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绵本来都准备走了,听到她这么说话,反而笑着坐下来,也点了一杯酒:“我早就喝过酒的。”
温怀钰微挑了挑眉,也没再劝她走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怎么了?跟你裴姨闹别扭了?”
“不算,”郁绵抿唇笑了一下:“那你呢,你和小纪姐姐闹别扭了?”
“唔……说不清楚。算了,喝酒吧。”
两个不开心的人,在酒吧遇上了,喝起酒来,就都停不下来,也忘了时间。
直到纪以柔找过来。
温怀钰刚抿了一口,酒杯就被人夺走了,她不满的回过头看,没想到站在她身后的是纪以柔。
纪以柔脸色微沉:“十二点了,你没说一句,就来酒吧喝酒,你知不知道我……”
有多担心啊。
温怀钰眨了眨眼睛,酒意熏着醉意,她笑着说:“你不是去给别人买戒指了吗?”
纪以柔不明所以,心里是有气的,伸出手牵她,冷着脸说:“先回家。”
温怀钰一皱眉,委屈的说:“你还凶我?”
“我不跟你走,我不回去。”
她转过身去找郁绵,一转身看见裴松溪冷到极点的神色,小姑娘被她抱在怀里,醉醺醺的嘟囔着,她眼神里像淬了冰一样:“温总,你欠我一个解释。”
温怀钰笑了一下:“我欠你什么解释?她为什么喝醉,你不知道?裴松溪,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
她笑的得意又嚣张,甚至还想上前去挑衅一句,被纪以柔一把拉住了,她声音更沉了:“跟我回家。”
温怀钰被她拉着走出去,她握她手腕握的很紧,走的极快,温怀钰醉了,踉跄着走了几步,忽然不走了,爬到她背上:“她……她们都抱着,你、你就对我凶。”
纪以柔也站住,无奈的舒了一口气,半蹲了下来:“上来。”
温怀钰勾住她脖颈,爬上去,靠在她纤瘦温暖的背上,心满意足的喟叹:“你要是早点背我,我就跟你回家了。”
纪以柔把她背出去,想开车回去,可温怀钰不答应了,靠在她背上不松手:“你背我嘛……你都,你都不要我了。还不能背我一下吗?”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你给你的小情人买礼物了。”
“嗯?什么礼物?”
“戒指,你给那个人买戒指了!”
纪以柔终于懂她在别扭什么,温声说:“傻子,那是给你买的。”
\"你骗我,你偷偷跟别人见面,那个人还有孩子,你骗我。”
纪以柔不得不将她放下来,按住她肩头,额头抵着她额头:“看着我。我没有骗你……我只是,知道想看看收养一个孩子,要做什么。”
温怀钰酒意醒了三分:“你很喜欢小孩吗?”
纪以柔摇摇头:“不喜欢。但你喜欢。”
温怀钰一怔,眼泪忽然掉了下来,她踮起脚去亲纪以柔:“傻子。我才不喜欢小孩呢,我就喜欢你。”
纪以柔被她亲的心跳都乱了:“我想给你全世界。”
“我只要你。”
我的宇宙都是你啊,傻子。
……
温怀钰小小的闹了这么一场,发现自家太太心里只有自己,根本没狗后,心里格外的舒畅,吃饭也变香了。
除了纪以柔新接了一个通告,要飞国外一周,让她一人在家以后,一切都好。
一个人在家没意思,这种时候她就又成了那个加班狂魔,把公司里一群小崽子折磨的叫苦连连,求总裁夫人早点回家。
一周终于过去,到了周日,温怀钰没再去公司了,在家休息一天,等纪以柔回家。
她难得的睡了个懒觉,起来之后没正事做,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间,看到一个蓝色曲奇盒子,她怔了一下,拿了出来。
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的都是她小时候的东西,她在海边捡的小贝壳,她离开南方小城时养父母给她的童话书,她以前画的素描画,还有很多很多小东西,承载着她年少时的快乐。养母去世之后,这盒子被她锁了好多年。
把真实的快乐和情绪都锁了起来。
现在再打开看,心境却渐渐平和,她终于可以面对过去的事情,她做错的选择,她错失的人。
童话书翻了又翻,扉页上那串号码再也打不通。
画册打开,都是她以前画的画,最下方用铅笔写了一个小小的‘Nan\',仔细想想,她好像从小就霸道,自己的东西,那是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碰的。
她那时想回家,所以画的最多的是大海,是海鸥,贝壳,海螺,沙滩。
翻着翻着,她顿了一下。
有一张画,明显不是她画的,画的是秋千,秋千藤蔓青翠,上面坐着的人是她,穿着粉白相间的裙子,小小的下巴微微抬着,笑容明亮。
署名也有个‘Nan’,小小的,稚嫩的,却并不是她的字迹。
她有点好奇的挑了挑眉,想不起来这是谁为她画的,看了好久也没认出来,往后一倒,靠在床上继续看,画纸对上了光,她忽然看到一行浅浅的铅笔印,她艰难的读着:“姐……姐,我……长大了……可以…… 娶你吗?”
一句话读出来,她的心跳重重的漏了一拍,隐约有所感似的,坐了起来,拿铅笔将这行印子描了出来,不仅是这行字,底下还有小小的两行:
“你没有问过我的名字。”
“但是我想告诉你……我……我叫纪以柔。”
她一怔,将画纸收好了,放进盒子里,然后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
油门踩到最大,她一边给纪以柔打着电话,可是一直提醒已关机,应该是还在飞机上。
她到机场时还早,恰好叶舒华的电话打了进来:“今天柔柔回来,你们一起吃个饭?”
“嗯,好。”
叶舒华听她声音有些低落,好奇的问:“怎么了,和柔柔吵架了?”
“没有。我……我有件事想问您。”
“怎么了?”
“她小时候,您带着她去过我家吗?”
叶舒华顿了一下,有些恍惚:“哦,这件事啊,当时我忙着她爸爸的事情,照顾不上她,托给我一个朋友照顾,她带着柔柔过去了,你还记得吗?”
温怀钰沉默了很久:“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记得。”
叶舒华也愣了一下:“难怪。”
难怪女儿出国前一天,趴在她怀里痛哭,说她又要被忘记了。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柔柔小时候养绿植的事情吗?”
“嗯,她小时候养过,后来想带去北方,一直养不活,从那以后,她干脆的很,就没养过了。”
“其实我之前也以为你像是某种植物。现在我想,我错了。你是一颗种子,长在她心底了。”
温怀钰怔住,眼角有些发酸,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谢谢你。”
纪以柔的飞机晚点了二十分钟。
她一下飞机,就看到温怀钰的电话,打了过去,找到她,看她神色不太好的样子,笑着上前抱了抱她:“怎么了啊,等的久了不开心了吗?”
温怀钰凝视着她,眼眸里水光朦胧,嗓音微哑:“原来我曾经忘记过你。”
纪以柔的眼泪一瞬间掉下来了。
她抿了下唇,笑着说:“那把余生赔给我吧。”
她是长在她心底的种子,日日夜夜那么长,那是她唯一的光亮。
此刻阳光正好,风在唱它的歌,发了芽的种子渐渐长成了一棵大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第119章 番外04
温言深从徐放家里走出来时, 是晚上。
她的嘴角还有点麻麻的疼,眼角也发酸,走路的时候也不太舒服,身上的衣服倒是干透了, 还透着一点淡淡的木质玫瑰香水味。
远处路灯昏黄, 光晕温柔,她低着头, 走的很慢, 轻轻抿住嘴唇,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
她的心里乱的很, 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波无澜,她没有打车,有些漫无目的的往外走去。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开始飘雪,她仰起头看着天空,指尖上落了一片六角冰晶,然后很快融化去, 她蓦然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下雪的天气, 那个女孩总是对她撒娇, 握住她冷冰的手, 贴在自己脸上,笑着说:“阿深,你手好凉, 我给你暖暖。”
是啊。
那个人给她带来的一直都是温暖愉悦,只有自己, 给她的是离开和伤害,还有……今天的事情,何其无耻啊。
她凝望着漆黑的天幕,似乎能看到那个人对她笑的样子:
“你叫温言深?我叫徐放。”
“喂,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你,你笑起来真好看。”
“阿深,阿深……”
一阵汽车鸣笛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黑色轿车在路边缓缓停下,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明丽冷傲的脸:“上车。”
温言深一怔,下意识的拒绝:“不用。”
徐放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三分火气:“怎么了?我顺路带你一段,你都要拒绝?”
温言深沉默了一瞬,拉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上。
一条围巾扔了过来,徐放冷冰冰的说:“把你头发上的雪擦掉,别弄的我车座上都是水。”
她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睫,小心的将身上的雪都擦掉了,围巾也湿了,她将围巾叠好了,犹豫着说:“对不起,围巾湿了。”
徐放很是玩味的笑了一下:“围巾而已,床单都湿过,有什么大不了。“
温言深握着围巾的手一紧,脸颊在一瞬间有些发白,她不愿意去回想自己的无耻,可徐放似乎不愿意放过她,总拿这件事来刺她。
可能她痛一点,她就舒服了。
温言深不说话了,靠在车窗上,出神的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
这个人好像是她逃不过的劫难。
二十年了,她还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年她想忘却所有,所以只身去异国他乡,不愿再回家,为此,父亲和她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每次质问她理由,她都只是一言不发,保持沉默,最后会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
可她从来不会改过。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她害怕再看见那个人,她曾经亲手推开她,哪怕她始终深爱着她。
光阴如水,一晃二十年过去,那一次,父亲在电话里,没有如以往出声斥责,只是长久的沉默,最后说:“言深,爸爸放心不下你。”
一句话将她的心都给戳烂,她这么不孝,过去二十年,都不曾陪在父亲膝下,反而叫他一把年纪了,还为她揪心,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她轻舒一口气,下定决心:“我明天就回来。”
她一向是果决的人,做下决定,就不会后悔,在回国的飞机上,她靠窗坐着,看着天边落日,在心底认真的恳求,别让我见到她就好。
可事情与她所想的背道而驰。
她回国不过几天,温家办了一场聚会,她就这么看见徐放,看见她年少时深爱的女孩,也看见站在她一旁,温柔的挽着她手臂的优雅女人。
她见到徐放和她太太对视时温柔的眼神,也感受到她看向自己时的淡漠嘲讽……如果当时没有变故,现在站在徐放身边的那个人,会是她吗?
只这么想了一瞬,她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呼吸之间也凝了碎冰,她不想这么狼狈,于是匆忙出去。
可没想到,才进小客厅,那个人也走了进来,她穿着黑色丝绒长裙,有一种冷冽的美,轻轻挑了挑眉,笑容无懈可击:“温言深,好久不见了。”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那三个字在心头翻滚了二十年,她甚至下意识的想出来,幸好忍住了,过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徐总,好久不见。”
徐放因她的称呼,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腕,迫她抬起来看着自己,语气森冷:“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温言深被她握的手腕一痛:“徐放,你放开我!”
徐放靠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动作是温存旖旎的,声调却是冷的,带着嘲讽:“温言深,你爱慕虚荣,贪钱爱利,以前抛弃我的时候,大概没想到,我会有现在这一天吧。你知不知道,温大小姐最近在找中间人,请我帮忙呢?”
温言深紧抿着唇,终于跟她对视,尚未开口,门被人从外推开了,一向跟她不太亲近的女孩神色不虞,叫徐放放手。
徐放的神态还是矜敛傲慢的,只不过微抬了抬下巴,声调上扬,却一点没有放手的意思,说,她们,是老‘朋友’了。”
温言深再内敛安静的性子,此刻被她逼的眼眶发红,一缕碎发落在鬓边,用力挣开她:“够了!”
真的够了。
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她都已经要忘记了,为什么……
徐放后退一步:“温小姐,不用这么紧张,放心,我对你并非余情未了,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再会。”
这是她们分别二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她压下所有心绪,冲温怀钰笑了一下,而后照旧回到大厅,陪在父亲身边,等夜深人静,所有人都散去,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就失去所有力气,她滑倒在地上,轻声说:“我想你。”
这压在她心头的三个字,无法当面对那个人说出的三个字,就只能静静对着黑暗,说给自己听。
于是她再次远走,匆匆回了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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