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曼曼来了,且品级比她高了一截,于是王蔷被迫从主位退了下来,屈居第二。
“诸位妹妹不要拘束,你们先前可是在作诗?姐姐也想参与,毕竟刚从陛下那宫里过来,被这日头晒得慌。”秦曼曼持着一绣花小扇,一边为自己扇风,一边炫耀,话语中还带上了陛下,很成功地让众人眼中蹭地冒出火苗,偏又不敢发火,只能暗暗忍着,憋得内伤,期望这三句不离陛下的小贱人快点失宠。
其中一位采女见气氛不太对,连忙站出来,识趣地打圆场:“我们是在命题作诗呢,可有意思呢,姐姐也来玩吧。”
一句恭恭敬敬的姐姐和那伏低做小的姿态,令秦曼曼通体舒畅,她挑着细细弯弯的眉,道:“是什么主题?”
这种命题诗会在民间还是挺常见的,有一个好彩头,主题一般都是花、鸟、风、月、思乡、思亲等等,并不会刻意刁难人,所以特别好提前做准备,然后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先前唐白没出诗集上,秦曼曼在京城的诗会上没少这样干。
“回姐姐,我们刚做完‘雪’,正做到‘春’呢。”另一机灵的采女回答道。
“春景题材的主题呀,真是既庸俗又没新意呢。”秦曼曼捂嘴轻笑,直把提出这没新意主题、又被内涵庸俗的王蔷气得咬牙切齿,只能强笑道:“姐姐说的是,姐妹们也就聚在一起凑个趣儿,自然不能孤芳自赏,得想个雅俗共赏的主题呢!”
听出她的不甘示弱,秦曼曼也不追究,而是道:“也是呢,俗气的人儿做俗气的诗,咱们再高雅有时除了陛下也愁没旁人欣赏,到底还是俗气点、迁就点好。”她早上才写了首致橡树,夹在精致的小餐盒里,送去给景帝,也不知道陛下面对这殷切真挚的剖白,是否会被打动。秦曼曼说的她如何高雅脱尘,却不得不迁就她们似的,偏偏还多嘴道,陛下喜欢她这样的,好悬没把众女气得口鼻喷火。
王蔷脸色难看,秦曼曼笑得轻快:“正好,我这里临想了一首词,既有‘雪’,又有‘春’,也算补了先前未到的缺憾,也给新主题开个篇。”
因为她剽窃的名声在外,知道内情的采女们暗地里都撇了撇嘴,不相信对方腹中有多少诗书文墨,可她们不知道,区区一首词罢了,秦曼曼确实拿得出来,她小指微勾,轻轻撩了撩自己的鬓发,想到接下来自己会如何的惊艳后,在心中得意一笑:这唐白怕是不知道,除了古代的诗词曲,她还有近代的可以祸害。
于是她故意轻皱柳眉,装作深思熟虑地走了几步,走一步念一句,“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这开篇没什么特别的,众女脸色尚是镇定沉着,让秦曼曼嗤笑一声,期待她们接下来会如何的目瞪口呆,这首词意境极好,用在此情此景下,正好可以来讽刺这群跟她争宠的女人,又表现自己的高洁脱俗。
可没等她念到全诗高潮处,一道明黄色身影就出现在花园路口,彻底转移了众女的注意力。
没想到谢厌会来,众女皆倒吸了一口气,克制不住地露出惊喜的神色,纷纷上前屈膝行礼,一个比一个声音清甜可人。帝王的风度威仪胜过了一切,令枝头的俏春都黯然失色,一时间根本没人再去关心秦曼曼念了啥,莺莺燕燕们全围了上去。
让秦曼曼憋着一口气,平心而论,谢厌能来,她满心欢喜,但她此情此景下,更希望自己能把这首词念完,好好装个逼,打脸这群老说她胸无点墨的庸脂俗粉。而且如果早知道皇帝要来,她完全可以做两手准备,一边装逼一边刷帝王好感值,怎么会沦到现在不尴不尬的。她在心头埋怨系统没有提前通报,喊了几声,却除了滋滋滋的电流声,得不到任何回复,她暗骂道:这该死的系统,平时对她说教的屁话那么多,关键时候需要它,竟然就死机了!
完全不知,她的系统在她跟旁人口齿交锋时,早就受到电波干扰死机了,而牡丹花丛后,有一穿着枣红色、模样唇红齿白的小太监钻过。
谢厌的身材十分高大,光是站着,那高傲的气质,轻而易举就能夺去旁人的呼吸,升起无边无际的崇拜。
在众人痴迷的注目中,他冷着一张脸,凤眸在花园里环顾,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那表情很是不耐。在对方那冷脸中,王蔷鼓起勇气,上前询问道:“陛下可是在找什么东西?亦或者是什么珍稀的小宠物,陛下可以告诉妾身,妾身唤人一起找。”
其他采女不忘点头应和,大家都以为是景帝豢养的小猫小狗,一不小心偷跑出来了,于是一个个都在树丛花丛里寻找,毕竟这些猫猫狗狗不就最喜欢往这些树里钻么?
一双双绣花鞋从身边经过,全员在找猫,殷明麓小脸皱成了苦瓜:“……”他不知道为什么景帝永远来得速度那么快,跟捉奸似的。到时候这群采女们从树丛里突然翻出一个身穿太监服的男人,千夫所指下,他岂不是有苦说不出了?
眼看着就要扫到他这边时,谢厌却突然道:“不用找了,应该不在这里。”
殷明麓小小地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那“瑟瑟发抖”的小手正好暴露在男人视线中,在翠绿的树丛中若隐若现,看着十分可怜。
想象着猫在树丛里的人,也许正咬着唇泪水盈眶、身体害怕得发抖的模样,谢厌本来戾气横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远远盖过了愤怒。
第99章
虽然很想把人扯出来,但谢厌知道,这这群如花般娇艳的美人儿面前,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他还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能罢黜后宫。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他便假作颇有闲情逸致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好巧不巧,就在殷明麓躲藏的树丛前,殷明麓暗自叫苦,这花园地盘那么大,谢厌为什么就正好选了这片地儿,这下子他是连溜都不敢溜了。
见到陛下落座,众女万分激动,当即提着裙摆,抢着那些能紧挨着陛下的位置。本来不受欢迎、偏僻的角落,因为谢厌的缘故,马上就成了众女青睐的好地方。
王蔷因为眼疾手快,于是挤过旁人,正好能坐在谢厌左边。因为动作过大,她此刻胸脯剧烈起伏着,但脸上却是心满意足的微笑。其余没抢到的人,只能暗自懊恼自己动作慢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找了其他的位置坐,但始终不敢离陛下远了,生怕自己错失良机,从此出不了头。
场上的位置分布至此变得极其奇怪,御花园里繁花如锦,碧草如茵,多的是风水宝地。但一片非阴凉地、还遭受日光曝晒的巴掌小地,没想到竟挤满了人,那些美人儿皆如众星捧月般围着一个男人,眼神充满崇拜和痴迷。年纪小的内侍摸不着头脑,心想这群平时呵护自己肌肤如同呵护自家老母亲的美人儿,这会儿开始都不怕晒了么?
等秦曼曼回神,发现根本没人想起给她留位子,她脸色一黑,随便找了个低等采女,居高临下地命令道:“坐一边去,这位子归我了。”
秦曼曼在一群女人中到底品级最高,如今又宠冠后宫,是同期秀女们的独一份。对方要往陛下面前凑,大家虽然满心嫉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纷纷给她让位。
“陛下。”找到了位子后,秦曼曼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厌,面上浮现喜悦,行为举止如一个娇俏的小女孩般,小弧度地行礼,俏脸浮上红晕。不说姿容,单她身上那套美丽的华裳,那随风而舞后更显仙气飘飘的薄纱,都胜过在座女人不少,更别说那见到皇帝就惺惺作态、一反先前嚣张跋扈的小女儿姿态,令众人心头浮现嫉恨,狠狠地咒骂着。
谢厌看了她一眼,读取了她的心声后,眉眼冷淡地道:“免礼。各位美人,你们在玩什么呢,竟如此热闹?”能把一只贪玩的猫儿吸引过去。
秦曼曼还没回答,就被一个机灵的采女嘴快地抢先了,“答陛下,我们在玩命题作诗呢。”
“是啊,大家玩得正起劲呢,现在正好到了‘风雪’和‘春景’的主题,陛下也来玩吧,姐妹们正好可以继续呢。”秦曼曼眼前一亮,娇声怂恿道,心里却道:陛下来了正好,她重新念词,势必把这群想勾引陛下的小浪蹄子比下去。她对这首词很有信心,什么“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表面是在说春在笑,实则咏物寓志,说她本人在笑,完全能展示她不拘俗套的洒脱自然,也许景帝听了,还会被所惊艳。所以陛下快继续吧,让她把这首绝妙的词念完!
“哦?”谢厌挑眉,其实他早从秦曼曼的心声听到了,但却假作不知,然后故意道:“既是命题作诗,那朕就重新命题吧,诸位美人参与即可,作为彩头,优胜者可得赏赐。”
秦曼曼面色瞬间就有些不好了,这景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的春景词才念到一半呢!没等展示的机会,就这样废了?
她刚想撒娇说,陛下不要这样,咱们继续以春为题吧。可其他美人一听有赏赐,个个开心地点头,笑了起来,拍手叫好道:“好呀好呀。”
就秦曼曼一人反对,众人皆瞪着她,有的还捂着小嘴儿奚落道:“既喜欢春景,那姐姐自个去做吧,我们姐妹们只想要陛下的赏赐。陛下命什么样的题,我们就做什么样的诗。”
“是啊,姐姐先前不还觉得春景题材俗气么,怎么现在又不依了呢?真是多变。”
还有人善意地劝道:“莫不是姐姐做不出其他主题的诗词?其实妹妹才疏学浅,也不太会作诗,但陛下要赏赐,妹妹便想多多少少争取一二。姐姐若是看不过眼,可先回宫歇息。”
躲在树丛里的殷明麓暗暗点头,恨不得给这群女人点赞,这挤兑人的水平真是干脆又利落。
让她回宫?凭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秦曼曼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指尖掐入掌心,五官有一瞬的扭曲。而且她若是回宫了,不就放任这群小浪蹄子粘在陛下身边不走了,她才没那么蠢,自己退席让情敌上位,于是便悻悻地坐下了,表面平静,心里却暗自祈祷景帝命的题不难,能给她一个发挥的机会。
谢厌自然是故意的。为了防止这妖女钻漏洞提前背诗,才想着自主命题。
他垂下眼睫,修长的指节点了点案桌,开始命题道:“狸奴。”
狸奴即猫。这主题虽稀少,但也不难,很日常化,诸位美人家中不少都养过猫,自然不陌生,作诗题字信手拈来,一个个如学生面对私塾老师问答般,争先恐后道:“白猫扑蝶影,浅纸映梅花。”(我家的白猫爱扑蝴蝶,那调皮的猫爪走过我的纸上,印下一串串可爱的小梅花)
“风雪呼啸过,狸奴贪毡暖。”(窗外风雪很大,天气很冷,我家的猫贪恋温暖,躲在我的毛毡里不肯出来)
“村溪闻犬吠,野径寻猫踪。”(村头听到不知谁家的狗在叫,惊坏了我的猫,我现在到处在野路边寻找它)
这些诗句浅显直白,没什么惊艳之处,但完全是做诗的秀女平时生活化的体现,便显得十分生动有趣,作诗也十分快。
谢厌凤目中浮现笑意,道:“好诗,皆有赏。”
更加起劲,赏赐也源源不断。秦曼曼却一愣,贝齿咬着牙,完全忆不起自己的九年义务教育中有什么跟猫有关的诗句,于是精神很是恍惚。
等她好不容易想起有关猫的一字半句时,结果皇帝又换主题了,这次变成了“豆腐”,秦曼曼彻底震惊了,心想为什么都是这么冷门的主题,历史上肯定有不少描写豆腐的诗词歌赋,但问题是她从没背过!
她知识储备完全不够,外加腹中文墨比不上场中这些从小深受熏陶的土著,听着谢厌口中慢条斯理的“赏。赏。赏。”
被赏赐的美人个个欢呼雀跃。
她绞尽脑汁,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只能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急得满头大汗。
王蔷刚得了赏赐,见秦曼曼如此,心中好生畅快,她捏着柔软的丝帕,故意含笑道:“姐姐不是自诩才女么,这般简单的主题,姐姐怎么不作诗呢?妹妹还想看看姐姐的杰作呢,莫非姐姐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豆腐?所以不会作诗?那真是稀罕!”
虽是惊讶,但那嘴角的笑容别有深意,眼中的亮光也告诉众人,她明晃晃的不信。
其他采女也很配合地拆台道:“怎么可能没吃过呢,大街小巷的都知道,姐姐所在的秦府,每月都要专门去皇慧寺吃一次素斋,素斋里不都是些白菜豆腐么?秦姐姐怎么可能没吃过呢,王姐姐你不要乱说。”
“好好好,是我的错。那姐姐吃过豆腐,却写不出诗,那岂不是……”王蔷拿丝帕捂着小嘴儿,表情跟偷尝了蜜般的猫儿似的,绽放着点到为止的含蓄笑容。
被人当着陛下如此挤兑,秦曼曼脸色铁青得厉害,差点下不来台,她既气愤又羞恼,可她确实做不出诗,几乎全场的都赏过了,却唯独没有她的份,她的面子上挂不住。
眼看着景帝注视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淡漠平静,不如之前的温情,秦曼曼很是恐慌,陛下显然喜欢有才华的女子,此次诗会她平庸的表现,让陛下失望了。而接下来,陛下开始给王蔷等人送赏赐,升了她们的品级,却独独落了她的行为,更是让秦曼曼确信了,她快失宠了!
这时候,不知是哪个宫的老人,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嗓儿,向她通风报信说,陛下最近命太医院的人手修复破损的医疗典籍,如若有人可以为陛下分忧,解除烦恼,陛下可能会封那人为贵妃。
贵妃!秦曼曼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被那尊贵的头衔给诱惑了,贵妃的品级可是在四妃之上,更别说景帝现在的后宫空虚,别说皇后了,连个妃位的都没有。能够一跃成为贵妃,那就是后宫的第一人。
但凡是个女人,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都无法做到心如止水。秦曼曼也是,她一颗心砰砰直跳。这些天她的隆宠不复从前,眼看着王蔷那些原本逊于自己的美人上来了,现在还跟她平起平坐,而她却有逐渐失宠的迹象,她不是不气的,尤其是她本身就不如王蔷那些美人容貌出色,她的恐慌更大了,觉得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缘般,一旦陛下将她遗忘,无需王蔷那些美人儿煽风点火,她就会被彻底打入冷宫。
于是听过这个宫人的话后,秦曼曼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庆幸自己在商场抽中了那本医学典籍,便主动揽下了这份包袱,抄了一部分后,试探性地送去给景帝。
景帝仿佛很高兴,当即给了她赏赐,她的宫殿前从门可罗雀又变成了熙熙攘攘,无数的宫人带着赏赐前来,差点踏坏了门槛。沐浴在无数美人嫉妒的眼神中,仿佛领会了什么攻略男人的秘籍,秦曼曼恍然大悟,开始了自己抄医书换荣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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