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在夜色里泛出银光,然后蓦地一刀捅进她的致命处。
“就到你为止吧!”冰冷漠然的声音在夜色里尤其刺耳。
月娘听了这话,却忽然笑了起来,她躺在鲜红的,恍若玫瑰花一样的庄园里,明明月色照不进来,但又好似看见了月光。
三十年过去了,这是她第二次落泪。
第一次,是石无衍离开的时候,她望着漫天星辰与月色,不顾形象嚎啕大哭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个青春正好的姑娘。
第二次,便是现在,她已经是个丑妇了,而面前之人,对她毫无眷恋,甚至还无比庆幸她死亡的时候。
她想,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她想,若是她没有师从老毒怪就好了。
其实她并不爱毒,她不过也是老毒怪的实验品,只是在她还怕蜈蚣都怕的要死的时候,便被丢进了万毒窟,从此万劫不复。
若是石无衍当初肯带她走的话,结局也会不一样吧?
她最后闭上眼的那一刻,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她,也曾风华绝代,也曾万人追捧,但,她选择了石无衍。
石无衍会告诉她,天上星辰的名字。
石无衍会背着她,在药王谷的林间奔跑。
石无衍曾为她编了个花环,对她说,他爱她。
她有千般的怀念石无衍,便有千般的放心不下眼前杀掉她的人,她只能在临终前说一句。“别和我一样!”
虽然,或许有些晚了。
其实,也真的是晚了。
那人最终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踹了踹她的尸体,脸上带着笑:“终于,可以结束了。”
第42章
近来昆虚派看上去像是发生了一些大事儿, 但对沈如初而言,则完全像是无事发生, 她依旧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昨儿个下午的时候,郝浮夸和肖跟班为表曾因为夺舍之事疏远她的歉意, 特意由郝浮夸出钱, 肖跟班出力,集体为她送上了一个大礼。
一架新床。
沈如初一点也不喜欢这份礼物, 因为这意味着她即将和叶从一的床告别, 再也没有理由能赖在她床上。
不过她又不得接受,毕竟人家都给她扛到房间了。
昆虚派的弟子该修行的修行, 该上课的上课, 没人知道昨天夜里死了人,所有的生活都在照常重复着。
沈如初哼着小调去找叶从一,三年比武的赌约没了,她身上的重担与责任也就没了, 似乎又可以过回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没事儿就逗逗初一玩, 或者去祸害祸害后山的那片花圃,偶尔吸收一下天地灵气修炼,她委实不算个很有上进心的人, 或者说人看得通透,并不在意自己的修为如何,只在乎活的快不快乐。
但她刚推开门,又碰上了即将打扰她和叶从一过二人世界的不速之客,甄柔弱。
沈如初皱了皱眉头。“这个时间, 你不去上课,来找我做什么?”
甄柔弱面无表情:“课程跟不上了。”
沈如初:“……课程跟不上你还不努力补课?”
甄柔弱理直气壮。“跟不上就不学了吧!反正我家里有钱,以后我专雇实力高强的人当护卫。”
这绝对是沈如初见过最霸气的富二代,当然了,她这辈子也就只接触过甄柔弱这么一个富二代。她无法反驳甄柔弱说的话,因为人家说的完全没毛病。
沈如初挑了挑眉,只能希望她家千万别破产。
她把甄柔弱往郝浮夸房间的方向推。“去找二师姐或肖师姐玩哈,你乖,让我好好和你从一师姐约个会。”
甄柔弱白了她一眼。“从一师姐不在房间,二师姐和肖师姐也下山去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猪似的,那么能睡?”
沈如初连忙跑去推开叶从一的房间,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房间干净整洁。“这怎么一晚上没见,人就没了?”
甄柔弱双手环胸。“这不是很正常么?以前一天不见,我也没见你惦记从一师姐啊。”
沈如初嘴角扬起笑,略微羞涩。“那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嘛?”
甄柔弱才不管什么往不往日,突然十分严肃的对沈如初道:“大师姐,陪我打拳吧?”
沈如初本想拒绝,但一想到当初甄柔弱就是用拳头追了她一整座山头,便不由得哼哼起来。“打,今天不打你个脑袋开花,我就以肖跟班的名义起誓,吃饭必中毒!”
甄柔弱:“……那我就以你的名义起誓,我要是拳头对拳头打不过你,你就必被肖师姐弄死。”
结果……
虽然沈如初修为比甄柔弱高,不过因为她处处克制灵力让着她的缘故,两人打到午饭时间,也只打了个平手。
鉴于大家都饿了,她和甄柔弱先暂时约好和平共处,等到吃完饭继续打,不过这饭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打,郝浮夸便背着肖跟班火急火燎的去找了医药派另一位邱长老。
沈如初和甄柔弱出食堂的时候,刚好看见她,也紧跟着一起去问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儿?”沈如初瞥到肖跟班满面乌青,一脸担忧。
郝浮夸先没回答,直到把肖跟班放在病床上,由邱长老诊治过后,得到并未伤及性命的言论后才放下心。
“肖肖今早和我说,再为你买一份礼物,并请我去她家吃饭,结果她娘亲好像采集到了有毒的菌菇,一顿饭吃下去……”她突然有些不忍心,似乎怕昏迷中的肖跟班听见,声音便越来越小。“她娘和她弟弟都死了。”
沈如初一瞬间便懵了,一时之间一句话都没敢说,她刚才就和甄柔弱开了个玩笑,怎么就这么乌鸦嘴了呢?
饶是不谙世事甄柔弱,此刻也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不过她有些疑惑。“那师姐你怎么没事儿?”
郝浮夸语气低落:“肖肖她弟弟一直吵着要吃桂花糕,我便去为他买了,走之前跟她们说了不用等,让她们先开饭,结果没想到一回去就……”
“明明是一直生活在深山里的人,怎么还会采到毒蘑菇呢?要不是肖肖有些修为,可能也当场就毙命了。”郝浮夸叹了口气,想来肖跟班若是醒来,定也是难过极了。
沈如初垂着头,越听越愧疚,她没事儿开什么乱七八糟的玩笑?
甄柔弱看了病床上的肖跟班一眼,拍了拍郝浮夸肩膀,有些庆幸。“还好二师姐你最近低调了,不然依你那一路高调张扬的性子,肯定会买很多礼物过去,到时肖师姐她弟就不会缠着你想吃桂花糕,然后说不定你们就会集体中毒,还没人发现。”
郝浮夸这么一听,身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本来她确实是要买的,不过却被肖跟班拦住了,不然还真得交代四条命进去。
肖跟班在被长老驱除了体内的毒性后,又睡了两个时辰才悠悠转醒,期间沈如初陪着郝浮夸去葬了她家人的尸体。
郝浮夸因为担心肖跟班的身体,走得急,也没顾得上她娘和她弟。
沈如初看了桌上的食物,有一只烤鸭,其中一个碗里装着两个鸭腿,应该是小孩子的,还有几份最常见的炒青菜,这些食物明显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便是那唯一一份小鸡炖蘑菇了。
蘑菇的颜色和常见的颜色没什么两样,沈如初只知道,色彩鲜艳的颜色是有毒的,这些蘑菇若在她的眼里,那都是正常能吃的,她估计肖跟班的娘亲在采集蘑菇的时候,应该也是抱着这种心态,所以才一家人都送了性命。
她们为母子俩定了两口棺材,埋在了屋后不远处一块靠近湖泊的地方,也算是山清水秀的好风景。
肖跟班的家里确实很穷,茅草房,房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脸盆,便什么都没了,就连做饭也是在门口搭的棚子。
也因此,床头那唯一一个看上去是用钱买的拨浪鼓便显得尤为珍贵。
沈如初将拨浪鼓收起,她想,或许肖跟班会需要这个东西。
两人回去的时候,肖跟班已经醒了,看上去情绪不太好,双眼也哭的红肿,甄柔弱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沈如初把拨浪鼓递给她,肖跟班的眼泪又不停往下掉。
沈如初和郝浮夸对视一眼,觉得不放心她,便干脆都不睡了,陪在她面前和她说话。
“肖肖,听说最近北荒都下雪了,你想不想去看看雪?”郝浮夸赔笑道。
沈如初也连忙搭腔。“是啊,一直呆在昆虚派也挺无聊的,不然我们出去玩玩吧?”
甄柔弱大气放话:“我请客!”顿了顿,突然想到她的钱都给掌门骗去了,便又接了一句。“不过你们要提前决定好啊,我好让我爹给钱。”
肖跟班从始至终不答话,只是摇着拨浪鼓。
一声,又一声。
开始唱起了她弟弟最喜欢的童谣。
众人皆是一筹莫展,最后郝浮夸见她一直哭,实在怕她哭瞎了眼,干脆一剂安眠药混在解毒药里,直接让她睡死过去。
三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最后沈如初觉得屋里有些沉闷,干脆跑了出去透气。
她已经一天没见过叶从一,除了早上的时候想念了她,后来因为肖跟班的事儿便将她彻底忘了。
她推开叶从一的房门,屋里的灯光很暖,照在她一半的侧脸上,也照在那看上去有些沉重的竹简上。
叶从一抬眸看她,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沈如初总觉得她今日整个人都是暖的,说话的语气也是暖的。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来了”?
沈如初点点头,没吭声,自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叶从一,你说,神明会听到凡人的起誓么?”
“一般情况下听不到!”
“那听得到的情况下呢?”
“也不会理。”
沈如初不解:“听到了不就是缘分么?为什么不会理。”
叶从一放下竹简看她:“因为人的命数是早就定好了的,即便是神,也不能干涉!”
她已经从别的弟子口中听到了肖跟班中毒的事情,听到沈如初这么一问,多少便知道她定是又乱说话了,这样的回答确实是在安慰她,不过也确实是实话。
因为一旦干涉,即便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让六界乱套,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沈如初心里突然好受了一些,目不转睛的看着叶从一手里的竹简。“你知道肖师妹的事情么?”
叶从一点头。
她本来也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人,知道沈如初她们都在,便也没去看她。
她去不去,都起不了什么作用。
沈如初叹了口气,虽说和叶从一这么一聊天,心里是好受了一些,不过还是放心不下肖跟班,和叶从一打了声招呼,便又去看她了。
屋里灯火明亮,门也一直开着,甄柔弱趴在桌子上直接睡沉了,沈如初为她盖上了一条小毯子。
郝浮夸刚洗完手,甩了甩手上的水迹,然后伸到沈如初面前问:“干净了么?”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明明不是夏季,这天气却诡异的说变就变,沈如初连忙去关上门窗,再一回头。
郝浮夸突然不见了。
第43章
沈如初确信, 这间屋内没有别的出口。
屋外又是一声惊雷,直让她打了个颤栗, 好在甄柔弱可算被这声雷给惊醒了。
她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瞧着沈如初弯着身子双手紧抱住自己的模样, 问:“大师姐, 你在干嘛?”
沈如初听到声音,勉强松了一口气, 好歹能有个活人能陪她说话了。
她一脸惊悚道:“前一秒郝浮夸还在和我说话, 后一秒就不见了,你说她是从哪儿跑出去的啊?”
这屋子一览无余, 根本是不可能会藏人的。
甄柔弱裹了裹身上的毯子。“大师姐, 你是不是困了?”
沈如初摇头:“我没有啊,你也觉得不可思议,认为我在说胡话吧?”
甄柔弱继续把头趴在桌子上,混不介意道:“可是, 郝师姐早就走了呀, 你前脚刚出门,我看她也有些累了,就让她走了。”
“你一定是困了出现幻觉才会这样的, 要不你也睡会儿吧。”
说完,她还特意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沈如初坐过来,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
沈如初:“……”
人是幻觉,声音也是幻觉么?
她突然拔出自己腰间的御灵剑,对着空气一阵乱砍, 以求个心安。
只是,当她脸上蓦然被溅出一道血迹的时候,沈如初便瞬间愣住了。
甄柔弱和肖跟班都在睡觉,她也没砍着自己,那么那道血迹到底是哪儿来的?
这简直比遇见鬼还恐怖。
她身为一个修真者,见鬼和见人其实没什么区别,毕竟她也算是开了阴阳眼的,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收与不收的问题,但她现在遇见的东西,是完全看不到,摸不着,却是真实存在的。
沈如初这么一瞬间,拔腿便想离开这里,去找叶从一要个抱抱安抚一下害怕的心灵,可外面下着暴雨,又一片漆黑,她站在门口,还是没打开这扇门。
这时候还挺羡慕甄柔弱的,睡得香甜,什么都不知道。
沈如初只能继续在房间里挥着御灵剑,但也没再挥出什么异常。
雨渐渐停了,东边也泛起了鱼肚白,沈如初精神不太好,不过好歹也因为天色渐亮而安了些心。
她推开房门,打算回屋去补个觉,正巧遇上了起了个大早前来关心肖跟班状况的郝浮夸。
郝浮夸捂着脸,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沈如初问她:“大清早的,谁又招惹你了?”
郝浮夸把手从右边脸上拿开:“还说呢,是我自己点儿背,刚才瞌睡没醒迷迷糊糊走着,谁知道昨夜风太大把树枝给吹下来了,有一截树枝垂在树上,我也没注意,走过去就给我脸上划一道。”
“你瞧瞧,我这张貌美如花的脸,就这么给破相了。”
她要是不说自己貌美如花,沈如初可能还会安慰安慰她,一听她后面的话,确定了她肯定没事儿,便干脆就不搭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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