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就有个每日走街串户卖簪花的婆子,上门要给他们林公子说媒。
顺儿等晚饭做好,林公子和少爷都吃罢,端了茶聊天时,就玩笑着与林公子说了。
李安瞬时眼圈红亮,一手掐在顺儿脖子上,大有要把他原地提起的气势,林叶拽着他的手,连哄带劝讲了半天,没见他有松手的意思,顺儿气都已经快倒不上,林叶急的没法,一拉李安的脖子亲了上去,李安慢慢的缓下了劲,放开了顺儿。
顺儿倒了半天的气才喘匀,他知道少爷犯病时,六亲不认,可怎么好好的就又犯病了呢。
从那天起,李安的神色一直不好,顺儿除了日常出行,便日日关门闭户不在外出谈天。
夏末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闲话传出来,开始只是几个邻居瞎猜疑,天渐冷,林叶这个总不在自己身上下功夫的人,就总是今天忘穿了披风,明天忘带了帽子,每次走出门了,李安又追着给他送出来,有时候又要帮他穿戴好,理整齐了才放他走。
一日两日,邻居们再看到就开始指指点点,闲言碎语的一时不察,或就是故意,就传到了他们耳朵里,李安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悠悠众口如何堵住,日子是他们自己的,与他人无关;林叶却有些担不住。
任上本来是有给他们提供日常休憩的场所,宫里还本着对外来使节,不要丢了我□□大国颜面的意思,把只是小小的一间房,布置的什么都不缺,林叶自己的那间,他很少进去用,这几日他却经常住在里面;他刻意的避开了李安,李安的举止太反常,要说小时候,亲亲摸摸的只当是玩,现在的状态完全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关心,他们俩都要先冷静一下,再好好的谈一谈。
李安自从林叶以各种理由要住在宫里开始,总觉的每日忘了什么东西,东寻西寻没着没落的,好容易盼着他回来一回,拿了东西又急匆匆的走了,饭都没吃上一口,他这才觉的不对,林叶这是在躲他,为什么要躲他,小时候他欺负林叶,打的他路都走不好,他还是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现如今他对他这么好,他倒是要躲起来,他要问个清楚。
顺儿让人传话给林叶,林叶听说李安病了,急匆匆告了假,往回赶,李安那个身体,不说是铁打的,这么多年真没生过病,难道是那个让人胆寒的“红眼”病,这又是什么事惹了大少爷。
进门时,顺儿没在,李安好好的坐在桌前。
李安面上不悦,心里却很欢喜,林叶听说他病了,半个时辰没到就赶回来,看来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少爷,你是哪里不舒服了,不去床上躺着,在这里干坐,顺儿呢,少爷病了,他不来伺候,还跑出去瞎晃。”林叶说着就来摸李安的额头。
被李安一把抓过了手,揽在腿上坐着,林叶想起身被他箍的更紧。
“为什么躲着我。”李安的话擦着林叶的耳边传来。
“少爷,你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每日与我这样打趣,终不成体统。”
“什么体统不体统,我乐意,谁还能管我。”
“是没人管你,人言可畏啊少爷。”
“是人言可畏,还是你畏了?”
“我……。”林叶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深思过了,今天便一次告诉你。”他把林叶放到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林叶,我今生只要你。”
林叶呆呆的坐着,惊着,恍惚着,“我,我是个男的。”
“男的又如何,我只要你想跟我在一起就好。”
“我,我不能。”
“不能?为何不能?我对你不好吗。”
“这不是好不好,老爷,夫人他们…”
“只要你说想,别的我来担。”
“我……,不知道。”
林叶浑浑噩噩回到宫里,都不知这半日如何度过的,李安说喜欢他,问他想不想跟他在一起,当然是不能,李安要担,怎么担,世人每人一句就能把他们给压死。
林叶犹豫不决担惊受怕时,宫里发生了件大事,三王爷起兵造反,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惊醒了林叶,天竺的僧人拍了拍他说,三王爷已经控制了皇城,要么归顺王爷,要么就被乱军砍死。
“你,你……。”他指着天竺僧人,口不能语,这么多日子的相处,这人竟是跟着三王爷造反的人,他却毫无所察。
“对,我是王爷请来为此次成事,祷告祈求上天保佑的。”
林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急着,李安在城门守门,他会怎样,会为叛军打开城门,还是誓死守卫。
三王爷想造反已不是一时一日的事,从皇上登基开始,谋划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等到了这一日,御林军和城防营却不像他想的那么没用,两个时辰城门一直未破,宫里人手不多,御林军又誓死抵抗,再破不了城门,恐怕要过了最佳时机,驻守在京郊的军队赶到的话,就前功尽弃了,他本来的打算便是速战速决先杀掉皇上,他有支持他的僧道神佛,他却不知那些僧道神佛,大多是妖魔鬼怪,另有打算。
城门关上之前,李安还在从家里来的路上,他听说有叛军攻城,飞跑着往这边赶,还是没赶上进城,林叶还在宫里,百姓们都在四散着逃开,叛军们都在想着如何攻城,只有他一个即不像百姓,又不是叛军的,跑来跑去急着要进城,就看城下,叛军们攻他们的城,李安找他的入口。
不多时,李安借着叛军的梯子,找到一个防守薄弱的地方,爬上了城墙,城墙上都是自己平常认识的人,还以为他判了军,他一手一个打昏过去,叛军也从他上来的地方,爬上几个,马上又被防住。
李安在宫里到处乱跑,一时辨不得方向。
这场叛乱终归还是以三王爷兵败结束,该赏的该罚的,都在皇上案头的纸卷里。
城门守卫李安带叛军入城,诛九族;三王爷心腹林叶与天竺妖僧,蛊惑人心,迷惑众人参与叛乱,诛九族,天竺妖僧,火刑。
李安今日行刑,稀里糊涂就要做刀下鬼,父母亲人全都要因为他而死,最含恨的是他都要死了,还没看到林叶,林叶的身体弱,也不知有没有被叛军吓到,有没有听说他要被斩的消息,他还不知道林叶已经和他一样,被押到了刑场。
临死前的最后一眼,他既想看到林叶,又怕看到林叶,人群里扫了一眼,没有他想看到的人影,刚要收回眼神,却看到对面也正要被行刑的犯人,林叶,为什么林叶也要被斩,林叶身上有伤,他顾不上想别的,林叶被打了,就这一个念头就已经足够。
本就算不上好的天空,立时就乌云压顶,狂风骤起,李安两眼红光,一股黑气从头窜起。
李安恢复了他的魔王之身,飘到半空,俯视众人,人们带着惊恐害怕,匍匐着跪了一地;李安现时虽只有当年带入轮回的一缕魔气,也未伤一人,还是惊动了天庭,玉帝一刻未耽搁,遣人去了灵山。
佛祖正与灵殊菩萨后山谈论,菩提佛国最近新编纂的经文,天庭来人刚到罗汉殿,就被拦截下来,听闻又是魔王在下界作乱,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前段时间魔王出世时,五百罗汉正因心性不稳被罚闭关,这才多久竟又有魔王要兴风作浪。
☆、生离之痛
李安恢复了他的魔王之身,他现在的魔气都不足以让他称王,他只是个普通的妖魔而已,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只要他的林小叶,林叶被他挥手便揽在怀里,林叶衣服上斑驳的血迹,让他都要压不住自己体内的魔气,他最好底下的这些人,全部给他去死,他怕真杀了这些人,林叶醒来会怪罪他,林叶整日礼佛最是心善,林叶还活着他忍了。
他要带林叶走,去褚泽家的那片山,又过了一世之后,让他明白了很多事,父母亲人都是每个人生命的过客,都有着自己的因缘,自己的轮回,不可强求,他都可以放下。
但是林叶不行,林叶是他的执念,连林叶都保护不了,他枉做一回魔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既然是魔,即便未害一人,未伤一物,总还是被天地所不容。
况且他还带着灵山佛祖座前的大弟子伽叶,五百罗汉各带着法器,把京中的上空围了个水泄不通。
“哪家的妖魔在此做乱。”其一的罗汉问。
“魔王,李安”李安并未有任何恐惧之色。
“哈哈哈”其一的罗汉大笑,“你也配叫魔王,如此柔弱,不及黑云的一根头发。”
他话音刚落,忽觉一股黑气直中面门,躲闪不及趴入云层之中。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竟敢偷袭。”其二的罗汉黑着一张脸说。
“我乃妖魔,偷袭才是正常,是他自己太轻敌而已。”李安很是不以为意。
其二罗汉的黑脸透出一丝恼羞成怒的红。
其三罗汉站出来说:“今日我们替天行道,为除去妖魔而来,你即是妖魔,我灵山罗汉大发慈悲,把伽叶尊者留下,允你自行化散。”
李安冷笑:“若只我一人,化散就化散,有林叶在便是不行,把林叶留下,也是你们在做梦。”
其二罗汉早已忍无可忍,小小妖魔如此狂妄,竟敢挑衅罗汉堂的罗汉,一掌劈来,一掌又下,全不给李安喘息的机会,李安左躲右闪上下腾挪,前胸还是受了一掌,他把林叶轻轻放在地上,免他牵连再受伤。
其三罗汉看他怀里的人,还是个肉身凡胎,便合手掐诀,一道金光没入林叶眉心。
李安起身飞入云层,汇聚四方的哀怨之气,融入魔气之中,魔气瞬间拢于各个罗汉周身。
这点魔气虽不至于让罗汉们损了仙气,被羞辱还是难免的,五百罗汉对一缕心魔,竟然能让魔气绕身。
果然,伽叶醒来时,正看到怒目圆睁的五百罗汉,幸得肉眼凡胎的百姓们,隔过云层不得看见,这情形被吓到肝胆俱裂,全不为过。
每人一道金光,正正投入李安的心口,伽叶忙上前劝阻,罗汉们正在气头,谁人肯停,李安竟纹丝不动生生的受了。
伽叶拿出灵山的佛法佛规,才止住了罗汉们的怒气。
“魔王元气已伤,不足以伤害民间,上天有好生之德,当年黑云魔王也并未被佛祖化散为无形,他即已无害,便放他走吧。”伽叶双手合十欲离开。
李安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袍,“你,不能走。”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我与魔王一世之缘,到此已结,希望日后好自为之。”伽叶想抽身。
李安紧拽着他的衣服不松手,伽叶还欲再劝。
其二罗汉又一掌劈下,李安支撑不住,跪到伽叶面前,手却未松一毫。
其二罗汉看此情形,怒气又起,心想,此魔真是冥顽不化,一掌又下。
李安鲜血喷口而出,手依然紧攥着,其二罗汉用了全力的第三掌,近到身前时,伽叶抬手挡了。
落手拂开了李安手里的衣袍,带着五百罗汉翩然而去。
李安重重的摔落云端,止了生的意念。
伽叶回灵山后,先向佛祖复命,他依然没有猜透,这其中的玄妙,他与李安一世因缘后,并未改变什么。
佛祖未有任何表示,静观其变。
李安再醒来,自己在一处洞府的石榻上,眼前竟是林叶,背身而立,他大喜,忙坐起身,要招呼他。
那人回身竟不是林叶,“瓷公子?”李安略迟疑。
瓷公子颔首:“您醒了。”
“你是何人?”
“涂山氏,白瓷。”
“九尾白狐。”
“正是。”
“为何救我?”
“因为……喜欢你。”白瓷做了一个戏虐的表情。
李安一时语塞。
白瓷安顿他的洞府,竟然就在他成魔时的五指山上,山上还有形形色色各色小妖,他魔气未稳身体虚弱,倒是安生的看了几天的景。
他每日惊讶的看着小妖们,不置可否的表情,让白瓷笑的不行,“你可真不像个魔王,看几个小妖就把你稀奇成这样。”
“很多以前听说过,没见过,竟然还有连听说都没听说过的,猫妖,第一次看见,都说猫有九条命,是地狱的使者,竟也能成妖?”
“魔王,您对自己还不够了解,就更不能了解他们,慢慢您会懂的。”说完,白瓷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只留李安自己沉思,白日还好,兜兜转转,练功运气,晚上夜深人静时,每每想起林叶,他便心痛不止。
白瓷为了不让魔王,看到自己就想起他的意中人伤心,一日几变,奈何他从化成人形,就是此等容貌,并非有意变化成林叶的形象;装了一天他也累了,刚要上塌歇息,又被传去与魔王饮酒。
伽叶自从回了灵山,一刻不停又开始操持起灵山的事物,每日来请示他的事项众多,他却得了一个心思不属的毛病,屡屡犯错。
佛祖把他负责的事物,分与他人去做,罚他到藏经楼抄经,他却是日日呆坐,每日只得抄几个字。
他眼前时常浮现今安府郊的那座山,李安拉着他上山,他走不动,李安便弯腰让他趴在背上,背着他走,李安的背又厚又软,他安心的趴着,一点都不担心,李安摔了他。
场景忽而又变做了京城,李安拉着他逛东西市,看到吃的就递到嘴边给他尝,看到香料衣饰,就拿给他闻,给他试,只要他一点头,说声好,李安忙不迭的给他买,那个傻瓜,也不管买来能不能用,吃不吃的下。
李安怎样了,是生是死是入了轮回,不知何时眼泪滴在了经卷上,洇了纸,晕了字;伽叶混沌的瞅着那滴泪,伸手抹了抹眼睛,他会哭,他可是隔七情断六欲的尊者。
李安每日在五指山与白瓷豪饮,白瓷每每说他,“你这喝醉解相思的法儿,可有用。”
“相思,要有的思,没人让你相思,如何思。”
“单相思也是思,何必自欺欺人,哪次醉了不是喊着,林叶的名字。”
“单相思?也对,思是思了,只是那人已经死了,思又如何。”
“哎”白瓷长叹一口气,“何苦”举杯自己灌了一杯。
李安与白瓷日日在五指山纸醉金迷,魔气却一日高于一日,百年内竟已恢复到刚入魔时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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