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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警示，足够付所心中鸣笛。
科研政审查三代摸九族，但是谁也没有读心术，谁也不知道身边人的真实想法。
外界看起来风平浪静，然而他们内部清清楚楚。
抓了多少人、盗了多少资料、毁了多少心血，几十年的努力成果流出去了多少，全都是一笔笔血泪帐。
付所说：“这次我保证全程盯着他，昨晚确实是我疏忽了。”
说完，付所抬眼看向一脸严肃的莫敏学，“老莫，感谢提醒，但你还是跟外甥说说啊，万一要改邵炼的系统，谁能改？总不能叫我去把邵炼揪回来吧！”
莫敏学嘿嘿笑。
之前的严肃正经全都不见了。
“欠人情啊，双份。”
末了，莫敏学在付所咬牙切齿无能为力的视线里，得意洋洋的回到实验室。
他问沈明洲，“付所那边说机械犬的系统出了一点问题，你有空的话，愿不愿意去帮帮忙？”
“好啊。”沈明洲昨天就想改机械犬的程序，现在付所上面邀请，他当然愿意。
而且，那是邵炼没完成的项目，他来帮忙，圆的是自己的心愿。
于是，付所欠了两份人情，带着沈明洲到了人工智能中心。
刚踏进实验室，沈明洲就发现昨天还轻轻松松的研究气氛，变得凝重而悲痛。
“付所。”研究员见所长回来了，立刻汇报，“我们检查发现程序有一段严重缺失代码，所以把备份的基础架构重新覆盖之后，机械犬能够实现移动了，但效果不好，可能是传感器出现了问题。”
昨天还活蹦乱跳会握手的机械犬，如今站在实验室里，宛如年迈老狗。
系统重新覆盖，等同于还原归零。
哪怕是病毒、程序紊乱，都应该完全恢复正常。
但是机械犬好像整个系统崩溃之后，再怎么抢救，都回不到最开始的灵活。
步伐迟缓，一卡一顿，说它没问题，沈明洲都不信。
沈明洲没有出声问怎么出的事。
机械犬陷入重大故障，研究员的压力最大，他没必要去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走到设备面前，全然无视旁边站着的周建。
沈明洲说：“我先看一遍系统，排除掉软件故障，再研究硬件问题吧。”
“我们已经排除软件故障了。”周建表情完全不像是见到救星，语气里充斥着熬夜后的烦躁与焦虑。
而这股烦躁和焦虑，正在实验室里无限蔓延。
他说：“机械犬的程序正常，进行了覆盖式还原，我们一致认为是传感器的硬件故障，需要拆机。”
沈明洲见整个实验室的气氛，还有周建颓然状态，实在是不想对他们施加打击。
但是周建言语里充满阻止他查看系统的意思，令沈明洲心生不满。
他平静凝视这位散发绝望焦虑感的研究员，认真的问道：“那么周博士，我请问你——”
“机械犬硬件更新换代这么多次，基础架构是否进行了相应的修正，以便适配新硬件的性能？”
“传感器通讯通道的衔接层代码有没有进行过实时调整，符合现有传感器的信息传输要求？”
“你所说的硬件故障，究竟是传感器硬件坏了，还是系统过载，不再适配传感器，导致的硬件问题？”
周建嘴唇微张，欲言又止，显得有些傻。
他答不上来。
但他知道，是他的测试弄坏了传感器。
骤然从心底升起的恐慌，驱使周建发出声音，“可、可是我们换一个传感器，就能解决问题……”
他不想让沈明洲从系统里看出他的失败。
更不想让沈明洲发现，是他在系统里的可笑模仿，导致硬件过载。
周建从来不肯承认邵炼的系统优越性。
此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道：“我们的基础系统是邵炼写的，我们也已经还原到最初版本，你就算不相信我们，也应该相信邵炼。”
沈明洲的语气严厉，毫不客气的说道：“周博士，如果你累到神志不清，我建议你回去休息。”
“我正是因为相信邵炼，才一定要全面检查他写的系统。”
机械犬的系统构架精妙，然而经历了多年发展，已经无法完全承载更替的全新硬件。
传感器坏了，可以换，但任由系统继续运行，可能损坏的不止是传感器。
那个骄傲自满、天赋恐怖到夸张的悠闲老板，留下了一堆足够别人研究多年仍只会照本宣科的代码，走得毫不留情。
连沈明洲看了都觉得惋惜。
除了邵炼，没有人比他更懂邵炼的系统。
如有必要，他改，正合适。
第55章
因为信任，所以要检查？
周建熬了一夜，头脑胀痛血气上涌，理不顺这个逻辑。
他脸色惨白的盯着沈明洲熟练的打开后台，根本没有阻止的力气。
“周博，回去睡一觉吧。”
付所看他在实验室里，焦虑的状态已经传染给了其他研究员。
待着只会添乱。
周建却拒绝了。
他说：“付所，我不困，这次真的是硬件的问题，我们还原了系统，系统不可能有问题。”
付所看他的眼神都透着失望。
学美国大狗写程序搞崩系统就算了，现在还阻止沈明洲看系统是怎么回事儿呢。
莫敏学的提醒，在付所心里像针一样扎。
半晌，他坦诚的说道：“周博，当初我们面试招你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我们机械犬的系统制作在八年前，有些落后了，希望你可以对它进行一定的改进。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机械犬确实走得够稳定，但是还不够。”
周建听到这话，连夜经受的打击，令他脸色苍白。
付所看他怪可怜的，实在不愿意将他往坏处想。
只好叹息一声说道：“现在沈明洲可以改系统，你回去睡觉吧，睡醒了，机械犬就恢复了。”
可惜，这句话砸在周建心里宛如铁锤，差点将他击晕。
沈明洲会改系统，睡一觉机械犬就恢复了……
周建眼神飘忽，身影如同幽灵般往外飘，走得头脑昏沉跌跌撞撞。
付所忍不住了，扬声喊道：“小赵，你陪周博回宿舍，小心别摔着！”
小赵同志浑身一震，难以置信。
最终，在付所的眼神里，恋恋不舍的扶着周建，快速离开实验室。
小赵心里急得不行。
他还想留下来看沈明洲改系统呢！送人回宿舍这事怎么就摊上他了！
把周建打发走，实验室气氛缓和许多。
平时这位海归博士就是一副高傲冷漠不爱多说的样子，看在他实力不错的份上，研究员们都选择了原谅。
但是今天，机械犬瘫痪这事，着实震撼到他们了。
周建这是写了多么丧心病狂的程序，才能把邵炼留下来的系统给搞崩溃啊！
邵炼的系统，实验室的人都亲手研究过。
精简高效，稳定耐操，他们就是往上堆叠数十种新功能，机械犬都能完美响应。
以至于大家对基础系统格外放心，做什么测试都毫无顾虑。
现在，机械犬可能因为系统，烧了传感器。
哪怕是还原成最初版本，也埋下了隐患。
大家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沈明洲身上瞟，连带着身体都往这位专注于屏幕的孩子身边靠。
都想学一学，沈明洲怎么改邵炼的系统。
然而，沈明洲坐在屏幕前，手速飞快，看懵一群研究员。
他删除邵炼的代码毫不留情，随手的修改果断又随意。
“不是，沈明洲，这系统问题这么大吗？你删了好大一段！”
平时他们维护邵炼的系统，改代码都小心翼翼，哪儿有沈明洲这么痛快？！
沈明洲手上动作没停。
他删过的邵炼牌程序不计其数，不差这一套机械犬系统。
“因为这部分程序有些过时。”沈明洲手随眼动，残酷无情的点评道，“再用下去烧的可不止传感器。”
软件拖累硬件造成损坏的实例众多。
沈明洲心里放不下的医疗系统，也是如此。
邵炼的系统，他删起来一点儿负担都没有。
哪怕周围的人看他删得痛快，倒抽冷气眉头紧皱，还是无法阻止沈明洲对邵炼留下来的系统进行全面的“检查”。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视线一碰，立刻心领神会。
这算什么检查？明明是全面重写！
他们许多人没见过邵炼写程序的样子。
现在，见到了沈明洲改邵炼程序的样子。
然而，天才的手速超群，一段段代码消失又出现，着实叫周围一片真心想要学习的人，感到为难。
就算是坐在沈明洲身边的付所，在最佳学习位观看屏幕上一段一段代码的出现和删除，也完全弄不清楚，哪一段代码是邵炼留下来的，哪一段代码是沈明洲新写的。
老了老了，当初他看邵炼写代码就觉得眼花缭乱，遇到一个手速更快的！
“你们看。”付所撤了，“我还是去写报告，申请再买点配件。”
所长光荣退回辅助位置，将学习机会给了年轻人。
研究员们多是二三十岁左右年龄，经验丰富，研究热情高涨。
他们盯着沈明洲敲出来的代码，就算看不懂都觉得好像学到了很多东西。
有些人跟付所一样看花了眼，正想拿个笔记本电脑，跟着抄一抄代码，忽然就听到沈明洲说：“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围观沈明洲的研究员们表情诧异，骚动起来。
“这就写好了？”
“重新写一套基础系统这么快的吗？”
“你不是删了好大一段？你确定已经把它们复原了？“
沈明洲比他们还诧异，“为什么要复原，我真的是在检查邵炼的代码，去掉一些冗长不适用的架构，重写一段更简写的程序。其他部分，可以完美保留。”
因为沈明洲动作太大，删得太多，研究员默认他要推翻邵炼的统治了。
没想到这么一通大操作，沈明洲竟然没有新造系统，真真正正的是在检查？！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研究员们表情都愣了。
沈明洲可不管他们的想法，从头到尾理了一遍邵炼的系统，将它修改得更加符合当前硬件要求，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来吧。”沈明洲说，“我们先把这套程序装载到机械犬，看看传感器能不能恢复正常。”
再惊诧，工作还是要做。
研究员们手脚迅速，将程序升级到机械犬芯片之中。
趴在地上单纯依靠机械力量支撑的机械犬，重启电源之后，缓缓站立起来。
研究员拿着遥控器，尝试操控机械犬移动。
刚才还垂垂老矣的故障狗，竟然恢复了最初的活力！
“动了动了！”研究员们沮丧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
所有人的脸上都重新出现了笑容。
“我们还以为传感器烧了，差点拆机。”
“没想到我们最初备份的原始系统覆盖上去，都没法驱动机械犬，现在又能动了。”
研究员控制机械犬在狭窄的实验室走来走去，即使不能奔跑，它活蹦乱跳的样子，也令他们欣慰。
手上研究的项目，都是耗费了大量心血的结晶。
能够看着机械犬从瘫痪老狗恢复活力，一群人心里比见到自家宠物狗摆脱疾病还要高兴。
“嘶，是我的错觉吗？它好像更灵活了一点儿？”
付所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你让它到我这儿来。”
收到指令的机械犬，转头就向付所跑来，四肢轻盈，身躯稳定，短短一段距离，足够让付所看清它的动作。
真的灵活了，四肢前扑都带着优雅的弧度。
付所诧异的伸手，想看看机械犬的动力关节情况。
谁知道他一伸手，机械犬居然坐下了！
还跟他握手！
付所震惊的握着机械犬的前脚，产生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心里既喜悦又恍然。
“洲洲，你就这么一会儿，把握手程序也写进去了？”
沈明洲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因为之前写过一次，这次重写就快啊。”
天才速度，令人落泪。
研究员听着听着都要哭了，敢情您刚才除了检查系统，还顺便把握手程序给写进去了，我们怎么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机械犬，又是一只会握手的好狗了。
大家深表欣慰，甚至强烈要求：沈明洲，求求你把打滚儿程序一起写了！
本该是人工智能中心接下来的研究计划，有了沈明洲，突然计划变成了现场教学。
之前没准备的研究员，都把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沈明洲写两行，他们抄一行。
慢是慢了点儿，带回去好好研究，才不辜负他们对机械犬项目的热爱。
打滚儿程序本身不难，但是对机械犬的智能自适应调整控制能力要求很高。
沈明洲写的时候才发现，邵炼留过相应的接口。
早在机械犬立项的时候，他已经打算要将这只机械犬，赋予一只狗该有的性能，却因为硬件设备或者时间限制，无法实现。
跨越了时间，沈明洲帮邵炼捡起了机械犬的研究，像是在回溯多年前的邵炼。
年轻、傲慢，还藏着少年般的天真活泼。
会希望一只全身布满机械的犬类智能机器人，学会打滚儿这么毫无意义的仿生动作。
打滚儿程序比想象中更难。
沈明洲第一次写，机械犬摔倒了再也站不起来。
沈明洲第二次写，机械犬赖在地上扑腾四肢，不像打滚儿，倒像是在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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