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的窘迫慌乱,池罔偏偏不愿意让人看出来,于是只得板起脸来,掩饰住自己此时的难为情,这让他本就惊心夺目的容颜覆上了一层冰霜,只是配合他此时衣衫凌乱的模样,这样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效果适得其反,反而让人心生更多的欲望。
池罔也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他等了片刻,见和尚还是没有丝毫动静,终于冷着脸直视过去。
……却看见和尚红着脸紧闭着眼,嘴唇微动似在念经。
池罔:“……你在做什么?”
子安深深呼吸好几次,才终于成功开口,“池施主,你不必这样。”
话一出口,子安才发现自己声线都有点飘,不得不用力压低声线,压住声音中的慌乱,“便是拿不出信物,池施主也不需如此……贫僧不做伪证,修行之人意……意志坚定,不接受这样的诱惑,你……快把衣服穿好。”
池罔:“…………”
子安不敢睁眼看,但是闭上眼后,一切听觉、嗅觉、触觉都变得无比敏感。
池罔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双脚轻盈的落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衣襟的摩擦声。
而那声音……却似乎是冲着自己来了。
池罔常年与草药相伴,身上居然也带着药草的清苦香气,鼻端这微不可觉的香此时却聚在了一起,变得更浓郁了些,却好闻得让人发疯。
子安额头的汗流了下来,他从没觉得自己这样热过。
池罔靠近了他,声音里透着古怪,“……所以,你以为我脱衣服,是要以此交换,来让你作伪证,是吗?”
看着和尚默不作声的默认了,池罔瞬间怒从心起,当即踮起脚尖,对着和尚的光脑袋拍了一巴掌,大怒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就算是真想找人,我也不会来诱你一只秃驴——给我睁开眼睛!我身上的纹身这么大一块,叫你看的是这个,这都看不见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被打的和尚:……你刚说什么!?你还想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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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说一下,这篇文已经过三分之二了,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进展没写啦。
解释一下“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身:佛家语。色,指有形、色、相的一切物,即所谓物质。肉身,即有形血肉之身,自四大(地、水、火、风)、五尘(色、声、香、味、触)等色法而成,故称色身。
色即是空:佛家语。指世家一切色法(物质)的本性(内在真实性)都是空无所有。
(以上解释引自百度知道的回答,原作者出处无法考证。)
谢谢冷茶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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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空色皆寂灭”引用自:
唐·陈子昂《感遇诗三十八首》
2. “色、受、想、行、识’五蕴皆空”、“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引用自:
唐·玄奘(译)《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第95章
池罔左胸处雪玉一样的皮肤上, 有着一处暗红的纹身。纹身正在心口之上, 位置位于胸前的两点樱红中间偏左处,那位置太敏感,让子安觉得若是自己离得过近,怕是连呼吸吹在他温暖的身体上, 都是不大合适的。
和尚只得侧过身, 在没有池罔身上药香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气,才转过头来屏息端详。
那纹在他皮肤上的纹身,看起来大约是一块玉的大小,像是被他描着轮廓边缘,镌刻在了自己的血肉上, 看上去周围肌肤没有红肿, 显然是已经纹上去有了一段时间。
和尚恍然回想自己那些记忆碎片,至少在他所知的时间范畴里, 池施主还是庄池的那段时间里, 身体上并没有任何纹上去的图案。
若是仔细辨别, 上面纹上去的图案, 并不是什么优美复杂的、刺青常见的图形, 似乎更像是……药材?
和尚微微蹙眉, 心中也沉静下来,仔细观察着药材的模样,“长叶抱茎, 白萼三片, 内复擎出白瓣, 形如蜂蝶,大瓣下又出一尾,长三寸许……这是白蝶花,味甘、性微温,可用于疏肝散寒,补肾壮阳。”
三片花萼的花,被纹身上的一条接近于水平的直线穿连起来,连起了另两种药草。和尚仔细辨认道:“剩下的两个……首乌藤,不凋木。池施主,我没有错认吧?”
池罔冷着脸道:“你没认错。”
在全数辨出种类后,子安长舒一口气,他连忙退后两步,与池罔拉开了距离。眼睛看着地面,不再直视他外露的身体,等着他穿上衣服。
可是等了片刻,池罔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子安只得尴尬得催促道:“我已经看完了,你……穿上衣服。”
池罔看他的眼光,似乎有一点隐晦的糟心,“完什么完……我背面还有。”
子安:“……”
可是他还能怎样?只得深深地、深深地又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看着面前转过身的池施主。
他转过身,也是一样的不得了。池施主腰有多细多漂亮,子安梦里见过,现实里却不敢知道。
这个人的身体,音容,相貌,一切都对于子安有不同寻常的吸引力,按理来说修行之人不该如此轻易的受到美色诱惑,只是池施主……段数实在非比常人。
和尚突然就不合时宜的想,这样的美人,估计很难会有他不能手到擒来的人,无论身份地位,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
而通过那些记忆碎片,子安是看过他过去的模样的,年幼时他的眉目间虽多见青涩,但依然有着致命的诱惑,当年的庄衍曾经和他那样亲密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舍得放手的,又或者……池施主自己想离开的时候,其实没有人能真正留得住他。
而因为如今这个人背对他的缘故,和尚板得极辛苦的脸,终于稍稍泄露了些许秘密。
池罔为什么会把这些草药纹在身上?子安有些想问他,可是却问不出口。他感到这狭小的密室的温度愈发热了,他的心也愈发慌乱浮躁。
“羽状复叶,小叶长圆形,叶下有稀疏的绒毛,生于短枝。”子安将注意力集中在辨认池罔背部的图案上,他的脑袋都比寻常反应要迟钝了一些,“……气微、味甘,此为相思藤。”
相思藤充斥着纹身的背景,而中间却有一枝树枝,在一团纹身中一枝独秀。
子安看了一会,却一时无法确定这是什么。他有些拿不准,想了片刻,才描述道:“长枝网状半叶,花丝扁平,子房被毛,花萼包含胚珠,花心明暗两色的同心环……这种药植,我倒是从没见过。”
池罔半侧过头,绷紧的颈侧现出迷人的弧线,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记住模样了?以后自己慢慢分辨吧。”
子安的脑袋中突然疼了一下,关于这株植物的记忆,蓦然就从角落里苏醒,他问道:“这可是传说的离魂杏?”
池罔着实没想到这秃驴连这个都知道,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居然听说过?”
子安仔细思索了一下,“似乎在某处见过相关记载,我竟然也一时记不得了。池施主,你……”
只是他说的话,突然间顿住了。他盯着池罔背面的纹身,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他背后的图案,和胸前纹身的位置是一模一样的,甚至……就连前胸图案上,那道药材相连纹出的直线,都在同一个位置。
在那一处位置下,便是心脏。
若是抛开周围的纹身,单独拎出身前和后背两条线的所在之处来看,更像是一道……贯穿身体后留下的伤疤。
而周围的纹身图案,便是用来遮盖这处伤疤的掩饰,若不是子安通医术,认得清人体经脉,前后伤口又被纹身精妙的遮掩,这一处细小的不妥,定然难以发觉。
子安紧紧皱起了眉头,若真是一处贯穿伤的话……那一处触感,定然与正常的纹身会有不同。
想到这里,和尚的手便抬了起来,轻轻摸了摸池罔纹在后背上的那枝离魂杏。
作者有话要说:
池罔:……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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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白蝶花的外观描述,引用于:
清·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
2.白蝶花的药用功效,引用于:
《中华本草》
3. 相思藤的外观描述和药用功效,引用于:
《中药大辞典》
“叶为羽状复叶,小叶长圆形,上面光滑,下面亦有稀疏的细刚毛,易脱落。气微,味甘。以叶多、色青绿者为佳。”
这个“离魂杏”是作者瞎扯淡的植物,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没有。
第96章
他一根手指碰到池罔纹身上的离魂杏枝, 一根手指压在了旁边相思藤的纹身上, 只在片刻间,就感觉到了手下两处细腻皮肤的异样触感。
短暂的接触虽然只有一瞬,却足够子安确定他想验证的信息。
只是池罔腰背处向来敏感,突然被火热的手指冷不丁的摸了一下, 顿时便翻了脸, “淫僧!你干什么!?”
片刻后,房流身后的大门轰然打开,自知理亏的和尚没还手,被池罔打得飞了出来。
房流放下环抱着双剑的胳膊,目瞪口呆的望向密室内, 池罔满脸冰霜的走出来, 一边走,还一边将自己的衣服系好。
房流:“……淫僧!敢欺负我小池哥哥——我杀了你!”
对付房流, 子安可没有对待池罔打不还手的必要, 尤其是在他眼里, 房流年纪虽小, 但有些时候心眼太活泛了些, 模样长得还这样端正, 留着这样一个小辈在池罔身边,他总是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
子安有风度的让了几招,突然找准时机, 赤手空拳揉身而上, 在房流剑招间隙双指一夹, 亏如闪电地夹住了房流双剑其中一只的剑锋,干凑利落地掰断了剑刃。
房流退开几步,看着地上掉落的半只剑,两眼有点发直。
和尚在短短片刻间展现出来的实力,便让池罔瞬间冷静下来,喝止道:“流流,够了。”
房流眼神里透露着不甘心,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和尚的对手,只懊悔的紧紧咬着自己嘴唇,收剑站到了池罔身侧。
池罔眼神很是冷淡,“子安法师,请随我出去吧,外面的长老已在等候了。”
子安收招,低垂眉目的模样平和俊朗,看上去像极了一位恪守清规的高僧。
可是事实却和表象如此截然相反,池罔心中一声冷哼,不想多看他,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现在还用得上这只驴,等此间事了,他再想办法收拾他不迟。
无正门长老已在阴阳盘处等候多时,阴阳盘这东西池罔不算陌生,这是镶嵌进山体中的一处密盘,需要门主令和代门主令同时放入时,才可以被打开。
在过去的时光中,池罔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打开这个阴阳盘的,但是他尊重沐北熙这位逝去的故人,七百年里倒也不曾去私自窥视,没想到沐北熙还真在里面藏了东西,差点摆了自己一道。
房流在走出去的那一刻,又重新装出一副稳重的模样,在大庭广众下,他先是做足礼数,恭敬地请过池罔的门主令,才拿着自己的代门主令,亲自过去开启阴阳盘。
阴阳盘一阴一阳,门主令一正一副。他的代门主令是一只漆黑的半蝶,与琉璃半蝶拼在一起,凑成一只完整的蝴蝶,塞入阴阳盘中心阴阳交汇处的一处凹槽里,成为启动机关的钥匙。
时隔七百年,阴阳盘被第一次开启,露出了里面的珍藏的奇兵异宝,附近之人无不眼露惊叹之色,但是领头的长老生性秉直刚正,眼中倒不见贪婪,心中记挂着无正门创始者的遗命,直直开启正中一个矮柜上的第一格,取出了沐北熙在世时留下的绘卷。
几位长老共同浏览了那泛黄的绘卷,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疑惑不解。
子安又恢复了高僧的风范,他站在长老身前,缓缓道出信物特征,更是取了纸笔,在纸上绘出图案的大致轮廓。
为了确保第二件信物的真伪,长老们细细提出许多问题,子安无不一一作答。
长老在信服十之八九后,提出了他们最后的疑问,“既然如此,为何门主不愿意亲自解释?反而要你来帮忙说明?”
子安双手合十,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此为池施主个人之事,不宜外传。信物乃他背上的纹身,他自己看不到,只得请我帮忙述说。”
长老终于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
在这段等候的时间里,砂石切了进来,“啧啧,这和尚不安好心,小池,你可要小心着他。”
池罔冷冷道:“其实现在最令我恼火的,还不是他。”
砂石好奇问道:“那是谁啊?”
“沐北熙。”
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砂石卡了一下,才回答:“你气他干啥?我还没找机会问你呢,他怎么知道你会活这么久,还……还单独给你定了这样一个规矩?”
“这件事,他当年从来没和我说过。”池罔漠然回答,“为什么要验证我身上的纹身?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他都入土七百年了,怎么还在想着坑我?”
砂石犹犹豫豫道:“我看着你那‘沐’字的门主令,还总回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给他守墓,倒是觉得你和他之间……”
池罔嗤笑道:“我和他?现在若是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我能一剑捅了他。再说他心中另有所系,自然不会来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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