,金丹修士也可以借助于法器和战术击败元婴修士,但元婴修士面对化神修士,几乎没有可能占得上风。
像长离那样能在正面交锋中一瞬迫得百里宁卿显出妖相是前所未有的,只有话本敢这么写。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那么厉害,就不用畏手畏脚,见到百里宁卿也能打断她的鼻子。就是不知道那老太婆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以后是不是能到那个境界,就好像那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毕竟我那么厉害,小白你说是不是?”才一会儿功夫,她已经给那头白犀起了名字,而且是最不走心那种。
不知道为什么,这称谓给她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似乎在什么时候,她也喊过什么人“小白”。
“大概是失忆前的事吧……”她喃喃道。
“你说什么?”
墨沉香的声音忽然窜入耳中,惊得她险些跳起来。
她一抬头,便见那袭黄裙已在眼前,正打量着她,于是干笑了两声移开视线,道:“你怎么这么快?还没一炷香呢。”
“里面确有蹊跷,不过暂时没什么危险。”墨沉香若有所思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说道,“没有血迹,也没有妖气,看起来只是个寻常地穴,若非地下隐约有灵气波动,我大概会觉得你找错地方了,不过我不擅长阵法,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阵法?”
“这只是猜测。”墨沉香叹气,又道,“如果贵派云宗主在就好了。”
“宗主才元婴修为,能看出什么?”
“术业有专攻,云宗主擅长布阵,又以寻踪显象之术最为精湛。”
云逸天生精通幻象之术,辅以在天一宗学到的阵法,能凭借残留的灵力以幻象重现这处曾经发生过的事。
曾经有门派镇派之宝失窃,门中均怀疑犯人是前来拜访的客人,将他扣住逼他交还宝物,恰好那客人与云逸是旧识,急信向他求助,云逸亲自登门,布下显象之阵,所显景象出人意料,竟是长老监守自盗。掌门本不信,认定云逸与那客人串通一气,可很快就在云逸在长老处寻回宝物后心服口服,最后宝物物归原主,那长老被废了修为逐出门派,那时云逸才结成元婴不久。
而今云逸已是元婴末期,并且极有希望突破境界,有他在,就算无法看清来龙去脉,多少也能发觉一些线索。
“原来如此。”钟明烛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接着挂上跃跃欲试的期盼表情道,“宗主今日会在僬侥逗留,我们快些回去,应该来得及。”
这阵法听着就很有趣,她也想看一看。
“啊不对,在此之前……”她又想到一事,“劳烦前辈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她要去的是当日见到血光冲天之处,如今有墨沉香在畔,她便不像那天那般顾虑了。
反正也来了黑水岭,多留一会儿也无妨。那地方与这片林子隔了好几个山头,白犀速度很快,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抵达那处。
还没到,墨沉香便说察觉到了煞气。
那煞气未加掩饰,可能和那地穴不是同个来路,钟明烛正如此心想。
很快,连她也感觉到了——几乎能溢出血腥味的煞气。
这次连指路都不需要了,远远地就能看到地上一滩血迹,昭告着此处即使当日血光所在之处。
“为何煞气会如此重……”墨沉香审视那摊血,自言自语道。
“是邪修?”
“不一定,这煞气只与杀戮相关。”
邪道门派五花八门,各有各的邪门法,却也并非全都是滥杀之辈,而正道中亦有双手浸透血的人。
墨沉香接着又皱着眉道:“可才元婴修为,怎么会有这么重的煞气……”
她设结界锁住地上的血迹,打算回僬侥与人从长计议,忽地察觉到什么,探手往虚空一抓,一团黑影顿时跌落到她脚前。
“这……”她打量着那那团黑影,正考虑要怎么处理,紧接着就听到钟明烛咦了一声,冲上去对着那黑影就是一脚,用了十成力道。
若是凡物,怕是要被她一脚踢断气。
“好哇!得来全不费功夫!”只见她怒气冲冲瞪着那团黑色,踢了一脚似乎还不解气,又跨上去想再踩几下。
“稍慢。”墨沉香拦住她,“你认识?”
“这……”仿佛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人,钟明烛怔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指着那团黑影道,“就是这畜生,伤了我程师兄!”
原来那竟是当日害她没能逃掉的火狰。
如今它身上没有火焰缭绕,除了头上那角,看起来就和寻常黑豹无异,被钟明烛踹了一脚后,它马上张开嘴,却是咬住她的裙摆往一个方向扯。
“你去当狗了吗!”以为它要咬自己,钟明烛已招出朱明帖摆好架势,结果被它这一扯险些一头栽倒,怒气顿时又蹿高不少。
墨沉香打量了那火狰一会儿,忽地开口道:“跟它走。”
“什么?”
“它在领路。”
火狰似乎听得懂人言,听墨沉香这么说,当即送开口,往一个方向奔去,在山腰一块岩石前停下。
钟明烛和墨沉香紧随而至,只见赤红色的火焰自那火狰身上腾起,它过去将那岩石顶开,后面露出青黑色的铁板,不一会儿,那铁板就在火中融化,后面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是黎央。
一道伤口从左肩至右腰,再深一些,就能将她劈成两段。
作者有话要说: 啊那个偷单车给我打钱的太太,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我想说一句万分感谢。
还有……不用每天都打的,真的……支持一下就够啦,其他的自己买些零食吧hhhh
PS:黎央小姐姐,外形参考OW法鸡(是个有肌肉的黑皮小姐姐)
第42章
黎央性命垂危,金丹尽毁,只勉强维持一口气,钟明烛见了她还是有气,很想把上次没能做成的事尽数做一遍,可担心自己上去一脚就把那最后一口气都踢散了,只得忍住。
如果没猜错,黎央极可能知道些什么。
或许有关黑水岭的妖兽,又或许和那修士有关,不管怎样,她现在都不能死。结合前后所见所闻,她心中其实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只是需要黎央确定才行。
于是在墨沉香给黎央疗伤时,她转而打量起那块青黑色的铁板来。
是金属质地,却不是她见过的任何一种,最为神奇的是能够令化神境界的墨沉香都无法察觉此处藏了人。
她摸了摸,又叩了叩,触感平滑冰冷,声音清亮无浊,但这两点看,就是上乘的良材,她又拿出一枚朱明帖,用棱角在上重重一划。
赤金乃此界最为坚硬的金属,其他铁器与赤金稍有磕碰便会损毁,可她这一划之下,那青黑色的铁板上竟没出现任何划痕,连头发粗细的一线都没有。
果真是奇物,她看向双目紧闭的黎央,心想待她醒了一定要好好问一问。
墨沉香给黎央服下救急的药,又渡了些灵力为她修复金丹,之后便带上她一起前往僬侥,黎央的伤势太重,她只能暂时稳住,要救命,还须得去僬侥寻精通医术的修士才行。
路上,墨沉香细细打量了一会儿黎央,忽然开口问道:“她为什么会伤你师兄?”
语气平淡,钟明烛却从中听出了疑,想来也是,共处的几天,她一个字都没提到过什么师兄,如今突然为他打抱不平,能至化神境界的各个都是天资过人的人中龙凤,哪能会不起疑。
于是她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笑了两声,省去一些细节——比如说想也不想就供出柳寒烟下落——简单道出了阳山那场非常不愉快的相遇。
“这人自称叫黎央,来自朔原,领了三个人向我打听柳寒烟师姐的下落,我本以为他们是柳师姐的朋友,结果说完后他们就翻了脸,若非有云中城的高人路过,我怕是难逃一劫。”这番话随口编排而来,还能做出十足逼真的委屈腔调。
才说完,那只火狰就冲她低吼了几声,她就当没看到,继而道:“到僬侥后我发现程师兄被烧成重伤,问过师伯后,便猜定是这畜生下的毒手。”
“原来如此。”不知墨沉香是没能听出她这番话真假参半,还是听出了而不打算细究,听了那番话后她便继续打量起黎央,眉头紧锁,眸色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她看得太久太专注,叫钟明烛不禁好奇起来,问道:“你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但我认识她脸上的图腾。”
钟明烛这才察觉,原来墨沉香看的是黎央脸上的图案,她此前见了只觉得像是什么部落的图腾,至于到底是什么就看不出了。
没什么规则,弯弯绕绕的,有点像莲花,但又太长了一些。
“这是什么图腾?”
“若我没记错的话……”墨沉香沉吟片刻,眸中似有黯然一闪而逝,“我曾在……在她那见过相关记载,这图案是流火,是涿光山火正一族的族纹。”
“火正?”钟明烛惊道,“那不是上古那个为天帝掌管火的人吗?”
又是一个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名字。
火正确切来说不是人名,而是官职,劫火浩劫平息后,天帝将御火之术传授给火正,火正再将其传于众生。
“火正非神,而是修炼登仙之人,他的后人承火正之名,如今便隐居在涿光山。”墨沉香解释道,稍后又道,“这些是……她告诉我的,可能只是哪里的传说。”
她仍是无法坦然道出陆离的名字。
钟明烛倒是无暇在心中冷嘲热讽,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倒是没怀疑真假,这些与她所知的恰好能对应起来。
火狰驱使的是劫火,黎央是上古火正的传人,可谓天衣无缝。
再者她都亲眼见过若耶这样的神裔了,火正后人也算不上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就不知道柳寒烟偷了什么东西,能让这隐居数万年的部族重现于世。
只过了不到两天,僬侥那巍峨的城墙再度出现在钟明烛眼前,因为有化神高手前来,守卫一早就在城门前等候,叫钟明烛好好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狐假虎威。
进城后,墨沉香在僬侥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擅长医术的人,听说天一宗有丹药一脉的大弟子在,便径直与她一起去了天一宗弟子的居所,事出紧急,连拜帖都省了,她在门口等候,钟明烛则进去通报。
这次云逸也在,见了钟明烛还没来得及嘘寒问暖一番,就被她一句“墨沉香在外面”噎得脸色发白。
——你怎么和墨前辈在一起?
——这话听着怎么像墨前辈要登门踢馆?
——连他都要尊称一声前辈,你这后辈师侄怎么直呼名字脸色都不改一下?
他都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怔了怔,只得苦笑着先去迎接贵客。
天一宗虽然是天下第一仙宗,但遇到化神境界的前辈高人,还是须得小心谨慎的。
很快,他就急匆匆领着墨沉香进来,驮着黎央和火狰的白犀紧随其后,云逸平时做什么都不紧不慢一副温吞样,而今倒是显露出雷厉风行的一面。客套寒暄一概略过,叫来程寻三言两语吩咐完和墨沉香一起去了议事厅,屏退了其他所有人,顺带还多设了一层结界。
“原来宗主也会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钟明烛新奇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自言自语道。
她印象里云逸总是挂着和善可亲的笑容,有些悠哉,有几次抓到她在大言不惭却还是笑呵呵的,还关照她这些话不要给其他峰的师伯听到。
而今他面上却尽是严肃凝重,甚至有种高高在上的凛然感。
——果然是宗主呢。
钟明烛后知后觉如此想。
她在庭中站了没多久,风海楼就找到她,一过来就问她去哪里了,原来她离开没多久这里就收到了木丹心的传信,称长离安然无恙,稍后会前来僬侥与他们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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