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慢吞吞收回被李仙儿紧贴着的手臂:“四弟妹想得开就好。”
就这么说着来到了桃花林,张贵君特意批了一处落满花瓣的地方,吩咐宫人摆好桌椅板凳,清茶点心,等众人一到,便入座林中,觉得此处好不自在又美丽。
白果与李仙儿一左一右坐在张贵君身边,其余路上遇到的嫔妃则坐了下座,众人饮茶作乐,有文采好的宫妃还现场小做了几首即兴诗,李仙儿是个好热闹的,趁着宫妃诵诗,她便讨了一把软剑来了一段桃林剑舞,惹来众人纷纷惊呼兴奋。
张贵君叹道:“没想到秦王妃竟是个巾帼女豪杰。”
李仙儿抱剑,笑得灿烂:“失敬失敬。”
白果则在一边,慢悠悠吃着点心,需要的时候就跟着一起鼓鼓掌:“舞剑很漂亮。”
李仙儿没忍住,捻起一片薄薄的桃花糕,喂到白果嘴边:“三嫂,再吃一块?”
白果脸一红,扔下手中糕点,要面子地拒绝说:“我、我吃好了。”
张贵君之前便见白果一直吃着,还默不做声又叫宫女趁着他不注意,给他多送了两盘小点心,这会儿见秦王妃拿他打趣,忍不住掩着帕子笑歪了身子。
他一笑,下面的嫔妃便也跟着笑。
白果眨眨眼,望着面前五花八门的好吃点心,压压唇角。
他、他不吃了!
真不吃了!
……大不了,他回府再吃。
殿下从来不笑话他呢!
好歹这也只是个小插曲,众人热热闹闹地玩闹着,不想不远处缓缓走来一行人,前面穿着嫩芽黄的女子穿着宫妃的衣服,瞧着是个眼生的。
有眼尖的宫人看到,提前将人拦了下来。
在桃花宴上的妃嫔看见了,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有消息灵通的,虽不认识那年轻小宫妃,却已经在心底了然了对方的身份。
万幼岚没想自己一逛就逛到了张贵君的桃花宴上,还被周围的宫人拦下。她谨慎又看似乖顺地被领到张贵君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张贵君娘娘。”
张贵君点点头,仔细看了她一眼说:“起吧,本宫看你有些面生,可是新进宫的妃嫔?”
万幼岚低声道:“回贵君,是。”
张贵君便了然,又笑着问:“怎么来了这里?”
万幼岚忙道:“奴婢刚入宫不久,不太熟悉这宫里头,今儿是看天气好才出来走走,一时不想竟是饶了娘娘的雅兴。”
张贵君道一声无碍,便叫她入了座。
他是不清楚晋元帝突然封了一名平民女子为宫妃的事,只以为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上回秀女里头留下的,可旁边儿有些时刻关注着宫里帝王动态的宫妃却颇有几个心里门儿清的,便格外看不爽对方的来历,看那万幼岚一下子落了座尾,便掐针带刺地跟她说话。
“依稀听说万美人家是在南边儿,如今背井离乡进了宫里,可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万幼岚只记得自己一醒来便是在被送入宫中的路上,她之前是个什么身份,倒也是最近几日才摸清,见那宫妃问话,便暗了眼神,看向对方说:“一切都好”
“哼,这宫里头不比外面,万美人先前出身平民之家,这礼仪倒是差了点儿。”有一个宫妃突然插话说,“不若本良仪给你指个教养嬷嬷,先把自己一身仪态学好了?”
万幼岚不懂,忙委屈道:“姐姐为何这般说,可是妹妹方才哪里做得不对?”
那宫妃便瞥着眼道:“以下犯上,便是我等位分再低,又岂是你这个小小美人能如此贸然直视的?”
她欺辱的莫非是万幼岚没有背景,若是换成随便一个稍有家世的也是万万不会这般说,宫妃之间的位分虽有高有低,泾渭分明,但在高位的宫妃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大度,也素来不会如此直白。
万幼岚心底咬牙切齿,想起自己的来历跟这个吃人不眨眼的深宫,不由咬着牙,红着眼眶站起来,就要辩驳一二,但她眼睛往前一扫时,目光不经意撇过不远处一抹明黄色的衣角,立马变了想法,站起后便屈膝跪在了地上,嘤嘤哭诉说。
“姐姐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美人委屈柔弱的神情个外惹人怜惜,张贵君原是与身边两位王妃说着话,这般突然下跪不免令她惊诧了一下。
“这是发生什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交叠的声音响起,张贵君抬眸望去,却看到晋元帝携着几个王爷一起走了过来。
忙不迭站起身,张贵君便要行礼,被晋元帝扶住:“你身子不好,眼下还有了身孕,往后这些跪拜之礼便免了罢。”
张贵君起身,笑笑:“听陛下的。”
晋元帝顺势坐到他身旁的上首,看着下面纷纷跪下请安的几个宫妃,眼神漫不经心在万幼岚身上扫过,淡淡道:“都起来吧。”
众人平身,白果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人,趁旁人不注意,小心拉住对方的袖口问:“殿下怎么陪着陛下过来了?”
谢临替他拢了拢耳边碎发:“父皇听说张贵君今日在桃花林设宴,一时来了兴趣,便带了我们几个过来。”
白果点点头,拿一块点心给谢临:“这个好吃。”
谢临将那点心吃在嘴里,笑道:“若是喜欢,便请那厨子写下配方,或者叫他教了府上厨子,日后做给你吃?”
白果听了很高兴,却又怕麻烦人家,便小声问道:“可以吗?”
谢临笑着牵住他的手:“可以。”
两人这边小声说着话,那头秦王也走到李仙儿身边,不过他还未开口,就被自己王妃瞪了一眼。
秦王纳闷:“又怎么了?”
李仙儿说:“看看你哥,再看看你,人的差距可真大。”
秦王奇怪,先是看了一眼太子谢昭,对方正跟在父皇身边什么也没做呢,又看看二哥豫王也是跟太子一般,最后目光落在三个静王身上,多看了两眼后不禁感叹道:“以前只觉得他性子独,也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没成想……这成亲后竟然开窍了?”
“开窍?”李仙儿眯着眼在桌子下面踩了秦王一脚,恨恨说,“人家那叫情有独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可不像是有些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秦王“哎哟”一声,生气了:“你说谁呢?!”
李仙儿:“谁觉得是就是在说谁!”
夫妻俩眼看就吹胡子瞪眼起来,但碍于这不是在自己府里,谢诚这阵子又被李仙儿管的老实不少,也不愿与她置气,伸手拉了李仙儿的手就要叫她坐下:“别闹,先看好戏了。”
李仙儿看着谢诚给她使眼色,目光便顺着看过去,就见晋元帝正打量着不知何时跪在众人面前的一位宫妃身上。
晋元帝问:“跪着做什么,朕不是叫起了?”
跪在下方的万幼岚低垂着头,似是面红耳赤地很不好意思:“回……回陛下,奴婢方才跪得脚麻了。”
她这话一出,就有宫女要上前将人扶起,不想晋元帝却摆摆手,淡淡道:“朕观你之前就是跪在地上请罪?”
万幼岚红了眼:“是。”
晋元帝:“犯了什么错?”
万幼岚声音带着委屈:“是奴婢以下犯上,不经李姐姐同意便直视了李姐姐的尊容……”
“哦?”
晋元帝挑挑眉,在一众宫妃里找出一个姓李的妃子来,隐约记得对方位分似乎也不算高。而那被晋元帝打量的宫妃此时却是慌了神,一时白了脸,坐在座位上不敢吱声。
白果坐在一旁看着,觉得气氛一时有些古怪,连身子都有随之紧绷起来,可也就这紧张的情绪刚刚升起,谢临便抬手喂给他一块点心,扰了他的思绪。
“殿下,甜。”白果用舔舔唇瓣上的一点碎渣。
谢临眼眸一暗,伸手在他唇上揩了一下。
白果:“?”
谢临淡淡说:“嘴角有碎渣。”
白果恍然“哦”了一句,小声说:“谢谢殿下呀。”
谢临唇角微弯:“嗯。”
两人正在这般趁人不注意地说着话,那头被晋元帝注视许久的宫妃终于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
她虽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但心知晋元帝定是不喜欢看到后宫中嫔妃倾轧的,故而一句话不敢说,只打着哆嗦,脑袋都埋到了胸前。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晋元帝又开口说:“跪着做什么,都起吧。”
帝王威压一撤,连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那宫妃见自己没被责罚,暗暗松了一口气,倒是万幼岚只在心底愤愤于晋元帝的轻轻放过,抬眸时似是幽怨地看了对方一眼。
晋元帝看到她的眼神,眉心不经意一皱,却又归于平静。
桃花宴在晋元帝的到来后又更热闹了不少,有些宫妃争着想要在晋元帝面前露脸,而有些闻到讯息的宫妃也纷纷往这处赶。
等到日头稍落,这场桃花宴才撤了席面。
晋元帝携着张贵君离开,而谢临也牵着白果的手悠悠往宫外走。
白果吃了不少点心,后面又喝了不少茶,只觉得腹中涨涨,忍不住唤到:“殿下殿下,走慢些。”
谢临脚步微缓:“好。”
白果见他顺着自己走的极慢的脚步,嘴角抿着笑:“宫里的桃花真好看。”
谢临却只打趣他:“嗯,还好吃。”
白果微微红了脸:“都好呢。”
谢临便说:“不如在府中也植上一些桃树,待到明年,自然也能看到如今的景色。”
白果眼中充满期待:“好呀。”
第81章
两人走的极慢,暮日的夕阳打在身上微微发黄,连带着春风中都透着缱绻与散漫。
白果与谢临回府不久,便听说起豫王府上白日里好像闹出了什么事,仔细一问,才知晓竟是在前日刚被诊出怀了身孕的豫王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怎得没了?”
白果靠在一张软塌上,本来昏昏欲睡,乍一听到这消息,却一下子醒了困,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王有全。
王有全站在谢临身边,露出个无奈的笑:“奴才们打听说是那位侧妃不小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滑了胎,但豫王爷这两年后院一直无子,对侧妃这胎着实有些看重,吃喝穿用一律是仔细交代过的,那侧妃自己也十分小心,可就是如此小心着,不过短短两日就落了孩子也着实是有些骇人,那侧妃后头只哭着说是府上有人害他,豫王妃却只当他没了孩子受不住,想要将事情压下去,谁知那侧妃性烈,想不开竟要上吊,如此一来才在府上闹开了。”
白果担忧道:“那侧妃怎么样了?”
王有全说:“人是救下来了,不过好像还昏迷着,前面豫王殿下刚回了府,便是为着此事要责罚豫王妃,可豫王妃平日虽是看着温温柔柔又和气一人,可一说到孩子的事情上,却是半点不会忍让的。”
白果想起先前豫王妃痛失腹中子嗣的遭遇,心情不禁沉重了下去。
豫王好似是个没子嗣缘的人,后院虽有人几次三番怀了,可最后都以滑胎告终,从没有一个能平平安安生下来的。豫王妃腹中子嗣是遭了他的宠妾算计,而后头几个不是身体差,根本怀不住胎,不然就是难产大出血,一尸两命,这回轮到这位双儿侧妃,明明身体各方面都是好的,却偏偏吃错了东西,没能保住。
可想而知豫王的心情会是怎么糟糕。
也就是如此糟糕的心态之下,他没法迁怒于自缢不成尚在昏迷中的侧妃,便只能将怒火撒在了豫王妃头上,责罚她看管后院不利,又气她府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后竟只想要轻描淡写地压下去。
白果这般想着那豫王府内今日的光景,心中千回百转,只觉得皇家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不管是皇宫中还是寻常王侯伯府里,后院的倾轧总是一刻不曾消失。
想到这里,他转眸看向谢临,却发现对方正拿着本折子看,神色淡淡,仿佛丝毫不将豫王府的事放在心上。
“殿下?”白果神色微动,伸手去扯谢临腰间玉佩上的穗子。
谢临捏住他的手指,垂眸向他看去。
王有全见状,颇有眼色地躬身出门。
等屋内只剩了他俩,谢临才放下折子,抚着白果颈边碎发问:“怎么了?”
“只是想喊喊您。”白果微红了脸。
谢临却说:“是听到豫王府上的事,心里不舒服?”
白果垂了眼眸,不说话,只把勾着玉佩穗子的手指慢慢落到谢临的腰带边,唇边却轻轻咬起嘴唇,整个身子都仿佛因为这个试探的动作而发出微微的颤抖。
谢临无奈笑笑,用手掌抱住白果的手腕:“大胆。”
可许是被豫王府上的事情刺激着了,白果只好似没听见他这句话,脑袋垂在胸口闷红着脸,却固执地用食指跟中指将谢临外袍的带子解开。
“殿下,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声音颤地厉害,如此不害臊的邀宠还是他清醒着的第一次,整个人脑袋里都混混沌沌的不清醒起来,话一说完就只想把自己龟缩进一处壳里。
谢临却失笑不已,将他捞起抱紧怀里,一寸一寸地摸着他衣摆下光洁皮肤,轻声问:“怎么突然想要孩子了?”
白果被圈地紧,颤着身子不说话。
谢临心中轻叹一声,也不逼他,只是顺从着白果的意愿,做了他想要之事。
白日短暂,长夜漫漫。
第二天,白果在榻上醒来,他抱着锦被腰酸背痛地坐起身子,陡然清醒过来自己昨天到底发了什么疯——
他竟然缠着殿下,做了那么多荒唐事!
眉眼间满是羞恼与臊意,等外间伺候的下人听见声响纷纷进来服侍他洗漱,也没能叫白果压下脸上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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