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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红尘(玄幻灵异)——醉里春秋

时间:2019-11-26 15:33:03  作者:醉里春秋
  
  话音甫落,钟涟不知被丹吾踢中哪处腿脚,砰一声倒在地上,丹吾似乎预料不对,刚想退后,却被钟涟一脚扳倒,咕噜噜滚在地上,钟涟欺身而上,死死掐住他的脖颈。丹吾倒下之时,也猛然伸出一掌,罩住他的天灵盖。
  二人互相拿捏对方死穴,在沙地上滚做一团,如两个小孩打架一般,沾了一身泥土与黄沙。
  在一旁观战的上千魔兵面色都有些不对了。
  崔明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倒在地上打架的二人全然没注意到旁人反应,钟涟被丹吾按住天灵盖,周身再度释出魔气,欲将丹吾吞噬当场。谢留尘大叫:“丹吾,小心!”
  被他掐住脖颈的丹吾粗眉倒竖,双目瞪圆,脸色涨紫,感受到即将围上的魔气,他发出一声猛兽巨吼声,震退钟涟魔气。
  经此长声一震,两人互相掣肘的局面也随之瓦解。
  
  丹吾就地翻了几个跟头,钟涟也摇摇欲坠地扶着一块礁石站起,他们挣脱彼此,各自往后退开半步,冷冷盯视对方,流转空中的全是一触即逝的火花,不到片刻,又再度缠斗一处。
  
  只见各色光亮闪现中,二人四肢并施,拳脚相加,你打我一掌,我回之一拳,一者为魔族主事,一者为万兽之王,打架却全然没个章法,越看越像胡闹。
  
  黑云再次笼罩海边,云层低压,四下狂风如号,遍地阴暗,像在酝酿一场极大的暴风雨。
  钟涟与丹吾实力相当,打得如火如荼,引动此方海浪呼啸,飞沙走石,众人视线被沙石障目之际,钟涟趁机掬起一把泥沙,洒向丹吾双眼。
  商离行脱口道:“不好,钟涟抢得先机了。”
  
  丹吾双眼迷蒙,发觉不好,刚想伏地,化出兽型,动作却慢了一步。他倏感胸肋一痛,钟涟将魔气化作一道尖厉长矛,击向他的前胸。
  丹吾应力不支,被打倒在地。身旁的几名魔将及时围上,将他擒拿下。
  眨眼之间,胜败分明。
  魔兵纪律严明,直到钟涟获胜,全程没有出手相助。
  
  钟涟冷着脸,任由贴身魔将近身,替他扫落黑氅上的泥沙细粒,哼道:“蛮夫就是蛮夫!”
  丹吾一身狼狈地起身,挣脱魔将,跌跌撞撞朝着谢留尘方向走来。谢留尘扶住他,担忧问道:“怎么样了?”
  兽族练有摄人心魄的“妖瞳”之术,眼睛极为敏感柔弱,丹吾被沙石打中,眼眶一圈又红又肿。他好不容易处理好眼中沙石,神情委顿地摇摇头,没说些什么。这一战败对他而言意味着兽族翻身无能,对他打击甚重。
  
  谢留尘拍他肩膀:“他比你大五十多岁,心思也比你深重得多,一朝落败并不可耻,我们来日再雪前耻。”
  丹吾闷闷地嗯了一声,但一双眼依旧死死瞪着钟涟。
  
  代表兽族的丹吾落败,意味着兽族退场,现下在场只剩三族,钟涟道:“兽族的已经讨过债了,还有哪个要清算的?”
  谢留尘见自己养大的丹吾遭到这种打击,心中的怒火熊熊烧起,他踏上那一地乱石散沙,道:“我来跟你打!”
  不料崔明若也道:“我来吧!”
  
  谢留尘摇头:“崔姐姐,我应战,是为了结四百年前的恩怨,没有妖族大败魔族,也不会引发当年魔族入侵南岭之事,此事我为因,你为果,所以理应让我先出手。”
  崔明若迟疑道:“这——”
  却听商离行道:“明若,让谢师弟去吧。”
  崔明若闻言只好退后,道:“那,谢师弟小心。”
  谢留尘点点头,望向商离行。与崔明若不同的是,商离行面色始终平静,也没有叮嘱要他小心的话,显然对他十分有信心。
  
  谢留尘轻装上阵,与钟涟面对面站立。
  他面色沉静,全然一幅胜券在握的模样,钟涟虽也如他一般不动声色,暗中却作提防之态。黑云袭卷,雨滴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在第一滴雨落地之时,双方同时有了动作。
  
  风雨来得越发急促,最后渐成暴风骤雨,谢留尘闪身躲避魔气之时,将妖力催发得如泄洪一般,白光大盛,破开迷离阴晦雨景,将岸边诸人笼罩在白雾之中。
  这次谢留尘没有出剑,而是流转妖力,决心要以妖王的身份打败魔族,给四百年前枉死的妖族英灵一个交代。
  钟涟化气为矛,只手挥舞□□,脚下踏沙踩石,招招朝谢留尘命穴刺落。谢留尘纵身躲开,他没有用剑,激发的妖力有自保之能,却无进攻之用,只得左躲右闪,暂且做防御之势。
  两道身影,一黑一白,迎着滔滔大雨,不断在海岸边来回交错。
  
  四五十个回合之后,钟涟久攻无果,开始不耐烦起来,他有无数诡计可用,但谢留尘始终只守不攻,根本不给他使计的机会。他为了保持体力,开始缓了进攻的节奏。
  他一慢下来,谢留尘也跟着慢下来。似事先约好一般,二人同时停下交错的身影,一方催发妖力,一方策动魔气,身形不动,开始以力相抵,比拼真气。
  
  大雨瓢泼,打在岿然不动的二人身上,雨珠撞飞成碎,又被浑然的真气反击回空,形成一道击碎珊瑚般的雨幕。
  谢留尘眼睫沾上水珠,他望着身前那道朦胧身影,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
  “当首领的是我爹,又不是我!大人就应该去做事,让小孩子快快乐乐地活着才对嘛!”
  “我爹爹那么疼我,以后他当了南岭的王,我什么都不用做,也是可以的嘛。”
  无邪的言论犹在耳畔,那个孩子却在一夜间长大,开始学习人族文字,开始担起数万魔族的未来。
  他成了一个同他父亲一般、城府深沉的领导者。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今日这番模样?
  是仇恨吗?
  还是魔族人特有的冷血?
  谢留尘突然不想报仇了。
  
  一轮风雨过后,乌云四散,雨过天晴。
  钟涟也在长久的真气对冲中耗尽魔气,败在谢留尘手上。
  他四肢无力,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朝着谢留尘冷笑道:“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迟早会重振魔族声威,迟早会找你们报仇!”
  谢留尘拂去脸上雨珠,神情有些萧索道:“四百年前魔族攻入西涯山,害我父王母后战死之时,你还没有出生,算来算去,都不该算到你身上,”他摇摇头,“逝者已矣,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我曾答应过一人,有生之年,绝不对魔族赶尽杀绝。”
  
  站在不远处的商离行听闻他最后一句,脸色忽而凝重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他神色变了几变,倏然闪身至沙石地上,趁众人不察之际,一把将钟涟抓在手中。
  他临时起意,先前从未表现半分,不仅魔族诸人一时错愕,连成为擒拿目标的钟涟也没做下防备。
  魔军瞬间色变,诸魔将耸动喝道:“干什么?”“放开我们公子!”
  谢留尘也愣了:“商师兄……”
  
  商离行擒住钟涟,朝着魔族诸人厉声喝道:“如果还想留下你们公子的命,便即刻退兵,滚回北陆去!”
  众魔将直呼放肆,便要冲到沙地这边,谢留尘、丹吾与崔明若三人当即反应过来,合作无间,在商离行周围围拢成一个保护圈,将众魔将围上来的攻势打散。
  
  他们护着商离行不断退后,直至回到边界散修所在营帐中,处于中心的钟涟一手甩去脸上雨珠,反倒有心思笑道:“不错,不错,当机立断,出人意料,果然这才是商门主的作风,当年我就吃了一次亏,没想到这次又……哈哈哈哈……”
  
  四人挟持着钟涟,众魔将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让他们得以安然返回,守在营帐中的众散修见自家门主捉拿魔族人质,心知局势随时逆转,立马围上来,将商离行四人护在中间,形成铜墙铁壁一般的人墙。
  
  众魔将带领上千魔兵,将南岭诸人包围起来,众散修振奋精神,全力应敌,稍有打进包围圈的魔兵,一下子就被外围的散修打退,哪怕有本事冲进内围的,很快又被谢留尘等人打飞出去。
  镇守边界的散修不过两百名,远道而来的魔军有上千人,人数对比悬殊,商离行这边却因高手众多,两相抵消之下,双方实力相当,成僵持之局。
  
  双方且退且战,一路穿越山林,逐渐逼近内陆,不到半个时辰,魔军已经散作一团,只余精锐部队还坚守着第一线。这时商离行开口道:“说话吧,你也不想你的这一千名手下死在南岭。”
  
  被他拿住的钟涟眉梢一冷。北陆魔军多年来为他一手扶植,没出几个足以替他管教军队的将帅之才,以至于无他指挥,众魔军便成一团乱麻,实在是不堪大用。
  他深吸口气,提声道:“回去吧。”
  众魔将道:“公子!”
  
  钟涟脸色阴沉下去:“我说回去!”
  几名魔将面面相觑,终是下令魔军退散,数千人四散开去,退至边界,登上巨舰,驶离南岭。
  
  魔军散去后,众散修严密阵势才得以瓦解。他们松了一口气,又听商离行道:“召告各大门派,魔族撕毁和平合约,我们要随时做好迎敌的准备!”
  众人神色郑重道:“是!”
  
  此次魔族突然来访,明面上是想逼迫秋水门交出崔明若,实则是想以此为借口,公然撕毁合约,他虽挟持钟涟,换得一时的魔族退兵,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魔族势必卷土重来。商离行命散修散布魔族入侵消息,又命人将钟涟带下,忙过一阵,在营帐内外来回张望几圈,才发觉谢留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绕到山的另一边,见到谢留尘被一群散修围围在一片斜坡上。他走过去,见一名散修扯着谢留尘的袖子,对他上下打量着:“兄弟,你真的是妖王后裔啊?怎么以前不跟我们说呢?”
  谢留尘一脸得意地回道:“我当然是妖王啦,不过以前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才知道自己身世的。”
  
  众散修一阵啧啧称奇:“没想到啊,我们兄弟几人,竟然有能跟妖王称兄道弟的一天。”
  “怪不得当年一见谢小弟,就觉得他贵气逼人,不是普通修士啊。”
  “去去去,当年是我把谢兄弟从小舟上救下来,论关系,我比你们先认识他,论情分,我跟他更熟。”
  众散修热络地跟谢留尘拉拢关系,吵来吵去。谢留尘也知道他们只是嘴上说些玩笑话,并非真正趋炎附势,便颇有耐心地一句句回了过去。
  
  一名散修一脸不怀好意地推搡着谢留尘:“谢小兄弟,老实交代,你跟门主,嘿嘿——”后面的话被压低声音说出,听得不甚清晰。
  谢留尘回了句不明所以的话:“有什么呀?我已经跟你们说了。”
  
  商离行心中好笑,慢条斯理走过去:“说我什么呢?”
  几名散修惊了一跳:“门,门主!”
  商离行微笑道:“没事,我刚好路过,不必紧张。你们在说我什么?”
  几人纷纷摆手:“不敢不敢。”“门主我们几人有事先去忙了。”笑嘻嘻看了谢留尘一眼,拉拉扯扯地走了。
  
  谢留尘一脸好笑道:“你把他们都吓跑了!”
  商离行面目送众人离开,转头望向他:“鬼鬼祟祟的,又在背后议论我什么了?”
  谢留尘含笑道:“没有啊。他们就是问我,是你追的我,还是我追的你?”
  商离行也笑笑,抬步走上斜坡:“那你是怎么告诉他们的?”
  谢留尘一脸高深莫测:“就不告诉你!”
  
  商离行笑意盈盈,看他自得其乐的样子,突然伸出一只手掌,递到他眼帘下,说道:“谢师弟,可否把你的剑给我一观?”
  “哦。”谢留尘笑得毫无察觉,自识海中取出修明剑,放到他手上,“给!”
  
  商离行信手接过修明剑,将剑身一侧微抬,另一手在剑锋外侧一阵长抚,只见修明剑在他真气运使之下,剑锋光芒醇质,剑心散发如鲜血红般锋锐冷光。
  他沉吟片晌,道:“上次在中洲,我见你的剑意一直使不出来,还以为是剑魂有损,唔,如今看来,不是剑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谢留尘笑容顿敛。
  
  商离行收了剑,还归与他,又问:“谢师弟,你刚才出战对钟涟留情,是受了谁的嘱咐?”
  谢留尘拿剑的手颤了一下。他全然没料到商离行竟敏锐至此,将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放在心中,他稳稳心神,嘴唇动了动:“是,是一个故人。”
  
  “哦,是吗?”商离行看着他道,“这位故人我认识?”
  
  他语气很是和蔼,丝毫没有表现出追根问底的意思,却反倒让谢留尘无法招架,他突然觉得难以呼吸:“我,我……”
  商离行目光自他脸上移开,一路下行至他颤得越来越厉害的手,商离行语气更加温和道:“别紧张,慢慢想,慢慢说。”
  
  “谢师弟,”见谢留尘始终低头不言,他的目光柔和,声音也是不疾不徐,像一位包容又仁爱的兄长,“你在瞒着我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谢留尘闻言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眼神,片刻,他慌乱心绪稍稍平复,摇头道:“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至少,要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再说。”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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