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蓬莱少主刚才的提醒,您方才说此处似弯弯曲曲的银河带子,我便想,会否厉鬼门只是个幌子而已。”
“你的猜想?”此时,倒是东海龙宫的敖歆冷笑了一声,开口讥讽,“若你的猜想不正确呢,不要在这儿浪费我们的时间了。”
“刚刚我上去看过,此处真的如银河带子。”天安不理敖歆,冲司召说道,“银河带子里有北斗七星,你飞上去一些,看看是不是隔了六间屋子,便可构造一柄北斗七星?我此处身后的位置,没有贴符纸,对应的便是七星中的开阳,而它左边的房子,也是没有贴符纸的,我想对应的便是玉衡。”
“以我的位置为起点一,按北斗七星的形状往前走一些,我发现左一、二、三、六和右四、五无符。”
“这些,刚好对应开阳、玉衡、天权、天枢、天玑和天璇。”
“请问,在我前面的溪源仙境的弟子,你们的左侧朱门可有符,应该没有吧。”天安问道。
溪源仙境的和尚看了一眼干净的大门,双手合十 ,沉声开口:“施主,确实无符。”
天安低头笑了下:“那便是对应的北斗七星之首,摇光。”
“北斗七星在夜间势力强盛,我想入住此七星屋,便可一宿平安,而入住厉鬼门,便有可能同凶兽打交道。”天安皱眉道,“夜间煞气重,不方便对付凶兽。”
“你这只是猜测罢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昭瑶不服气地开口道。
“爱信不信罢,你进哪扇门不是进。”天安说完,便推开了自己身后的门,门内什么东西也没有跑出来,反而亮起来了温暖的烛光。天安停住脚步,又忽地回头大声道,“镇魂是在一定范围内的,因此这条带子绝不是像看上去那般没有尽头,所以这个屋子也不会是无限的,蓬莱少主,你们自己斟酌着看吧。”
天安说完,便挎着包袱头也不回地往屋内走去。大家立在原地,听着从屋子里传出的悠闲自在的歌声,开始不自觉缓缓朝七星之屋移动。当人群开始挤挤攘攘起来,才有人终于朝没有贴符的屋子里跑去。
敖歆瞥了一眼敖泧:“你刚刚想说的也是这个?你怎么知道镇魂符的,你那魔蛟一族的娘教的?”
敖泧摇头,抬头盯着敖歆的眼睛:“我娘是蛟,不是魔。”
“不是魔,你哪儿知道的这些旁门左道?”敖歆瞧着敖泧一副较真劲儿,嗤笑了几声,领着龙宫的人往无符之门走,“不过你们北海的事,与我东海龙宫也没什么关系。”
说完,敖歆便将空中照亮的夜明珠收了回来。她握着夜明珠在手中把玩,偏头又看着沉默不语的敖泧,笑道:“你知道这珠子谁给的吗,战神阳时姬,我叔父。”
敖泧捏着拳头,低头“嗯”了一声。
可是方才夜明珠将地上“七星”之状倒映其中,你除了觉得它漂亮,又看到了什么呢。
昭瑶踮着脚望了一眼离开的天安,气得拉着祁兰直撒娇:“祁兰,你刚刚不知道这叫镇魂符的东西吗?你一定知道吧,哼,又白白让那丫头出风头!”
祁兰偏头看了一眼昭瑶:“镇魂符是唯一与佛教相关的符纸,我隶属道教,确实不知。”
“……”昭瑶被祁兰噎住,忙笑着拍拍祁兰,“没事没事,你要是看过,肯定知道。”
“不过你说佛教,她一江南道观的怎么与佛教扯上关系?”昭瑶偏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霍雁书,“你知道的吧,你之前跟她那么熟。”
“创世神曾经与她的师傅有过交集,众所周知,创世神爱好佛经。”霍雁书道。
昭瑶一惊:“什么?原来创世神与她师傅有过交集!我就说那些谣言不是空穴来风,创世神一定给那什么叫天安的开了后门。”
“或许吧。”霍雁书想起天安几日前送给她的奇花异兽录。天安当时便跟她说,云涯仙境里可能会碰到这些东西,让她记住了。可是旁人都不知道,怎么就天安知道。
“我看她也没带仙器,你说她不怕吗?”昭瑶跟在祁兰身后跨进屋门,突然又问道,“难不成创世神又悄悄告诉了她一些隐秘的东西?”
霍雁书想起第一次在须弥山结界处见到天安的光景,那女孩一身流仙裙,眉宇间光彩夺目,大抵是非富即贵,身上法器众多。后来天安赠予她大哥价值千金的松花露,她便更加肯定此人出身不同凡响,不是人间鼎盛贵族,便是隐秘绝世仙门。
“她背的包袱里,似乎有很多有用的。”霍雁书一咬牙,沉声说道。
“有什么?”昭瑶的眼睛亮起来,“难不成比我带的还多?”
“不知道。”霍雁书看了一眼昭瑶,便率先走到前面去了。
昭瑶看着霍雁书的背影,蹙着眉尖“嘁”了一声,装什么不知道,既然都决定与她合作了,还顾忌什么往日交情。就算霍雁书不说,她也有法子弄到天安包袱里的东西。
第73章 鸣蜩声起(三)
屋内无厉鬼, 本应放下心来一夜好眠, 然而天安实在是觉得心里不安稳, 生怕半夜又出事,于是在听着厉鬼的啼哭声熬了大半宿后, 终于忍不住于破晓之后,趴在屋内的木床上睡着了。
不过,大概是由于心思繁重,睡觉也并未睡得有多踏实。等天安迷迷糊糊地在日暮前惊醒时, 屋子外边已经喧闹了许久。
她躺在竹席上, 眯着眼睛望着雾气缭绕的房间,忽然觉得唇间有些干涩。外面发生了什么, 怎么还有烟雾飘进来。
难道是起火了?她心头一惊,想起厉鬼是被大火烧死的,瞬间从床上爬起来, 欲到外面去瞧一瞧。然而她刚一直起身子, 便觉头晕眼花, 心脏狂跳不歇, 仿佛中毒一般。
“白日见鬼麼。”天安嘀咕了一声,摇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去摸自己的包袱。照说不应该啊, 镇魂符所压厉鬼是不敢在白日作恶的,外面的天色还没暗下来呢。
“什么人!”天安本欲去摸包袱里的清心丹, 哪想摸到一根冰凉彻骨的手指。她吓得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掌中灵力大现, “什么东西, 别搞鬼!”
她迷蒙着双眼盯着白色烟雾里的人影,见对方似乎在拆她的包袱,正欲出手攻击,却发现自己突然浑身提不起力来。
“直接拎走啊,挑什么挑!”白色烟雾里忽然又现出一个人影,她焦急地催促着解开包袱的人。
天安眼前虽然一派天旋地转,但耳朵却是灵敏得很:“昭瑶?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几乎是瞬间明白过来,天安操起手边木桌上的杯具就往前砸:“偷我东西,臭不要脸的!”
她看着周围的白色烟雾,大抵明白过来,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烟尘,这是能够让人失去灵力的的瘴气。
“包袱里只有一柄破匕首了。”最开始的那个黑色身影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怎么回事,她藏起来了?”
昭瑶看到天安发现她,又发现包袱中没有东西,几乎立即沉下眉来:“那可怎么办?这瘴气一会儿就消了。”
天安撑着桌子喘着气,听着他们忽高忽低的聊天声,瞬间心跳如鼓,她包袱里的东西没了?怎么会没了!她昨天睡觉前还打开来检查过的。
“该死,难不成是那群和尚,方才我见他们从此地路过。”
“溪源仙境,开什么玩笑?”
“绝对是他们,”黑影眯着眼睛,“你没听到他们刚刚说森林里有凶兽,然后一群人便背着包袱离开了吗?试问,他们来的时候可曾背了包袱?”
什么森林,此处怎么会有森林?什么溪源仙境的和尚,天安拧着眉,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溪源仙境?而且,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所背的包袱里有什么。
“该死的臭秃驴,居然让他们先行一步,真是不会叫的狗最凶!”昭瑶气愤地跺脚,盯着浑身发抖、满脸疑惑的天安,不屑一顾地道,“真是多谢你了,昨日入住七星指路,今日周遭树林便凶兽频出,省得我们再一边防着厉鬼一边对付凶兽了。”
天安还未开口,便觉身后一阵阴风袭来。她正欲出手阻挡,便被人一记手刀,劈晕了过去。
“你们可真是有仙门教养。”祁兰踢开屋门,扶着倒在她怀里的天安,阴沉着脸开口道,“这瘴气吸多了会死人的,不知道吗?”
“祁兰,”昭瑶见祁兰教训她,顿时不满地撒起娇来,“我可没想害死她,我就是想看看她包袱里有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不问自取是为偷。”祁兰看着这个从小在招摇山上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少宫主,皱着眉道,“昭瑶,别人的东西,你不要去碰。”
说完,她便转头盯着穿着黑衣、挂着黑色面纱的女人:“霍雁书,你同我招摇山合作可以,但若把我招摇山的少宫主带成脾性恶劣之徒,便别怪我招摇山对你赤水手下不留情。”
“可笑。”霍雁书将脸上面纱扯去,从祁兰身边擦肩而过,往屋外走去,“是你招摇山的少宫主让我陪同她来此处的,里面的东西我一个都不想要,所以,与我何干?”
她说完,轻笑一声:“你早就知道,但不是也没阻止,由着她来?那么,现在也少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霍雁书,你有什么资格说祁兰!”昭瑶听着霍雁书的话,分外不悦,正要发火,便听祁兰忽然道:“够了,招摇山的人已经收拾完毕,别在这里浪费时间,随我去森林里猎杀凶兽。”
说完,祁兰便将天安放回到木床上,阴沉着脸往屋外走去。昭瑶回头望了眼躺在床上的天安,十分不痛快地“嘁”了声。
霍雁书踏出房门前,不忍心地回头望了眼昏睡的人,不要怪她。她本来确实是想与天安成为朋友的,但火麒麟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惩罚了她哥哥。这无非就是在表明须弥山是不喜欢他们赤水的。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同创世神偏袒的天安交好。至于招摇山,她稍一示弱,便可让昭瑶那个趾高气扬没有脑子的傻子同她合作——借助招摇山的势力,一方面可以免去不少其他仙门的攻击,另一方面亦可借助招摇山的“寒蛊”,使她在云涯仙境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待拿到东西,离开云涯仙境,她便同哥哥一道离开须弥山,回到赤水。
屋门外,昭瑶所言七星指路是指昨夜入住的众人入住“七星之屋”后,刚好启动了“七星阵”,使得周遭景物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厉鬼门沉于地下,周围化成连绵起伏的高山与漆黑浓密的森林。
一轮血月在日落之后从树梢枝头升了起来,如同怪物猩红的眼睛,凝视着地面上背着仙器踏进森林里的众人。
天安从屋内再次睁开眼时,窗外便只剩下夜鸮哀鸣。
她捂着胸口,突觉一阵反胃,立马踉踉跄跄地从屋内跑了出去,吐出一地白色蛊虫。这些蛊虫不是别的,正是白日浮在空中的“瘴气”。见一地蠕动的白色蛊虫,她更觉恶心,忍不住又吐了起来。
天地间安安静静的,她抓着有些毛刺的门槛,吐掉漱口的清水,想起白日光景,想起霍雁书和昭瑶,孤零零的,突然间就有些想哭。
“嘶——嘶——”
天安抬手,还没来得及抹眼泪,便见远处游过来一群浑身布满红色斑点的长蛇。血红的月光之下,为首的长蛇慢腾腾地直立起身子,“嘶啦”一声张开蛇颈两边的翅膀,对着她吐着猩红的蛇信子。蛇王身后,一群小蛇随着它的脚步,也慢腾腾地扭着脖子,将身子直立起来。
天安咽了咽口水,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去。她秉着呼吸,盯着蛇王的眼睛,慢慢地轻轻地跨过门槛,朝屋内退去。
忽然之间,木门不小心被碰到,在沉寂的夜里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吱嘎”声。
树叶一阵“哗哗”响动,蛇王立即精神地将脑袋立起来,露出浸满毒液的尖牙,张开嘴,飞起来朝屋内扑去。
天安慌忙将木门摔拢上锁,在一声又一声的扑腾撞击声中喘着气退回到柜子边上,手忙脚乱地攥起包袱里仅剩的短匕。
“这是红腥蛇。”天安脑子里飞快跳动着奇花异兽录里的内容:红腥蛇,借血月之力行动,血月不沉,红腥不死。不死,是指用刀杀不死,用灵力也杀不死,但若取红腥蛇蛇胆服之,红腥蛇则会将你认作同伴。
可若被红腥蛇咬到,则会高烧不断,在半个时辰内死亡。
该死,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玩意,连“开阳”所对应的度厄星君都没法保她平安。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大,天安运了运灵力,着急地捏紧短匕,怎么才只恢复了一点点,这让她怎么逃出去。
除了门外,屋顶,屋后都开始响起密密麻麻的毒蛇游动的声音。天安舔着唇角,害怕地想,若是红腥蛇从上面掉下来该怎么办。
“啊——!”天安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屋顶,忽觉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摔去。短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天安吓得赶紧伸手去捡,捏住匕柄不管不顾地朝抓住她脚腕的东西插去。
逼仄的房屋内迸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天安慌忙爬起来,浑身发颤地看着从地面钻出来的一只血迹斑斑的手。
“什么怨什么仇,与我无关啊,是你先动手的。”天安带着哭腔说道。
四周蛇声密集,天安更觉自己头皮发麻,脑袋都要炸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便又见一只只血淋淋的手“哐哐哐”地从地面下钻了出来。流淌的血液似乎让屋外的红腥蛇更加兴奋,天安看着摇摇欲坠的窗户,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大地也微微颤动起来。血淋淋的手臂越来越多地冒出来,仿佛是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前兆。
忽然之间,屋顶响起一阵微妙的瓦片破碎声,天安瞪着眼睛看着垂下来的蛇头,上眼睑疯狂跳动,半点不敢呼吸。
屋外,白泽一身白色大氅,颇有几分倦懒地躺在血月之上,他看着各处开始厮杀的景象,打着呵欠笑起来:“蓬莱司召确实很有几分得道之姿啊,你瞧,他收拾金钱鳄时,不慌不忙、不焦不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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