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
孟璟哈地一声指着她:“看吧,自己也觉得理亏了吧。”
宋若声音清淡:“可我们是契约关系。”
“我不管。”孟璟听起来真的生气了,“以后你再敢这样,我就……”
宋若抓着沙发,“你就?”
“我还没想好。”抹香鲸气势汹汹地在沙发上坐下了。
宋若便觉得这对话算告一段落了,动身往楼上走。
谁知道孟璟还有话说:“不许走。”语气还是气鼓鼓。
宋若站在那里,她的灵魂是比孟璟年长几岁没错,年纪大的人应该更有涵养一点的,可她不喜欢抹香鲸这样一味迁怒,放慢语速说:“收到别人的喜欢,终归都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哈?”
“你干嘛这么不高兴?”
孟璟的声调陡然拔高了几度:“我高兴啊。”
顿一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
芬姨察言观色,远远驻足观望了这么久,见两个人气色都不算太好,孟璟又忽然提高了音调,就赶忙托着一盘水果过来了,“哎呀,两个人聊什么呢?”
宋若喊了一声:“芬姨。”
“若若,吃点水果吧。”
宋若摇头:“我先上去写作业了。”
宋若上楼去后,芬姨才挨在孟璟身边坐下,悄悄问:“刚吵架啦?”
孟璟拿过一块西瓜放进嘴里,还嫌不够,又塞了两块,挤得腮帮子鼓鼓的,抬起眼去看便宜未婚妻紧闭的房门。宋若没说错,她确实不高兴。打小就老遇到这样的事情,明明自己脾气也很坏,就是莫名其妙很多烂桃花,搞得不堪其扰。不过以往的那些厌烦,都比不上这次的程度。是因为老头子今天手术,所以自己格外烦躁呢,还是因为宋若掺和进这种事情里来了?
她费力地吃水果,塞得太多,嚼起来十分艰难,嘎嘣嘎嘣,努力了半天,才咽下去。
芬姨还在旁边殷切地望着她,显然在等她回答。
孟璟怕她担心,摇了摇头,说:“没,没吵。”
刚刚那种,不算吵架吧。顶多算两个人用不同的观念交流碰撞了一下。
芬姨笑着说:“吵架不怕的,越吵感情越好。”
这又是什么歪理?孟璟也懒得辩论,只潦草一笑了事。
宋若睡下之前,双手合十祝祷了一番,祈祷孟爷爷那边手术一切顺利。其实进房间来以后,她当即就有点后悔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当恶人。她要是坚定拒绝,不去插手,后面这些龃龉不都不会发生吗。既然她充当了信使,那就不该和孟璟较真。
争一时的意气做什么?
今天孟爷爷进手术室,阴郁女主又不像自己这样,知道一切都会好。
她当局者迷,势必心存忐忑,故而早上才一反常态起那么早。
说起来今天她整个儿的都有点不对劲。话唠是,莫名其妙气呼呼也是。
她想起来有一次,院长阿姨去医院做个纤维瘤的小手术,她都在学校走神,被老师批评。孟璟只有更担心。
庆幸的是刚才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不至于无法挽回。
明天补偿一下,比如拉孟璟一起期末复习什么的。
她下午帮孟璟收卷子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情况可不容乐观。
辗转了会儿,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对面孟璟的房门砰地一声轻轻摔上。接着是下楼的脚步声,很轻,但很有节奏。
大门吱呀开合。
机车发动声。
宋若坐起身来,在床头怔忪了两秒,还是掀开薄被下床,站在窗前,悄然揭开窗帘的一角,只来得及看到抹香鲸飙车的背影。
宋若回到床沿坐下,脑袋有些迷迷瞪瞪,揉了半天眼睛,才彻底醒过来。
眉头缓缓地蹙起来。
孟璟她,去哪里?
第18章 抱一下
孟璟一个世家大小姐,因缘际会交了张彬那帮三教九流做哥们。大家的关系虽然铁,毕竟圈子不同,孟璟自有一帮富贵的二世祖朋友,而张彬平时与各类小混混火并那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平常一俩月不联系也是有的。可这次,头天晚上刚联络过,次日孟璟又接到张彬的来电,她就不免感到诧异,接起来的时候,率先不客气地吼了一嗓子:“干哈?”
谁知对面是个陌生男人:“听说张彬这孙子是你罩的?”
孟璟皱皱眉,看一眼来电显示,再度将手机贴到耳边:“是啊,你哪位?”
“过来会会?”
孟璟哈了一声:“你让张彬本人接。”
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响,接着就是熟悉的那小子带喘的声音,“璟姐,你、你可千万别来……我没事……”随即一声闷哼,显然是被当面揍了一拳。
孟璟在这边诶哟了一声,都跟着觉着脸疼。那边又恢复了陌生男声:“北海路尽头的广场,一点见不着你人,这孙子的右手就和他质壁分离。”
孟璟在这边对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挑眉。行啊,还是个有文化的。她看一眼时间,十二点半。她跳下地,对着镜子把头发绑起来,吁了口气。
反正今晚她也注定难以成眠。
张彬和黄良一干人平素都是在东城区活动,这次不懂事的小弟跑到西城区去狐假虎威,让那儿的大哥逮了个正着,抓起来一顿折腾,那小子反水说是张彬指派他去收保护费的。张彬这回却比窦娥冤,十九岁的少年有了青春心事,想要好好学个习,无奈怎么学都隔靴搔痒,就想先去吃顿夜宵补充一下脑力,半夜走在去大排档的路上,不提防就挨了一闷棍,接着就给带到朱雀帮的朱四哥跟前来了。
他本来是没打算牵扯到孟璟的,人老大就是一小姑娘,要让一女娃救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虽然在孟璟面前他早就没什么虚荣可讲。
坏事儿的是先前那小弟,见他挨揍啥也不说,就把孟璟给供了出来。
头天晚上,张彬接到孟璟电话时,正和新收的小弟们在云海集打台球,也不知老大又受了什么刺激,听闻她又要玩击剑,他吓得魂飞魄散,讲真的他小本生意,积攒这点人手不容易,上次元气大伤,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恢复过来,这大小姐又要过来败家了,他哪儿招架得住啊。扯了个谎说飞羽击剑馆已经关门大吉,最近老板回家守着老婆生孩子去了,孟璟在那头说:“我怎么没听到消息?敢蒙我你就死定了。”
“真,真是这样。”张彬捏一把汗,不过他知道孟璟也是不拘小节之人,不会真的过两天跑去和老板对质,大胆应承了,稍后又说:“璟姐,您过来,今天小的们陪您玩点文雅的。”
“文雅的?”电话那边讶异道。
“对。别不是璟姐你,能武不能文?”张彬冒死进言。
“激将我?不吃这套。”孟璟冷笑两声,啪嚓挂了电话。
他以为孟璟毕竟是个娇女娃娃,这边的朱四哥虎背熊腰的,说话也是匪气腾腾,她应该知道分寸,不会擅自来这鸿门宴,单刀赴会,只身犯险。
谁知十几分钟以后,孟璟她还真就过来了。机车轰隆隆的,输人不输阵。
张彬心中悲苦,呜呼哀哉了几声,只见一群汉子蜂拥着围了上去,只待她一下车就要动手。
孟璟扫一眼这群头发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嗤了一声:“是单挑,还是一起上啊?”
张彬闭着眼睛抱着头,只听见砰砰砰的钝响,是拳头隔着衣服打在肉上的声音。他大哭起来:“老大,我对不起你……”也不知这混乱的场景持续了多久,脚步声到达他身前的时候,他瑟缩了一下,等着再挨一锤,谁知头顶传来老大嘲讽的笑声:“哎,醒醒。”
张彬睁开眼,哭得涕泪交流的一张脸顿时呆住,道上那横七竖八滚着喊哎唷的,都是朱雀帮的孙子。老大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跟前,张彬简直喜出望外,嘿嘿笑了几声,抬手擦眼泪。
孟璟转过身对地上的诸人说:“今天多有得罪,不好意思。刚听你们口声,是我方有那不懂事的,先去叨扰了诸位。以后大家就继续井水不犯河水,成吧?”
朱四哥的副手小飞机抱着膝盖蜷在地上,哼哼唧唧道:“你想得美,揍了我们就这么算了?我呸!”
孟璟嘶了一声,“那你还想怎样?”
朱四哥已经羞耻到不行,猛喝了一声:“都他妈给老子闭嘴,都滚。”
随着一群人绝尘而去,原来那惹事的小弟也早已趁乱不知去向。孟璟将张彬从地上提起来,看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挂着血丝,啧了一声,“作孽。”
“老大,你今天救了我,我怎么报答你?”张彬两眼泪眼汪汪的。
孟璟干笑,扭头活动了一下筋骨,张彬看得往后一缩。孟璟失笑:“今天已经活动够了,昨天你说的‘文雅的’,什么玩意?”
十分钟后,云海集的二楼。
脸上贴满创口贴的张彬把她带到牌桌前时,孟璟大跌眼镜:“就这?”
黄良早已经等在那里了,看着张彬触目惊心的伤痕,唏嘘不已,再看几眼孟璟养养眼睛,一边洗牌一边笑得纯良:“璟姐,很好玩的,您等我把规则说一下。”
孟璟摆摆手,“别介,不用你,这个我还会一点儿。”
不到半小时,大跌眼镜的就变成张彬了。他怒目朝黄良瞪了两眼,意思是“你怎么回事!”黄良吓得一个激灵。对面的孟璟又是一声:“王炸。”
声音清淡无比。
黄良眼珠子都要掉了,他洗的牌,璟姐穿的短短的棉T,不可能玩儿阴的。
眼看再输下去,脸上贴满纸条不说,当着死忠小弟黄良的面,连身为大哥的最后一点尊严也要消失殆尽,无论文治武功都要被老大这样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女娃娃给压制得死死的。张彬开始想辙,趁去洗手间的功夫,请求外援。回来的时候,他请孟璟去隔壁玩另一样。
孟璟说:“这个挺好啊,换什么。”
张彬泪流满面:“您当然玩挺好,老您一个人炸我们…不论什么游戏,都要有输有赢才有意思啊是不是。”
孟璟想了一想,说了声也是。反正今晚她的目的也不是玩。
一行三人转移到隔壁的棋牌室。与一个烫着栗色蛋卷头的年轻女人临时组了一桌麻将。
周遭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好些道目光朝这边刺探着。
大约也因为大半夜忽地进来个浑身清纯劲儿的学生妹,这些老麻雀觉得奇怪。
孟璟心里一言难尽,抱着双臂冷眼看蛋卷头的女人洗牌。她叼着根儿女士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朝孟璟问:“抽吗,小孟总?”
“不用,多谢。”
蛋卷头虽然长得不算漂亮,细眉细眼,却很有一股子气势,有她在的地方估摸着没人敢动乱。她把那根烟抽完,端起手边的大杯乌龙茶喝了一口,笑逐颜开地自我介绍:“我叫陈宓,是这间棋牌室的老板娘。”
“陈老板。”孟璟话不多说,开战。
张彬还真没说错,这陈老板第一局就胡了牌。不过隔了一两局,孟璟的手气又开始逆天了,接连好几次天胡。
张彬下巴都快脱臼了,一做表情就扯得脸上生疼,半晌结结巴巴地问:“璟,璟姐,您、您,您这是什么神仙手气啊?分我一点成不成?”
孟璟不理他,看着窗外东方的鱼肚白。
陈宓一脸天凉好个秋的淡然:“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小孟总有心事吧。”
孟璟心头一跳,没做声。
张彬打个哈哈:“失意?哈哈哈,不阔能的,我们璟姐前不久刚……”订婚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猛然瞧见他璟姐冷若冰霜的眼神,浑身一凛,闭嘴了。
所幸老板娘独个儿也能天南海北地聊,从过往情史聊到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剩余两个小弟时不时地接一两句。
陈宓原来也是个弯的,说起过往情史头头是道:“当时我们还是闺蜜呢,她打算一辈子跟我做好朋友,可我,每次见了她就想亲亲她,抱抱她,想对她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然后我就知道了,我们做不成好朋友……”
黄良咕咕地笑着,笑得像只黄鼠狼。
张彬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是这样。我最近也体会到了。对喜欢的女孩子就要死缠烂打。女人都是心软的。”说完脸一红。
孟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一耳朵,不评价。等天色大明,就去外面拨了个越洋长途,打到了孟姗姗的手机上,问情况怎么样。
答复是一切都好。
孟璟松了一口气。进去告别,说要回家了。
张彬鬼哭狼嚎:“不行,璟姐,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赢了就想跑!”
孟璟挑挑眉头,“赢的我都不要,留那儿呢,还你。”
“那也不行。三次,最后三次,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玩‘文雅’的,一心只陪您练击剑,好不好?”张彬绝望脸,举着三根手指。
孟璟冷漠脸:“没时间,我得上学去。”和陈老板点了一点头,转身出去了。
她人到楼下准备发车时,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不自觉地微笑着,手指如飞,回了几个字,骑上车回家。
“等我回来。一起上学。”
宋若看着屏幕上的这行字,喝水的动作顿住了。昨晚自从那时醒了,后半宿她没睡着。早餐桌上只有她和芬姨两个人。她斟酌着给孟璟发了条消息,对面秒回了八个字。
她粥喝很慢,芬姨吃完就把自己的碗盏收到厨房去。
恰在此时门铃响。
宋若觉得奇怪,在猫眼里看了一眼,居然是抹香鲸。
门刚一打开,孟璟屈膝微蹲下来。
宋若视线里猛地出现了她的笑脸,有些吃惊,一时也没有想到要移开眼睛。
抹香鲸容光焕发的脸上有着一抹玩味,她啧了一声:“哎,看起来没睡好?难不成想我想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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