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半吊在高空,发出阵阵长鸣。
“你们在做什么?”护卫匆匆赶来,却被四起的怨气震得呼吸困难,他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身穿红色喜袍的白骨漂浮在高空,狰狞扭曲得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放走河神。”阿白勾起一抹浅笑:“让她做该做的事。”
护卫们再次抬头,发现高空的白骨,在眨眼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伍贾万年轻的时候,还常常梦见从前的事。
只不过那天的三人,单独剩下了他。
伍贾万后悔了,镇上漂亮的女人何其多,为什么当初自己要猪油蒙了心,凌辱河神。
他知道自己瞒不住,便把此事偷偷告诉了当时的老母亲,余夫人。
余夫人狠狠骂他一通,心里虽气得咬碎一口银牙,但到底也是自己的种,不能见死不救,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回了老家一趟。
她的一个远房表舅,精通一些玄学类的东西,平时也不太接触,这次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带了十两黄金,把姿态放得极低。
表舅收了钱,倒也是有点能耐的人,便告诉她,这世间没有河神,就算有,也不会是什么神仙,正因为不是神仙,便更不会心存什么善念,得罪了她,不付出代价,别想着怎么摆脱了。
余夫人大惊失色,忙问该如何解决。
表舅告诉她,这种情况,多数是精怪受到人们祭拜,还愿来了,你杀她倒还能复活,关键是毁尸灭迹,这精怪的尸体被你砍下,又分别丢至各地,这才是激怒她的一个重要源头,所以,帮她把尸块寻回,才是关键。
余夫人为难道:“尸块早不知去向,让我如何再找?”
说罢,又往表舅手里,塞了一袋银子。
表舅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想了个馊主意,河神的身体没了,手、脚、腿——那寻几个人,把她们的替换到河神身上,不就好了?
“只不过这法子阴毒,是折阳寿的,你若真要做,先考虑清楚。”
余夫人心想,只要保住伍贾万,就算自己折几年阳寿,又能如何呢?
便拿了方子,紧赶慢赶地返回家中。
果不其然,伍贾万用上那法子不到一年,余夫人便因病逝世,这事除了余夫人自己,就只有远房表舅知道了,伍贾万只当母亲劳累过度,才得的恶疾,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
时间久了,河神留在外宅里,他叫几个人看着,也没出过什么问题,便渐渐遗忘了。
他年纪大了,想给自己留个种,娶了好多任妻子,然而肚子皆是毫无动静,他请了大夫,却看不出什么,伍贾万想,这大概就是曾经做下的孽得到的报应吧。
一次次的失望让他不敢奢想,河神的脸颊在脑海中逐渐远去,但她给自己造成的恐惧,却从来没有消散。
夜深了。
伍贾万自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
不知为什么,那种藏在心底的恐惧又浓郁起来,上次离恐惧这么近,还是和他一起凌辱河神的同伴被祭奠进湖的时候——
他的后脑勺沾着枕头,看着浓郁的黑夜,不住发抖。
很快,伍贾万看到一个女人,柳叶眉,芙蓉腰,五官艳丽,只是神情阴冷,带着层层寒霜,朝着他走来。
熟悉……太熟悉了……
这张脸,伍贾万一辈子都忘不了。
“别过来!”他寒毛直竖,崩溃地大叫。
女人裂开嘴,口里含着鲜血,殷红的血渍沿着嘴角直流而下,她发出了轻轻地叹息声。
“呵——”
第165章 (已修改)
伍贾万死在三更,等到次日清晨,发现尸体时,人已经凉透了。
尸体被砍成六段,头,身体,还有四肢,血染红了床单,淌到了地缝里,他眼睛睁得很大,像是看到一件极为恐怖的东西,人已西去,究竟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也无人得知了。
阿白在明珠的坟前祭拜三下,延迟八年的复仇,到今天为止,终于实现了。
“还回去吗?”
薛琰这样问,自己都笑了,阿白已经没有家了,又谈何回去呢?
果然,阿白摇了摇头:“不回去了。”
说罢,便抱着薛琰的腰撒娇道:“我们另寻一处地方,安顿下来吧。”
薛琰皱了皱眉:“我不能离故蝉城太远。”
“嗯。”阿白伸出手,勾起他的一缕黑发,双眸微眯:“我知道。”
薛琰被他动手动脚习惯了,没有阻止,只是侧过脸,问道:“那你吃些什么,又用些什么?”
阿白轻笑道:“你在担心我?我又不会饿死……”
他的手指轻轻在薛琰的腰迹上摩挲,划了一个又一个圈。
有了人的身子,各种触感比当鬼时要敏锐许多,薛琰按住他的手指,训斥道:“别乱动。”
阿白听了,不仅不愿松手,反到将身子往前挨了挨:“你怕痒吗?”
“我不是怕痒……”薛琰把他的手挪开了:“就是——”
“就是什么?”阿白不依不饶地问。
薛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抿着唇不开口了。
阿白有些惋惜,又怕自己动作太过,被看出了企图,以后若再想亲近,便不好蒙混过关了。
“好吧。”他喃喃着,松开了手。
……
阿白早就有了打算,他七八岁时便开始画驱鬼的符纸,到了如今十七八岁,已经如火纯情,对付一些百年老鬼,也绰绰有余。
这些年在山寨,他足不出户,也不是没有积蓄,阿白用这些积蓄在故蝉城边的小县城里盘了家小铺子,先开始,只是帮人去除霉运,加上模样俊俏,来往顾客都是年轻的少妇,或是上了年纪的半老徐娘,其中理由大同小异,有些都听出了茧子。
驱鬼辟邪的活不累,银子赚的倒也不少,身边还有薛琰陪着——
有时候阿白想,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可薛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比着自己腰迹,笑道:“小时候,你才这么点,现在,你都高我半个头了。”
阿白愣了愣,心里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
“你以前……”他嘴唇嗫嚅着,声音沙哑:“都是这么高的吗?”
薛琰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好笑道: “从前我多高,你还不知道吗?”
阿白突然明白一件事,他再怎么长大,变老,甚至死亡,薛琰都是不变的。
薛琰永远都是那个薛琰,他的腰一直那么纤细,头发乌黑柔顺,温润如玉——
阿白想,要是有一天自己老了,死了,是不是意味着得和薛琰分开了?他从没有看到过普通魂魄滞留在人间,要是自然死亡,他就不能跟薛琰在一起了。
阿白开始害怕,甚至不愿长大,等到了半百的年纪,他还有资格偷亲薛琰吗?
“怎么了?”薛琰见他愣怔,便点了点他的太阳穴。
“没什么。”阿白缓过神,冲他微微一笑:“薛琰,滞留在人间的都是恶鬼,你的怨念又是什么?”
薛琰见他问起,便蹙着眉回忆,从前的记忆有些淡了,迷迷糊糊记不清晰,印象最深的,便是遇见阿白的那一天。
“有人杀了我,夺了我的心脏。”
阿白不高兴道:“你活了那么久,都没报仇吗?”
薛琰摇头:“他将我杀死之后便失踪了,等我有了意识,已经被故蝉城困住,无法离开。”
“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阿白凑近,问得有些急:“或者样貌特征,以后遇见了,我帮你报仇。”
薛琰斜眼看他:“知道了你能如何?杀了他?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我不杀他。”阿白转了转眼珠,坏心思一览无余:“但可以找其他办法。”
阿白虽总爱粘着他,却也没到为他杀人,引火烧身的地步,薛琰这样想着,便松口道:“他叫苏薄。”
“苏薄?名字倒还可以。”
薛琰无奈:“你是嫌自己的名字太土?”
阿白不满道:“这不算我名字,大家在山寨里活着,随便取个代称就好了,省得叫喂、诶的,难听又分不清楚。”
薛琰恍然。
阿白坐在床榻边,拿脚尖踢了踢他:“你才知道吗?”
薛琰面对突如其来的脾气有些茫然:“我真的才知道……”
“我早跟你说过了,你就是没记住。”
阿白又轻轻踢了他一下。
“你重新帮我取一个吧。”
“恩?”
“你帮我重新取一个,我的名字就不土了。”
薛琰抬眸看他,眼前的小男孩长大不少,肩膀变宽了,人变高了,五官的轮廓变得清晰,虽也总粘着他,但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老撒娇了,他真好看啊,薄唇微微泛红,睫毛又长又卷,低垂着,在眼睑处投下一个美好的阴影。
“你被我迷住了。”阿白轻轻地说,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喃喃自语,接着,又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
薛琰回过神,道:“那就叫你白盼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阿白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
薛琰思索片刻,慢慢回道:“顾盼生辉,撩人心怀,你皮肤又白,所以叫你白盼。”
白盼满意了,眉眼弯弯地夸赞道:“真好听。”
薛琰给他取了名字,仿佛在他身上刻下一层印记,惹得满心欢喜。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内灯火通明,竟还有些暖洋洋的。
两人坐在床榻,离得不远也不近,白盼看着薛琰的唇,丰润带着一点点的肉感,险些想要直接咬下去——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去开门。”薛琰的眼神闪烁,刚才一刹那,他仿佛看见白盼眼底呼之欲出的情欲,令人无法忽视。
白盼回过神来,起身不悦道:“谁啊?”
木门被打开,一把老旧的油纸伞映入眼帘。
“请问……”轻柔的声音传入耳畔,随着缓缓抬高的油纸伞,是黑色斗篷,斗篷被一只细长的手挑开,年轻姑娘极美的脸呈现在眼前,细致清丽,冰肌玉肤,纤尘不染。
姑娘持着伞,支支吾吾,羞怯地垂首,半天说不出余下的话。
白盼等待片刻,便有些不耐烦了,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来驱鬼的?”
她犹豫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白盼细细打量她,发现这姑娘身上既无怨气也无死气,倒是凶恶的煞气较重,这种人一般八字不会太轻,身体健康,照理最不会被鬼缠身。
“进来吧。”白盼把门拉开一些,间隙正好是一个人的距离。
年轻姑娘一手收伞,一手提着裙摆,柔柔弱弱跨进门槛,举手投足,皆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路过白盼时,她微微红了脸。
薛琰递茶过来,恰好撞见这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现在还能说阿白还小,懵懵懂懂不知事,但将来到底要娶媳妇,有了媳妇,他们便不能像从前那般亲近了吧。
白盼见他端着茶,定定站着,便随手将杯子接了过来:“乱想什么?”
薛琰瞬间从臆想中回神,怕心思被察觉,故意侧过脸,移开了视线,耳垂却默默发烫。
年轻姑娘抿了口茶,细声细气道:“谢谢。”
热茶冒出的雾气,模糊了视野。
阿白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年轻姑娘揪起手里的帕子,断断续续将原委说了出来。
“我家相公,在三天前失踪了。”
……
我的名字叫叶眉心,城南的叶员外便是我爹。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当时的奶娘又奶水不足,便自小落下病根,体弱多病,常常与药罐子相伴。
三年前,我刚大病初愈,在家中烦闷,便求洪姨,也就是我的奶娘偷偷带我出去,透透气。
洪姨起初有些为难,我求了好几次,无奈之下,她也同意了。
就是这次出门,让我遇见了相公。
我相公原是个穷酸秀才,一直未能中举,倒也不是没有真学识才,而是一路的费用,再加住宿,实在难以承担,我先是觉着他可怜,又觉得若是因为这种原因没能当上举人,实在可惜,便生出了怜悯之心。
我萌生了偷拿家中银票来资助他的心思。
一来二去,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了情愫,他答应我,等将来金榜题名,便来我家提亲,风风光光娶我过门。
……
说到这里,阿白不禁问道:“他中举了?”
叶眉心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回道:“他中了状元,圣上亲自赐他御酒,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阿白略有疑虑,探究地看着他:“他中了状元,难道不该在京城任职,为何会回穷乡僻壤的此地?”
叶眉心摇了摇头:“你且听我继续把话说下去。”
……
相公本想中了举就将我娶过门,无奈我自小身体不好,若是成婚后上京,怕是水土不服。
这事我和相公皆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好暂时搁浅。
但我年纪渐渐大了,到了再不婚嫁,恐被闲言碎语的地步,恰巧这个时候,相公的官运如日中天,就在几个月前,分配到了礼部,还被丞相相中,起了要我相公当他女婿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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