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就跑远了。
朝妄到了岚迟住的房间,房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清冷声音,“我没事,不必过来。”
“是我。”
里面沉默了一下,“你现在有事?”
“那我进来了。”
朝妄说着推开门,转身关门,然后看向那边床上的人。
衣衫不整,容色略带苍白,看上去很有几分病弱无力的感觉。
他的目光顿了下,稍稍偏移了些。
“怎么一会不见,就变成这样了?”
岚迟撑着手勉强坐了起来,声音保持平静,“没什么。”
朝妄走到他面前,“受了什么伤?”
“没什么。”
“你也不信我。”
“……不是。”
“那是什么。”
岚迟沉默了下,“只是根基受损而已。”
“谁打伤的你?”
“没有。”
“你好像对我说的很多话都是否定词。”
岚迟垂眸,“我没有防备你的意思。”
“还是防备我比较好。”
朝妄俯下身,抱住他的腰,低声说,“毕竟我不确定会对你做出什么事,万一哪天没忍住,你该怎么办。”
岚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什、什么事?”
朝妄歪头,在他颈侧亲昵地蹭了蹭,唇瓣好似无意地触碰到了那处肌肤,“你说是什么。”
岚迟感觉自己的脸在渐渐发烫。
朝妄撒娇的时候,总是让人难以拒绝,以前也是,抱着他,头埋在他肩窝里,蹭了又蹭,小声嘀咕着饿,要么是在想待会吃什么,声音软软的,奶奶的。
而现在,变成成人了,声音又低又沉的,在耳畔低声说话的时候,总是莫名透着几分不经意的温柔与,宠溺。
而且他此刻说的话,行为举止,很难不让人想歪。
他开口,声音有点干,“你,你把我当作了什么?”
“什么?”这人语气有点疑惑。
“就是——”“哦,”朝妄按着他的后腰处,把他推在床上,压了上去,靠近他的脖颈吐气说话。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随意的人吗。”
岚迟,“……”
你现在这举止还不够随意吗。
靠得太近,男人灼热的气息透过衣料侵袭而来,这人的衣服里好像放了一样东西,冰冷的,方块状的。
有点硌人。
朝妄低头,把那块令牌拿了出来,随手扔到一旁,继续抱着他,头埋在他肩上,轻声说,“你身上好舒服。”
岚迟慢慢地别过脸,耳朵通红。
“你起来。”
“不。”
“你压着我了。”
“不舒服?要不换一下?”
“……”
岚迟完全动弹不得,感觉自己此时就像置身于一个火炉里,渐渐的,体内的痛苦消散了不少。
朝妄的呼吸声在耳侧,轻轻的。
没过一会,他慢慢地闭上眼,睡着了。
朝妄摸到他的手,手心是微凉的,草木精灵体温偏低,倒也正常。
他顺着手腕向上试了试,“嗯?”
挽起这人的宽大衣袖,那白皙细腻的小臂处,赫然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连着心脉,下手极狠,看样子当时要是一时手歪,这条小臂都得重长。
朝妄低眸看了一会。
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
这么看来,这人之所以根基不稳,也是因为如此,把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给了别人,还是自己亲自下的手。
朝妄把衣袖又慢慢地放了下去。
又抱住了岚迟的腰,侧头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给别人。
不开心。
朝妄大人委屈巴巴地蹭了蹭岚迟的脖颈。
沉睡中的岚迟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然后做了个梦。
梦里朝妄抱着他,说饿。
“想吃什么?”
小妖眼睛一亮,“烧鸡烤鸭卤猪蹄,还有牛肉!”
然后小妖看着他,突然没说话了。
他疑惑,“怎么了?”
“还想吃你。”
“……”
小妖凑到他脖子旁,哈了一口气,一口咬了下去。
然后被苦到了。
小妖坐在床边,可委屈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能吃?”
他坐在小妖旁边,也有点难过,“为什么我不能吃。”
“这话是我问你的。”
“我不知道啊。”
“好吧,不能吃我也要你。”
“要、要我干嘛?”
“拖回家,暖窝。”
“可是,我是冷的,你才是热的。”
“对哦。”
小妖一脸费解,“那我要你干嘛?”
他小声说,“也、也许有用呢。”
……
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伴随着小姑娘压低的声音,“朝妄大人……”
朝妄睁开眼,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开门。
小姑娘抱着一个大坛子,脸蛋通红,眼神亮晶晶的,“大人,我把药酒带来了。”
朝妄单手拎起酒坛,“辛苦了。”
桃央眨了下眼睛,突然捂脸。
啊!朝妄大人说辛苦了!朝妄大人好温柔啊!!
原地转圈圈~
然后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探头瞧了瞧躺在床上的自家大人,脸色好了很多哎!
她没猜错,朝妄大人果然有办法!
桃央捂着嘴偷偷笑了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顺带轻轻地把门合上了。
朝妄打开坛封闻了下,确实有药材的味道,很苦。
他走到床边,伸手去拿那枚丢到里面的令牌,视线无意间扫过这人的脸,睫毛颤了颤,正在睁开眼。
“哎呀。”
朝妄大人一个“失误”,摔在了床上。
岚迟,“……”
怎么能这么幼稚。
他看着朝妄。
朝妄看着他。
两个人默默对视一会。
岚迟伸手,推了推这人的肩,“起来。”
“不。”
岚迟无奈,又有点想笑,“你这样我起不来。”
朝妄的目光落在手里的令牌上,“我吃醋了。”
“嗯?”
朝妄起身,转身就走,“想吃西湖醋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岚迟也没反应过来,想吃醋,所以就吃西湖醋鱼?
好像没问题。
他坐了起来,低头一看,衣领都散了下去,身上仿佛还残留着朝妄的气息,耳廓立马热了起来。
他把衣服整理好,下床,外衣穿好,然后看到桌子上有一坛酒。
药酒?
当时督查司的人来送药酒的时候,他真真切切地惊讶了一瞬。
因为那人在看到他虚弱的状态时,没动手,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没想到,居然还让人送来药酒。
而且里面的药材都极为的罕见。
他刚开始是不准备收的,但督查司的人做事都极为迅速,想来也是知晓他不会收,说完了话,人就没影了。
那次的药酒事件过后,他们俩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善。
朝妄在见到他时,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好似完全忘了那件事,也压根没想起是否要威胁他。
这人有时候不择手段地让人觉得可恨,可有时候,又宽容大度的令人止不住心软。
岚迟走出了房间。
丰盛的午餐里果然有一道,西湖醋鱼。
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就是鱼刺多。
岚迟看朝妄慢腾腾的剔鱼刺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我帮你弄吧,你先吃其他的。”
他感觉按照朝妄这速度,这盘鱼解决了,桌子上的其他菜也凉了。
朝妄嘴里蹦出一个字,“不。”
岚迟,“……”
吃饭为什么心情不好?
朝妄平时吃饭的时候都挺开心的啊。
岚迟伸手,准备给他剥虾。
朝妄立马说,“你别动,我自己来。”
岚迟,“……”
他好像被嫌弃了……
岚迟默默地低头,默默地吃着一碗红豆粥。
然后碗里被夹来一筷子菜。
朝妄疑惑的语气,“你吃粥能饱?”
岚迟抬头看着他。
朝妄的目光稍稍偏移了下,“……你别看我。”
“嗯?为什么?”
“因为你看我,我总得看你。”
“然后呢?”
“我可能会做出某种你无法承受的事。”
岚迟把目光移开了些,过了一会,还是有点好奇,“什么是我无法承受的事?”
想动手。
杀人的欲望。
但朝妄怎么会说,于是就改了措辞,“就比如,把你按在地上……做一些会让你觉得疼的事。”
他更进一步,更具体些,“会让你受伤,会流血……”
哎不对,这话怎么越来越……那啥?
朝妄看了眼岚迟。
这人眉目清润,对他说,“我没事的,再疼也没事的。”
朝妄,“……”
这仿佛是在……邀请?
第20章 执子之手
“结界?”
“嗯, 应该是结界出了问题,他们才过来找你, 而这令牌,是进出禁地的钥匙。”
“结界里面有什么?”
“当年被你镇压在结界里的, 鬼王。”
“为什么是我镇压?”
“因为, 你是将军。”
朝妄把令牌塞进衣服里,“这名号比督查司主还要让人头疼。”
岚迟轻声说, “你当年名气很大。”
朝妄挑眉, “我现在名气不大?”
岚迟,无话可说。
他轻轻笑了声, “你一直都很厉害。”
朝妄慢慢地移开视线, 咳了一声,“我得回去一趟。”
“回哪?”
“之前住的地方。”
岚迟见朝妄转身就走,犹豫了下,“你认路吗?”
朝妄顿住脚步, “不认。”
其实妖都他都转过好几圈了, 怎么可能不认路。
好在岚迟没有怀疑他的意思,而是笑了下,心情忽然间好了许多, “往这边走。”
前面说了,两人住的地方并不近,差不多隔了半个妖都的距离,中间插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的店铺。
两个人走的速度并不快,朝妄在后面慢悠悠地晃荡, 岚迟也就没说什么,跟着他一块慢悠悠的。
逛街似的。
一开始非常引人注目,后来两个人都戴上了面具,看他们的人就少了许多。
岚迟侧脸看朝妄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但由于戴着面具,不好吃。
他往朝妄那边靠近了些,还没开口,就被牵住了手。
本来准备说的话,也瞬间给忘了。
朝妄牵着他,往前方走,“其实我觉得,这时候很熟悉。”
“就好像我曾经也这样牵着你,走过很多地方。”
走过,很多地方。
繁华的街道,无人的小巷。
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日眺山川的九月九。
累了找个地方歇歇,饿了带着仅剩的银两去买碗素面,看到道士时,怂怂的换条道。
那时候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也很好。
好在多年后,他们未曾有过生离死别,依旧能牵着手,说一句,这桥段我见过。
“你都不说点什么吗?”
岚迟回过神,“什么?”
“……我刚刚说的难道不是情话?”
“……你刚刚说的难道不是真话?”
“……”
“……”
朝妄松开他的手,“没情趣。”
岚迟想了想,“我很开心。”
“然后呢。”
“也很高兴。”
“然后。”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死离合,海誓山盟,执子之手,白头到老。
朝妄扶了下面具,“这一招不要对小姑娘用。”
本来就长得好,再说这种话,简直让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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