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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媒(玄幻灵异)——风流书呆

时间:2020-01-01 13:24:10  作者:风流书呆
  工作人员把一沓资料递过去,又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钟表,从凌晨三点到九点,果然已经六个小时。原来等待是如此的漫长,也如此的痛苦。
  沈友全合上鉴定报告,拒绝了那堆摧人心肝的资料,咬着牙向工作人员道谢。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的鉴定中心,又是如何把车开上了路,当他终于回神时却发现自己正站在英才幼儿园的门口,两名保安正准备走上来询问他靠近的意图。
  他有些茫然无措,立刻便跑开了,却又在拐角处久久停驻。最终,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朝幼儿园的后门走去,那里有一处高高的,用铁网竖起的围墙,通过这面墙,他可以看见幼儿园内的孩子们在游乐场上嬉戏玩闹的场景。或许他的孩子也在其中,可以让他远远看一眼。
  围墙外站着几个老人,他们正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的一举一动,仿佛也因此染上了几分朝气和活力。沈友全加入了进去,目光扫向游乐场时忽然凝注,只因他的孩子也在其中。
  沈玉灵在幼儿园也还是那般活力满满,正一手拎着小桶子,一手拿着小铲子,堆砌着一个沙雕城堡。她的人缘似乎很好,许多小朋友围绕着她,七手八脚地给她的城堡添砖加瓦。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小手、小脚和小脸蛋都沾满了金黄的沙粒,小模样乱糟糟的,却显得那么快乐。
  沈友全止不住地微笑起来,目光往旁边挪移,那点愉悦的笑容便骤然消失。他看见了沈玉饶,这个不知道让他该如何去面对的孩子。他穿着精致的小西装,正站在沙坑边缘,拧着眉头盯视沈玉灵。
  他张嘴喊了几声,沈玉灵玩得正开心,并没有理会。他又喊了几声,见沈玉灵连头都没回便气冲冲地走过去,抬起脚把大家好不容易堆砌成型的沙雕城堡踩了个稀巴烂。
  沈玉灵傻眼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嚎啕大哭起来。她一哭,围在她身边的小朋友也都跟着哭,声势十分浩大。
  幼儿园的老师很快便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闯了祸的沈玉饶却半点不慌,抓起一把沙子洒在沈玉灵头上,惹得她急眼了来揪扯他衣领,然后便也慢慢红了眼眶。
  他从小就身体虚弱,哭也哭不出多大声音,只是大大的眼眶里蓄满了清澈的泪水,然后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乌溜溜的眼珠似浸透了的黑曜石,闪烁着求助的光芒。他的衣领被沈玉灵紧紧抓住,勒得他脖子通红,苍白的嘴唇却紧紧抿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敢述说。
  一看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对比沈玉灵小霸王一般的行径,幼儿园的老师心就先偏到了一边,更何况沈家双胞胎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早有交代,说女儿顽皮、儿子文弱,让老师多注意一点。
  老师连忙掰开沈玉灵的手,把沈玉饶抱在怀里拍抚。
  沈玉灵一边哭一边控诉:“老师,他踩烂了我们的城堡!他不乖!”
  许多小朋友跳着脚地支持沈玉灵,又七嘴八舌地补充沈玉饶干过的坏事。但沈玉饶只需噙着泪,细声细气又委屈万分地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便能把所有控诉都化为乌有。
  哭得大声不如哭得漂亮,这个只有成年人才能领悟的道理,他似乎天生就懂。
  老师把沈玉饶护在怀里,又把扑过来的沈玉灵推出去,勒令她站好,并展开了严厉的批评。
  沈友全用赤红的眼珠死死看着这一幕,心脏彷如在油锅中煎熬。这样的场景是何等的熟悉,又是何等的频繁,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女儿总是被斥责的那一个。原来她几乎每时每刻在都面对这样的不公平。
  她的委屈没人去安抚,她的申诉没人去聆听,于是她只能被成人的冷漠和忽视远远隔开,站在一个黑暗寂静的角落,哭得大声。她不知道谁能听见这哭声,但是她却知道——若是不哭,她恐怕连被看见的资格都没有。
  那是他的女儿啊!他嫡亲的血脉!他为什么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若是没有梵伽罗的提醒,若是没有那份亲子鉴定书,这样的不公平她还要忍受多久?
  沈友全的齿龈因为太过用力的咬合而渗出了鲜血。什么绿帽子、奸夫、出轨、背叛,都已经被他抛诸脑后,这些问题根本无法与女儿相比。他的心脏烧灼一般地疼,捣烂一般地疼,他从未好好看过女儿,可这一看竟差点把自己的心都看碎。
  他狼狈万分地抹了把脸,然后大步朝幼儿园正门走去,他得把自己的女儿接出来,这样的委屈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
  幼儿园老师再三确认:“您是来接沈玉灵的?只沈玉灵一个?”
  “对,我只接走沈玉灵。”沈友全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您在这里稍等一下。”老师很快就牵着沈玉灵的小手出来了,她刚哭了一场,鼻头通红,眼睛略肿,脑袋上的沙子也没清理干净,整个人有些蔫巴巴的。看见父亲,她却立刻高兴起来,像只小鸟儿一般欢喜雀跃地扑过去。
  被女儿的小手搂住脖颈,甜蜜蜜地叫着爸爸,本该十分普通的场景,沈友全却忽然心绪大恸。若非表情管理十分严谨,他差点就当着老师的面掉下泪来。
  “小囡,爸爸的囡囡,今天在学校有没有乖?”沈友全嗓音沙哑地问。
  这本是一句套话,却惹得沈玉灵紧张地把脑袋埋入他的颈窝,不敢动弹了。这是一种逃避,更是一种防卫,在日复一日的斥责与忽视中,她已经不再对父母抱有信任和期待。
  沈友全的呼吸立刻便是一滞,正准备安慰女儿,却听老师说道:“沈玉灵今天又欺负沈玉饶,他们姐弟俩相处得很糟糕,沈先生你在家的时候也注意观察一下,想个办法好好引导引导,沈玉灵的性子有些左。”
  沈玉灵忽然勒紧爸爸的脖子,把脸埋得更深了一些。她在害怕。
  沈友全一边轻轻拍抚女儿的脊背,一边勉强扯出一点笑容,颔首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不过罗老师,除了赞扬,以后能否请你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讲述他们在学校的表现,私底下与我沟通可以吗?你是搞教育的,应该知道孩子也有自尊心。”
  由于沈家人向来对沈玉饶更重视,所以罗老师也就习惯性地忽视了沈玉灵的感受。她脸颊微微一红,连忙道歉。
  沈友全接受了她的道歉,心里却更感难堪,因为他很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师的态度也可以反映出家长的态度。如果家长对孩子足够关爱,老师自然会慎重对待;如果家长对孩子漠不关心,老师又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反正这个孩子好不好没有人会真正去在乎,那便让TA继续在人群中隐没吧。
  沈友全看向怀里的女儿,心脏又是一阵难言的痛楚。他的孩子哭得那么大声,却始终没人看见,这是谁的错?
 
 
第51章 
  沈友全没有功夫再去思考沈玉饶的生父是谁, 妻子又是如何背叛自己,这些破事什么时候查都不晚, 唯有女儿的事刻不容缓。他已经忽视她太久, 也亏欠她太多,沉重的愧疚和懊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玉灵乖乖地坐在爸爸身边,仰着脑袋问道:“不接弟弟吗?”
  “不接。”沈友全打着方向盘, 把车开上路。
  沈玉灵却并未感到高兴,而是有些忐忑:“可是不接弟弟,回到家爷爷奶奶和妈妈要生气的,他们会骂我们。”
  沈友全心脏一阵刺痛,连忙安慰道:“不会的, 有爸爸在,没人敢骂你。”
  沈玉灵抿了抿小嘴, 显然不是很相信爸爸的保证, 但是她很快又高兴起来,因为这是她头一次单独与爸爸相处,还离得这么近。父女俩在内城转了一圈,找了一家集购物和娱乐为一体的商场。
  沈友全本打算带女儿去顶楼的儿童乐园玩, 路过一家儿童服饰店时却被橱窗里的漂亮裙子吸引了目光。他把女儿带进去,让导购员帮忙搭配几套衣物。导购员仔细打量父女二人,笑着说道:“你们长得真像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像的父女。”
  这事沈友全一直都知道, 以前听别人说起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今天却止不住的鼻头发酸。这是他的孩子, 有着相似的面貌,流着相同的血液,他怎么能忽视她至此?
  他抚了抚女儿扎在头顶的小揪揪,忽然便苦涩地笑了。女儿的发质和他一样,都是又粗又硬,听说发质粗硬的人脾气也犟,嘴巴还笨拙,不懂得说话的技巧,很难在社会上打拼。早些年他因此吃了很多闷亏,却没料同样的遭遇也应在了女儿身上。
  若是他一直未曾发现真相,就这样任由女儿在他们的忽视和沈玉饶的掠夺下长大,女儿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思及此,沈友全不禁想起了他昨晚在等待中观看的那个纪录片。一只红脚隼把蛋下在了喜鹊的巢穴中,两种蛋在大小、色泽上截然不同,但喜鹊偏偏看不见。它任劳任怨地把红脚隼的蛋孵化,但那只连毛都没长齐的幼鸟在饱食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鸣叫感恩,而是把喜鹊的蛋挤出巢穴摔得粉碎。
  当然,也有喜鹊幼鸟幸运地与红脚隼幼鸟一起孵化,但它们无论是个头还是力量都无法与隼相比,于是再一次被那明显大了很多的幼鸟拱出高枝,活活摔死。而喜鹊什么都不知道,依然每天衔来虫子喂养这个强盗,哪怕这强盗慢慢长得比它还壮实。它不知道自己亲生的孩子早已被扼杀,也不知道自己费心找来的资源尽数被掠夺……
  当羸弱的喜鹊幼鸟被强壮的红脚隼幼鸟挤出巢穴时,沈友全惊得满头都是冷汗。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鸠占鹊巢”这个成语的背后代表着何等恶毒的惨剧。而同样的惨剧正在他的家庭上演着,他与那只衔来虫蛾喂养强盗的喜鹊有何区别?他甚至比它更愚蠢,更可悲,因为喜鹊没有灵智,看不见异常,而他明明看得见也听得见,却无知无觉。
  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丢弃一旁,让她在阴暗的角落里成长,却把别人的孩子捧成一个王子。长大之后,他可能还会用一点微不足道的嫁妆把女儿打发出去,再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沈玉饶……
  想到这里,沈友全心里一阵阵地发寒,然后眼眶通红地垂下头,愧疚地亲吻女儿的发顶。沈玉灵却只是抬起头,懵懂地看了他一眼。
  父女俩买了两套亲子装换上,然后去逛玩具店。沈友全指着琳琅满目的玩具问道:“这个喜欢吗?那个要不要?只要看上了,爸爸都给你买。”
  沈玉灵拧着眉毛连连摇头,小嘴闭地紧紧的,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直到沈友全指向一套芭比娃娃时她才眼睛骤亮,然后又迅速黯淡了神色,难过地说道:“爸爸,这套玩具弟弟不喜欢,你不要给我买。”
  沈友全呼吸一窒,半蹲下去与女儿对视,柔声问道:“为什么弟弟不喜欢就不能买?给你买玩具不该是你喜欢吗?”
  沈玉灵摇摇头,声音更低:“弟弟会把它们的脑袋和胳膊都拧掉,他不喜欢芭比娃娃。”她还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只能用贫乏的语言去描述亲眼所见的事实,但沈友全却能从这些描述中窥见一些暗藏在表象之下的本质。
  女儿为什么不敢买玩具?因为他带她一个人来买,没询问过弟弟的意见,而在这个家里,弟弟的意愿才是第一位的,她往往是附带的那一个;女儿明显是喜欢芭比娃娃的,却又为何拒绝?因为弟弟不喜欢芭比娃娃,会大肆破坏,她舍不得娃娃受罪,于是宁愿不要。
  沈玉饶不爱玩的玩具,便也不让女儿玩;沈玉饶爱玩的玩具,更不会让女儿玩。他一直在掠夺、掠夺、掠夺,女儿一直在退让、退让、退让,直至这种相处模式在家长的推波助澜之下成为了一种习惯,甚至是铁律。
  沈友全看着女儿明明想要却又不得不忍痛拒绝的小脸,心也纠结成了一团。他觉得脑袋在钝钝地疼,吸进鼻腔的空气都化成了一把把利刃,刺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用力把女儿抱进怀里,几近哽咽地说道:“买,只要是囡囡喜欢的东西,爸爸都给你买!不用在意沈玉饶高兴不高兴,喜欢不喜欢,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真的吗爸爸?”沈玉灵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而这份小心翼翼却更为刺痛沈友全的神经。他怎么能让女儿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成这副卑微的模样?他配当一个父亲吗?
  当天,沈友全几乎把半个玩具店都买空了,还陪着女儿在游乐场里疯玩。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孩子,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称职。但眼下,看着女儿笑得无比灿烂的脸,他竟觉得胸腔一片炽热滚烫。这是他的孩子,血脉的存续,拥有着与他肖似的眉眼和同样倔强的脾气。他可以守护她成长,为她披荆斩棘,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妙,更有意义的事吗?
  被背叛的伤痛和愤怒都在女儿的笑靥中隐去,沈友全已完全平复了心情,这才准备带女儿回家。父女俩一人拿着一个甜筒边走边啃,恰在此时,手机响了,刚接通,钟慧璐,也就是沈友全的妻子便焦急地问道:“灵灵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是的。”沈友全的语气与平常无异。
  钟慧璐当即便哭了出来:“你怎么忽然想到要去接孩子,而且也不给我打一个电话事先告诉我!你接就接吧,怎么只接走灵灵不接走饶饶,你知道吗,饶饶被陌生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沈友全脸色大变。
  “饶饶被绑架了!一个女人假装是我的助理把饶饶接走了!”钟慧璐连连催促:“你现在在哪里,快回来吧,快点!我怕饶饶出事!”
  “我马上回来!”沈友全把甜筒扔进垃圾箱,抱上女儿便走。他一路飙车回家,心情几度大起大落,一会儿庆幸自己率先接走了女儿,没让她遭遇危险;一会儿又为沈玉饶的安危担忧。虽说沈玉饶不是他的种,但他毕竟养育了他五年,付出的关爱都是实打实的,也不能说立刻便收回。
  他心中有恨,有怨,有愤怒,但这些负面情绪都是因为钟慧璐的背叛所致,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拿一个无辜的孩子发泄。当然,从此以后他也无法再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去疼爱,尤其对方还是那样一个天生的掠夺者。
  他抱着女儿匆匆走进家门,还未问清楚原委就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责问:“你怎么才回来!饶饶被人带走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偏偏接走了沈玉灵,不把饶饶接走?你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沈父这边话音未落,一个陌生号码便联系了沈友全,说沈玉饶如今在他们手里,不给够五千万就让沈家准备一口棺材给孩子收尸,若是敢报警,他们那边立刻撕票。
  沈友全见惯了大场面,脑子还很清醒,连忙把女儿交给保姆带上楼,然后耐心与绑匪周旋。
  “我儿子真的在你们手里?你让他跟我说句话,不然我是不会相信你的!”沈友全摁了外放键,沈玉饶细弱的哭喊声立刻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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