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人还将黑水岭的大量妖兽都引了过去,风海楼在黑水岭一带没有察觉妖窟就在附近,就是因为有人将大半妖兽引开了,后来天一宗派人调查过,确认长离与柳寒烟交手处的妖兽尸骸都是来自黑水岭,最奇怪的是没多久就有人偷偷将谷中的残骸清理了,像是生怕被人发觉什么似的,当时云逸不在,前去的天一宗弟子也没能查出更多线索。
一个柳寒烟还不够,还找来那么多妖兽,那人像是一定要至长离于死地似的,风海楼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谷中妖兽皆是万剑穿身而亡,事后长离也说不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道自己看重霄剑的邪气使妖兽癫狂便想去将剑带走,但是重霄剑上剑气肆虐,她单是去握住剑柄就耗尽了全部精力,等回过神,置身之处已是血海,她自己身上也是多处剑伤,想来那斩杀妖兽的剑气应是来自重霄剑。
长离还说她才抓住重霄剑,那剑就被人夺走,只是半途却被柳寒烟劫了去。
柳寒烟和重霄剑一起没入地底,终是无人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风海楼和钟明烛商讨半天,始终猜不透那人是何意图。
听完风海楼的疑惑,黎央思考了一会儿,道:“若是妖兽,可能是那人想以血祭剑,但是……”她声音中透出迟疑,“为何要与长离仙子为难,这我也想不透。”
“小师叔初下山就险遭不测,也不知是谁,用心这般险恶。”风海楼叹道。
那么多妖兽,长离不过元婴修为哪里能敌得过,若无变故,下场必然是被活活分食。
“会不会是……”黎央面上迟疑之色更重了,“想借长离仙子引出柳寒烟的心魔?”
风海楼沉吟片刻,点头道:“这倒也有可能。”
柳寒烟嫉恨长离,见到她后激发心底杀意,正好有助于提炼重霄剑的邪气。
不知为何,见他有认同之意,黎央似乎松了一口气。
“说来,涿光山可曾有外人出没?”风海楼又问,“若是有,很可能与那人有关。”
“我印象里没有,我们住的地方很隐蔽,若无族人指引,无人能寻到,已经有几千年没有外人来过了。若是有,我们也不会这般束手无策了。”
“几千年啊……”风海楼皱了皱眉,“那可曾有人私自离开过?”
“离开?”黎央一愣,过了好久才缓缓点了点头,“这倒是有过,而且不止一个。”
原来差不多就在两千年前时,族中祭祀察天有异动,当时族长的长子认为那是无需再困守涿光山的预兆,和族长大闹了一场后,偷偷带着一批憧憬外界的年轻修士离开了。
“你觉得那人是他们中的一个?”黎央问完后立刻摇了摇头,“不对,这不太可能。”
“为何?”
“先人以天道立誓时代护剑,否则不得善终,已经过了那么久,族里的长辈都说他们定是已经死在朔原了。就算留有后人,也活不了多久,哪里能有那么深厚的修为。”
“唉,也是。”风海楼这样说,心里却寻思道:那些人不一定能有能力,但说不定求了他人当帮手。
他觉得妖兽作乱的始作俑者说不定就是那人,为了祭剑或者其他目的,只不过如今妖窟消失,就算想要揪出那人也不知该从何寻起。思及此处,他心头不禁愁云阵阵。
程凌受伤后他曾卜了一卦,卦象迷离,凶吉难料。
黑水岭之事虽然还留有不少疑点——比如说那是何人布置,比如说陆临为何要抓走千面偃,再比如说最初百里宁卿为何会盯上长离,至于云中城那堆糊涂账更是算都算不清。可对于天一宗来说,妖兽消失,这事便算是告一段落。然而前几日风海楼心血来潮又卜了卦,卦象竟和之前差不多。
黑水岭妖兽之乱,怕只是开端罢了。
以后,必然风云诡测啊。
湖畔,长离和钟明烛两人边饮酒吃鱼,边随意谈些什么,长离自然是不会找什么话题,但有钟明烛在,她大多数时候都只要听着就可以了。
两人先是谈论了些凡间吃食,稍后又聊起这湖光与桃花,最后一起猜起玉壁上舞剑之人和昊天的关系来。
那是个凡人,但留下的剑影却被那剑仙断言是天道剑势,所谓故友只是后人的猜测,同样也有很多人觉得是那剑仙看错了,那舞剑之人不是神就是仙,凡人怎么可能如此了得。
“也许是昊天的弟子。”长离道,但稍有又觉奇怪,“若有那人有这般深厚的修为,为何还是凡人?”
“也许是后世传错了吧。”钟明烛道,很快又若有所思地开口,“不过我听说好像有人生来就不能修炼,纵是天赋卓绝都无法汲灵力为己用。”
“为何?”
“我也不清楚,好像有很多说法,我见过两种,一种是说女娲大神造人时最初用的是五色石,后来五色石耗尽,但地上生灵不足,她只能改用黄泥,而那些黄泥未得灵气孕育,所以无法修炼,他们的后代亦是如此。”她顿了顿,又道,“还有种说法则和上古战争有关,据说盘古大神死去后四肢化作四极的高山,撑住了天,但后世战乱中曾有仙人撞断了其中一座山,导致天地险些重新合拢,后来那一族所有人都被抽去仙骨、焚毁灵海,再无缘修仙,那咒印刻入了血脉,所以其后人同样无法脱离凡人之身。”
“你是在哪里看到的这些?”
“当然是玄门心法,野史杂记,怪谈传奇,以及道听途说。”前几个字钟明烛还在故作深沉,到后来就开始笑个不停,“凡间有说书人,修真界也有数不胜数的‘传言道’啊。”
长离看着她张扬的笑颜,轻道:“也是。”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不觉得那是昊天的弟子。”钟明烛笑够后懒洋洋摆了摆手,“昊天得到帝剑前,可是险些败给重霄的,封印重霄后紧接着就分辟三界,哪里会有什么时间去收徒,我倒是觉得玉壁上那人舞剑在前,昊天得帝剑承天道剑势在后。”
“你的意思是……”长离思忖了一会儿,“天道剑势并非昊天所创?”
“说到底,天道剑势也只不过是后世的名字罢了。你曾说过,剑术境界与修为其实并无关系,这样的话,那人即使真的是凡人,剑术臻入化境后,通天道也未尝不可。”
天道为万物之理,哪怕是神,亦只是万物之一罢了。
“你觉得那人是谁?”
“可能是知己吧。”钟明烛答道,而后忽地露出促狭的表情,笑道,“说不定啊,还是红颜知己。”
在野史杂谈里,放浪形骸、声色犬马的神可是有一大把,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那些都已是湮灭在尘中的往事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然后是月亮升起,星辰闪耀。
盘子已经空了,长离喝了最后一口酒,放下酒杯,看了一眼染上墨色的湖面道:“该回去了。”
“是啊,该回去了。”钟明烛应道,眼底一抹暗色一闪而过,“该回云浮山了,希望那传送阵别再出什么问题了。”
在同样的月色下,距僬侥城外五十多里处,碧纹白袍的青年正心急火燎地向僬侥赶去,他气色不佳,身上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却无暇停下好好疗伤,恨不得能立刻移动到僬侥城中。
那青年正是江临照,他得知叶沉舟失踪的消息后,就开始四处搜寻线索,结果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他觉此事重大,只得暂时放弃寻找叶沉舟,转而赶回僬侥。
必须要赶在他们前,他心中不住道。
忽地,一阵劲力扫来,来自他身后,他当即划手诀张开结界,巨大的灵力冲撞在四下激起狂风阵阵,察觉到袭击者不止一个,而且实力深厚,他心底顿时一片冰凉,不敢有任何迟疑,将大量灵力灌入飞剑,愈发快速地往前冲去。
他还不到七百岁,修为已不亚于云逸等元婴后期宗门之主,全力之下,足下的飞剑当即化作白虹,一眨眼就行了数里。就在他以为已脱出险地时,突然觉得飞剑一重,像是撞上了无形的网。
灰衣女人鬼魅似的出现在他面前,她手一握,霎时有万道银光在月下一闪,一端在她手上,另一端则缠住了江临照的剑以及他的人。
江临照大惊道:“天罗地网?你是背阴山森罗殿的人?”
背阴山,号称纯阴无阳之地,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没有人知道背阴山在哪里,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背阴山的森罗殿在哪里。
但它又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据说修炼森罗殿独门功法的修士进展极快,但是需定期吞噬魂魄,还需耗费大量灵石,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森罗殿就开始接杀人的生意。
只要奉上足够的灵石,森罗殿就能除去任何你想除掉的人。曾有人争论过森罗殿的修士能不能除掉化神高手,只是最终没人得到答案,因为暂时还没有任何势力能负担得起除去一个化神修士需要的灵石。
江临照认出那些银线就是森罗殿的独门功法天罗地网,他一动,身上马上出现了丝丝血线。
“江城主,知道的很多。”那女人平静地看着他。
好像他已是个死人。
第67章
离开黎央处后, 风海楼回去继续处理了一会儿文书, 眼看月上梢头, 刚想去练功房打坐, 就见到程寻神色匆匆过来,问他有没有看到长离。
“小师叔和钟师妹去市集了吧。”他道。
程寻皱起眉:“我才从西市过来, 沿路没有发现她们, 传音也没人回应。若是在市集,不至于听不到。”
风海楼看到程寻脸色不好,心中不禁暗道糟糕。他知道钟明烛好玩, 说不定就带长离出了城,若是平时倒是没什么, 只是他刚才和黎央谈话时又把种种疑点理了一遍, 觉得现在很可能有人躲在暗中要对长离不利,听程寻说找不到长离,他一下子急了起来,忙说立刻派人手去找她们。
两人一起到大厅,正欲召唤留守的门人, 却见长离和钟明烛一前一后回来了。
风海楼还没来得及与她们打招呼, 程寻就沉着脸质问道:“你们去哪了?”
他口气很冲,几乎可以说是怒不可遏,仿佛两人犯了滔天大错似的。
“我们……”钟明烛才说了两个字, 就被程寻打断了。
“长幼有别,你师父尚未开口,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退下去!”
风海楼见钟明烛也沉下脸,顿时一阵发憷。
在云浮山上时,天台峰上只有两人,除了长离,钟明烛接触最多的就是云逸、风海楼和丁灵云三人。云逸和风海楼脾气随和,对于恶作剧之类的都是一笑置之,丁灵云虽然时常和钟明烛起争执,但她生性洒脱,吵完就忘,两人处得倒也不错。况且钟明烛性子虽顽劣,但天台峰就她和长离两个,就算她把天台峰拆了也惹不到其他师伯,顶多偶尔被云逸和长离被打发去抄书扫地,哪里受过这样严厉的呵斥。
眼看钟明烛挑衅似的抬起下巴,他连忙冲过去将她扯到一边,一边叮嘱她稍安勿躁,一边替她给程寻赔礼道:“程师叔,小师叔专心悟道,鲜少离开天台峰,是以与其他各峰交涉打点之类的事都是由钟师妹来办的,她一时没改过来,还望程师叔包涵。”
他这番打圆场,一来是和钟明烛关系不错,二来是觉得程寻委实有些过分。长离和钟明烛充其量是没有禀明行踪,连过错都算不上,只能说是疏忽。
听他这么说,程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和了些,但语气仍是极其生硬:“我最近听闻风声,据说南溟想要对付你,现在传送阵已修好,我们明日就回云浮山。”他瞥了长离一眼,忽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南溟似乎联系了森罗殿的人,说要给自己侄子报仇。”
听到“森罗殿”三个字,风海楼的脸色顿时白了白。
长离应了一声,而后道:“我们去城外了……”
她话未说完,程寻就挥了挥手:“罢了,过去之事无需再提,传送阵已修好,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了云浮山,回去后你暂时就不要外出了。”
风海楼见状寻思道:原来程师叔是担心小师叔,才会如此严厉,看来我倒是错怪了他。这时耳畔飘来一声短促的轻笑,却是钟明烛,这时候还能不分轻重的也只有她了。风海楼身子一僵,下意识挪了挪身子把她挡在身后,头皮发麻等着程寻训斥。
结果程寻只是瞪了钟明烛一眼,转而告诫长离道:“我上次就说过,你既已为人师,就需好好管教门下弟子。”说罢,他不等长离回话就离开了。
“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师父,你真的没有做过打烂程师伯药炉之类的事吗?”钟明烛笑道。
片刻前还一副要冲上去和程寻拼命的架势,现在倒有心思开玩笑了。
“钟师妹!”风海楼恨不得给她上个噤声法咒,让她少说两句。
长离竟认真想了一会儿,而后一本正经道:“没有。”
“小师叔,你还真的去想啊……”风海楼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想起程寻的话,片刻的轻松很快就被担忧取代,“如果太师叔得到的消息不假,那小师叔你的确要多加小心,森罗殿太危险了。”
修真界五十多位化神修士中,森罗殿占了两位,虽然敌不过天一宗,但他们擅长在暗处取人性命,若长离真的被他们盯上了,留在外面的确太危险了,也难怪程寻会气成这样。
想到这处,他便正色道:“明日你们前往城外传送阵时,可千万要小心。”
“好。”长离点了点头。
钟明烛却没有说话,她眼底明暗不定,似乎在思考什么。
第二天,程寻选择在正午时分动身,那时阳气最盛,是森罗殿潜行术最难发挥效力的时候,风海楼在门口替他们送行,黎央竟然也来了。她将一枚铁质令牌递给了长离道:“重霄剑一事尚有疑团,以后可能还需仰仗长离仙子相助,这枚令牌为本族信物,还望仙子能收下。”
“这是什么信物?”钟明烛插话道,程寻立刻在旁咳了一声,似乎在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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