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初一那会儿,刚开学的前两个月我能跟大家很愉快地玩耍,两个月之后,他们会从各种渠道听说我家的事,然后就会议论我,同时我会遭遇各种磕磕碰碰的麻烦。我突然就掉到最底层了,谁都敢在我身上踩上一脚……”
蓝天然听得眼睛泛红:“他们怎么能那样?”
徐赞笑说:“我当然不会任他们欺负,我会加倍反击回去,狠狠地揍他们,揍服了的就能相安无事,不服的下次继续揍。”
蓝天然露出了一点笑容。
徐赞看着他:“你不会打架,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可惜他小时候不认识蓝天然,要不他可以帮他打架。
蓝天然:“我没遇到你那种情况,我读书的学校,不允许对同学使用暴力。”
但是不打你,还有很多其他办法可以整你,最常见的是语言攻击和冷暴力。
世界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你,一半是其他人,两者之间隔着一个永不关闭的带摄像头的屏幕,你是被动的观众和被观察的对象,其他人是主动的表演者与监控者。
徐赞想了下,明白了,蓝天然在去南谙之前,应该一直读的是很好的私立学校。
学生少,老师多,看顾得过来,不会让弱势学生遭遇明显的暴力。
蓝天然:“我们高中也很好,没人打架,大家都很温和。”
他的高中生涯,相比同期同学过得还是艰难一些的,但相比他之前的校园经历,却已经算非常好了。
徐赞:“嗯,我们高中虽然是公立的,但入学门坎高,管得又严,大家都在忙学习,没空搞那些乱七八糟的——除非是王庭那种‘特长生’。”
其实也只是没有严重的校园暴力,轻微的还是存在的。
徐赞如果看到会管,但总有他看不到的时候。
徐赞起身,走到蓝天然面前。
蓝天然疑惑地看着他。
徐赞右腿一抬,跪到蓝天然身旁的沙发上,然后俯下身,抱住蓝天然。
“我觉得这个时候,有必要拥抱一下。”
蓝天然回抱徐赞。
徐赞突然说了句:“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说完他还用鼻音哼了一声。
蓝天然笑了,虽然不知道徐赞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觉得徐赞做作的腔调很好笑,就笑了。
徐赞又说:“你身上有水蜜桃的香味,好闻。”
他的脑袋在蓝天然肩膀上动了动,短发在蓝天然脖子上磨蹭,使得蓝天然因为痒而笑得更厉害。
他边笑边认真解释:“在你来之前我吃了一个桃子。”
“你天天都这么开心就好了。”徐赞说。
蓝天然笑说:“我现在很好,没什么不开心的。”
“那就好。”徐赞松开蓝天然,退开几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蓝天然注视着徐赞的动作。
徐赞回看他。
两人目光相接,却没有真正的对视,徐赞是在看蓝天然,蓝天然却看得更深,就像X光,想要穿透表面,看清事物的内在。
他这种过于直接的目光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会觉得很不舒服,但徐赞只是笑问:“看我做什么?”
蓝天然意识到自己看人太用力了,立刻收敛了一些,目光像加了滤镜似的柔和下来。
他说:“没有什么明确目的。”
徐赞开他玩笑:“你应该说:你长得这么帅,让人看看怎么了?”
蓝天然迟疑了一下,然后接下了他的话:“嗯,你是很帅。”
“哎,我脸红了。”徐赞故意捂脸。
蓝天然便又笑了。
徐赞从指缝中注视着他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
离开蓝天然家后,徐赞打电话给赵鸿:“老赵,方便说话吗?”
“哥,老赵去卫生间了。”是项往的声音。
“……怎么是你?”
“我们今晚一起看话剧了。哥,你找老赵有事啊?”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们玩吧。”
过了会儿,赵鸿给徐赞发来信息:你找我有事?刚刚我去卫生间了。
徐赞:是有事,但是不急,改天再聊也一样。
赵鸿:行,那我们另约时间。
后来他们约了周六下午,还是在赵鸿的事务所见面。
事务所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两人便在舒适的会客区坐下说话,这里比赵鸿狭小的办公室舒服多了。
赵鸿烧水泡了两杯茶:“这茶叶是一个客户给我的,据说几千块一两。”
徐赞便道:“那得仔细品一品。”
两人花了点时间品那茶,然后徐赞说:“你和项往相处得不错啊,还一起去看话剧?”
赵鸿摇头:“我是去做公益的。那是个很旧的小剧院,是为底层的外来务工者服务的,剧院演出的话剧是他们自己排演的,观众也是他们自己人。我过去是去替他们解答一些法律方面的疑惑。”
“你为什么亲自去?派个小律师去看看不就行了?”
赵鸿无奈:“你弟亲自出面叫我去一趟,我能怎么办?”
徐赞笑了起来:“总比他真叫你去看话剧来得好。”
赵鸿苦笑了一下,又说:“不过他倒是我想象中的那种纨绔子弟不同,他肯亲自去做公益——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花钱简单,但愿意花费力气是很难得的。”
徐赞点头。
“很多事都是你教他的吧?他三句不离你。”赵鸿说,“你在他眼中的形象非常伟岸。”
徐赞有点尴尬,干笑:“他因为家庭背景的关系,所以有点单纯。”
“单纯倒不至于,应该说敞亮,没经受过苦难又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都很敞亮,相处起来舒服。”
“……”
徐赞觉得赵鸿的眼睛可能出了问题,类似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那种问题。
“老赵,你可别有什么想法。”
“你想哪去了。”赵鸿拿起茶杯,“就像这茶,它再贵再好,也不对我的胃。”
“我只是说说,你有想法我也管不了。”徐赞说,“大家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别人是拦不住的。”
赵鸿没接话,看了看他,问:“你今天找我是什么事?旧事还是新事?”
“算是旧事吧。”
不过不是赵鸿以为的王庭王家那些旧事,徐赞要问的是:“你母亲做过蓝天然的保姆?”
“对。”赵鸿推了推眼镜,“蓝天然告诉你的?”
徐赞摇头:“不是,我自己意外发现的。你和蓝天然从小就认识?”
赵鸿也摇头:“不,我母亲确诊癌症后,住院治疗时,蓝天然来看她,我们才认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那时即将大学毕业,他应该是高二,你们高中是同班同学,对吧?”
“对。”高二的时候,徐赞回忆了一下,“六月份的事?”
赵鸿点头:“他跟你说过?”
“没有。”
南谙的三月到六月雨水很多,雨幕垂挂在天地间,地上积着浅浅一层水,一脚踩下,水花四溅。
“你们看,有人在操场上跑步,有病吧?”
徐赞走到他们宿舍所在的楼层时,听到有同学这么说。
楼梯口有个大阳台,这里是公共区域,时常有同学聚在这里聊天。
“那是谁啊?”有同学问。
“蓝天然那个怪胎吧。”
徐赞走到阳台边,靠近被雨水打湿的阳台栏杆,望向操场方向,雨幕中的确有一个人影在跑步。
“雨天为什么不能跑步?”徐赞笑说,“你们都没淋过雨吗?”
“淋是淋过……但下这么大雨还去跑步,太怪了。”
“哪里怪?又不是娇弱的女生,男生淋下雨怎么了?”徐赞把手伸到阳台外去接雨水,“我觉得很爽啊。”
“你这话可不能被我们班女生听到。”
“我又没说她们,我们班的女生哪里娇弱?她们都是老虎啊,天天淋雨都没问题。”
“哈哈哈哈,你这话被老虎听到,老虎会吃了你的……”
回到寝室,徐赞拉开抽屉,拿了几包姜茶出来,他去隔壁串了个门,趁同学们不注意,把姜茶放到蓝天然桌上的书旁边。
现在。
徐赞说:“后来你帮我是因为蓝天然,对吗?”
赵鸿点头。要不是蓝天然,他都不知道徐赞,又怎么帮他呢。
徐赞百感交集,先是叹气,又笑:“怎么不告诉我呢?”
“他说,是他自己想帮你,你不欠他什么,所以没必要告诉你。”
“嗯。”徐赞闷闷地应了一声,歪着身体靠到沙发扶手上,借着用手撑住额头的姿势,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徐赞第一次见赵鸿是在他砸了王庭之后。
砸伤王庭后,一开始徐赞没有跑,他不知道王庭差点挂了,所以他打算正常去上课,走在明大校园中时,赵鸿过来拦住了他。
赵鸿告诉他,王家人很快会来找他麻烦,让他先躲躲。
躲了几天后,赵鸿又让他先去外地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下来后,再回明城。
徐赞离开明城时,赵鸿去送他了,还给他带了几万现金,说借给他。
徐赞没要。
那钱应该是蓝天然的。
如果时光逆流,他一定会爽快收下那些钱。
过了会儿,徐赞缓过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当时我问你为什么帮我,你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我还以为你也和王庭或者王家有过节。”
因为他不确定赵鸿为什么帮他,所以始终无法完全信任赵鸿,不过,以后可以更加信任他了。
“是有过节。”赵鸿意外地有点扭捏,“那事我没告诉过别人。”
徐赞轻笑:“什么事这么难说出口?”
第36章
“性骚扰。”赵鸿皱着眉, 纠结地说, “我在王家的公司里工作过,所以认识王庭,他喜欢动手动脚……”
倒不是明显的动手动脚,就是从你身边走过时, 突然伸手在你屁股上捏一把。
赵鸿第一次被摸时, 以为是玩笑,类似于同事间有时会互相拍打那样。
第二次时, 就明白对方是故意的了,那感觉,像胃里有蛆在扭动。
徐赞放下挡在眼睛前面的手, 收手时仿若不经意般地用指背蹭了下眼尾。
“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没有你那么勇猛,我没打他,只是辞职了。那份工作本来也是靠关系得到的。”
那工作是蓝天然的父亲给赵鸿介绍的。
“他倒是没有对我动手动脚过,他也不敢。”徐赞说, “我打他是因为两件事:唆使我父亲骗我, 以及在我的烟里下毒——毒品。”
赵鸿沉下脸:“他太没底线了。”
陷害别人吸毒是一种很恶心的毁人手段。
让不听话的人染上毒瘾, 然后那人会为了毒品, 什么事都肯做。
这是毁人一生,和杀人没差别。
他现在理解徐赞为什么要暴打王庭了, 这实在是很难忍住。
“不过我还是冲动了。”徐赞说。
赵鸿看向他, 居然后悔了?
徐赞继续说:“我不该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打他,应该等他落单后再揍他。”
赵鸿:“……”
徐赞:“你和蓝天然关系好吗?”
赵鸿:“怎么说呢,我们并不亲近, 我们很少联系——基本没有联系,只有在我母亲的祭日那天我们才会互相问候一声。”
“哦。”
上次在公安局,赵鸿看到蓝天然时,是表现得像是很久没见了。
赵鸿:“但我们是互相信任的,他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肯定会替他想办法,我相信反过来也一样。”
徐赞笑道:“君子之交。”
赵鸿喜欢他这个说法,点头:“对。”
徐赞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我要去武馆打发一下时间,你要不要去?”
他只是客套地问一声。
但对于赵鸿来说,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来自徐赞的与工作无关的邀请,他快速而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决定抓住这个徐赞“示好”的机会:“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赵鸿学过散打,所以出乎徐赞意料的,他居然能和武馆教练比划几下。
徐赞和老田一起站在场外观看。
老田:“他就是你那个律师?”
“嗯,他可以信赖,你如果有法律方面的问题可以向他咨询。”
徐赞认识赵鸿十年,认识老田五年多,大家都在明城,但他以前从来没想过可以介绍他们认识。
老田微微点头,问:“那个侦探公司怎样了?”
“他们不是王家的人,只是收钱办事,以后应该是不敢来了。对了,没人去甜姐店里找麻烦吧?”
“没有。是啊,他们只是小人物,关键还是王家。”老田低声问,“录像里那个男生有下落了吗?”
“还没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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