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
她深吸一口气,劝道;“虽然我在宫里说这些话不好,但我劝你别接近他。否则……”
“否则什么?”季糖问道。
宫女:“他是宫里五个皇子当中,最不受宠的一个。接近他的人,也都会被宫里的人冷落。”
季糖皱眉:“既然他不受宠,那他为什么可以继承皇位?”
“先皇驾崩前没有立下遗嘱让谁继承皇位,所以只能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来,让长子继承皇位……殷朗他就是长子。”
“他轻而易举地获得了皇位继承权,他的弟弟们,也就是那四个皇子,当然很不待见他。”
“至于……他们不待见他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太清楚。”
季糖愣在原地。
他内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远远觉得这些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有机会,他得见见那四个皇子。
宫女笑道:“我们别管这么多,好好做好自己的就行。”
他们离开了寝殿,来到皇宫中的御膳房。此时正值午后,很多人都在为了晚饭而忙碌,没有人注意到新来的季糖。
季糖被安排到一个角落择韭菜。他抱到一大捆韭菜,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择起韭菜。
同他一起择韭菜的是一位大妈,她注意到了季糖:“哎?新来的?”
“嗯。”
大妈见季糖一副乖巧的模样,一时变得亲切很多:“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问我!”
“谢谢阿姨。”季糖眨眨眼睛:“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没事,你随便问。大娘我在宫里工作了三十年,什么都知道。”
季糖抿起唇,认真问道:“——你知道宫里的人,为什么那么不待见那个叫殷朗的皇子吗?”
大妈本以为季糖只会问一些衣食住行的问题,她差点没把手里的韭菜摔到地面:“你竟然不清楚他?”
季糖:“嗯,我是外乡人。”
大妈摇摇头:“行吧行吧,我告诉你……”
季糖认认真真地听起来。
大妈:“你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是蓝色的。蓝眸自古以来,便是不详的征兆。”
“但仅仅是一对眼睛,也不能成为大家讨厌他的原因吧?而且……他也没做错什么。”
季糖喃喃道。
“他出生的时候,天降大雪,瘟疫大发,牛羊全死,尸横片野。”
她仍然记得那一年,那名皇子刚出生,本应是普天共庆的一年。可那一年却爆发了大瘟疫,死了不少人。后来,不知有谁透露出那名皇子有一对冰冷的蓝眸,这更确凿了他就是不详的化身。
她的亲人,也死在那场大瘟疫中。
季糖一顿:“可能是……他出生的时候,凑巧碰上了瘟疫,并不是他的错。”
“不可能。”她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季糖:“你知道宫里的那片桃花林吗?是驾崩的先皇种下的……我们都很期待它能够开花。但自从被那名皇子碰过后,它似乎不会开花了。现在春天都快过去了……也还是光秃秃一片。”
不可能,这绝对不会是殷朗的错。那片桃花林……还是他最爱的事物之一,他还在等它开花呢。季糖莫名地有点难受。
大妈:“就算他不是不详的化身,我们也不会就此待见他的。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差点叛国。皇帝也因为这个将他的母亲砍头而死,她留下的孩子便代替她成了罪人。”
殷朗母亲所做过的事,对殷朗现在的情况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只会让人们更讨厌他。
季糖内心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殷朗在这个时代中,没有收到过一份爱。哪怕他被人活活地杀死,也没有一个人会去保护他。
“嘘。”大妈突然凑到季糖耳边,喃喃道:“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
季糖:“什么秘密?”
“他快要死了,就在七天之后。”
季糖心一颤,脑袋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为,为什么?”
“这个计划是他那四个弟弟策划的,他们……打算让殷朗在登基大典之时,死在百万臣民的面前,死在他这辈子最光荣的时刻。”
她是负责打理殷朗弟弟们的衣食住行,她在某天,无意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们很不甘心,为什么一个被全世界讨厌的人能够继承皇位?如果没有殷朗,皇位本该属于他们。他们想让殷朗死去,在万国来朝的登基大典上死去,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季糖瞳孔微缩。
——他终于找到了殷朗生前的死法了。
在没有季糖的时间线中,殷朗是怀着对这世界的满腔热血,死在他最期待的登基大典之中。没有人去保护他,没有人去怜惜他,大家还是一样讨厌他。
他最爱的那片桃花林,最后是被他的鲜血给染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季糖抿起唇,攥起了拳头。
看来……五星级任务比他想象中困难得多。
现在给季糖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七天。
按原来的时间线,七天之后,殷朗会死在他的登基大典中,季糖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但他不单单是要阻止殷朗的弟弟们对殷朗的杀心,还要阻止这一整个世界。即便殷朗的弟弟们不去杀他,也会有其他讨厌的人杀他。这个任务充满着许多未知数。
全世界都不喜欢殷朗,季糖的敌人便是这全世界。
可……目前的季糖,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厨房小杂工。
他真的能做到这些事吗。
如果他做不到,他很可能将会和殷朗一样,永远地死去。
季糖择完了韭菜,可以自由活动了。他转过头,问向大妈:“你知道被殷朗碰过的那片桃花林在哪吗?”
“噢,在太兴宫的左边。”
“谢谢阿姨。”季糖站起身,整理下衣服,离开了御膳房。
他按照对方的指路,一路来到了太兴宫的左边。
那里果然有一大片桃花林。
——但却是光秃秃、死气沉沉的树干林。这些桃花都只有树枝树杈,没有半点绿叶挂在上面,更不用说桃花林了。整片林子都像要枯萎一般,没有任何生气可言。
在外人眼里,都一致认为这片桃花林,是被殷朗碰过才会这样。
可殷朗根本没做什么,他只是……想摸一摸这些桃花树。
他很喜欢春天,喜欢任何与春天有关的事物,比如桃花。
季糖皱起眉。他走近一步,发现傅临山不知何时出现了:“傅先生?”
傅临山半蹲在一个树根前,他的指尖沾有几块土,他嗅了嗅,淡声道;“这些桃花林,之所以开不出花,不是因为殷朗。”
“因为为什么?”
傅临山:“这些桃花树……被人下过毒,几滴就能让一大片桃花林死去。”
他生前是战地医生,自然也学过一些药理学。
季糖瞳孔微缩。
傅临山话音刚落,便回到了全家福照片中。
不远处突然有一个人向桃花林走过来,季糖屏起呼吸,紧张巴巴地观察起来人。
过来的人是一名男性,身穿黑色衣袍,面容……和殷朗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他很可能便是殷朗的弟弟之一。
季糖单是看着他,就感到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疏离之气。
季糖躲在树后,想要看他做什么。
黑袍青年手里拿着一壶水,他站在一棵桃花树前,将壶内的水全都倒在树根下。
季糖清晰地看见——他倒出的水,是黑色的。然而他面前这棵桃花树,是桃花林内唯一活下来的大树,好不容易长出了一点点绿叶。
季糖能猜测得到他给了那棵大树倒毒药,不让它能顺利成长,以此来嫁祸给殷朗。
季糖鼓起勇气,他走到青年的面前:“陛下,您在做什么?”
黑袍青年拿着水壶的手猛地一顿,他抬起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长相温和白皙的少年。
他顿时放下警惕,眯起眼:“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季糖:“我只是想来看看这片桃花林为何不会开花……”
黑袍青年:“你放弃吧,有殷朗在,它永远不会开花的。”
季糖:“……”
傅临山已经很清楚告诉了他,这片桃花林是被人下了毒才会变成这样。 眼前的青年,明摆是睁眼说瞎话。
但季糖并没有揭穿他,季糖靠在树干前,微微抬起下巴,冷冷地盯着眼前的青年:“桃花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心知肚明。”
青年猛地一愣:“你……你。”
“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季糖一字一顿道:“他的桃花林最终也会盛开的。”
他的皮肤很白,被阳光映照得呈半透明,使他整个人有点像冰冷的白玉石。
“哟,你是说殷朗?我哥?”对方笑了,不过笑容一瞬间便消失,取之而代的是冷意。“你就算再想保护他也没用,你一个普通百姓,能做到什么?不被我杀死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并没有将季糖放在眼里。
季糖:“滚。”
“还真是一只炸毛的小野猫啊。”对方想伸手去揉一把季糖脑袋,可却被季糖冷冷地拍开。
“滚。”
对方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季糖站在那棵刚被对方下过毒的桃花树前,轻叹口气。
他正郁闷之时,腰肢突然被圈上一根毛茸茸的东西。他转过脑袋,看见龙龙。龙龙躺在地面,翻开了自己的肚皮,想让季糖摸摸自己的肚皮,这样或许会让季糖开心点。
毛茸茸的东西最能令人开心了。
“龙龙?”
“呼呼……”
龙龙小心翼翼地唤起季糖。
但季糖没有过来,仍在闷闷不乐地看着这片桃花林。
龙龙怔住。
季糖……是因为桃花林没能开花而不高兴吗?
它在全家福里时,曾听季糖提起过这片桃花林不能开花了,因为被人下了毒。不过……也没关系,它是龙,可以控制万物,只要能让季糖开心,它甚至可以让这片死去的桃花林再次开花。
“呼呼呼呼~”龙龙想到这里,小耳朵泛红,很害羞地抖不停。
它从绒毛中伸出自己的小爪子,点了点旁边一棵桃花树。——果不其然,这棵早已枯萎死去的桃花树,竟在巨龙的轻轻一碰之下,飞快地长出点点绿叶。
如果想要长出真正的桃花,还需要龙龙多碰几下,甚至去抱抱它。
季糖也看见了这一幕,他愣住:“龙龙……你是可以让这里再次开出桃花吗?”
“呼呼!!”可以!可以!
龙龙摇摇尾巴,抖抖耳朵,很乐意能够帮到季糖。
季糖满眼都是惊喜。
如果这里真的可以开出桃花……那人们也不会认为是因为殷朗这里才开不出花。
他甚至可以期待……之前给桃花林下毒的那名黑袍青年的神情。他可以大方地向对方证明,即便对方用再多卑鄙的手段也没有,殷朗本该得到的,他都会去守护,并使之一步步地向殷朗奔去。
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龙龙表示他今晚就可以将这片桃花林复活。
季糖很高兴,他使劲呼噜一把龙龙毛茸茸的脑袋:“谢谢你呀。”
“呼呼……”
——
很快便到了晚饭时间,季糖得去御膳房帮忙。帮完忙后,便是季糖的自由活动时间。
季糖脱下沾染到油烟味的衣服,换上了很好看的白色衣袍,揣上几颗奶糖,去找殷朗的寝殿。
天色已黑,寝殿内点上了暖黄色的烛光。男人换上单衣,坐在案前,静静地看书写诗。他的侧颜被烛光浸染着,蒙上一层暖黄色的微光。
“陛下。”季糖站在门口,轻轻地唤起他。
殷朗抬起头:“你怎么过来了?”
季糖紧攥衣角,小声道:“我……就是想过来陪陪您。”
“行吧,进来。”
季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殷朗望着他,问道:“今天的工作还好吗?”
“嗯。”
“他们有没有给你安排入寝的地方?”
“啊……”季糖想了想,皱起眉:“御膳房的人,都是睡在一个没有单独床位的大通铺里,无论男女老少。”
殷朗拿着毛笔的手一顿。他莫名地想到少年……和那些三五大粗的男厨子睡在一起,便皱起眉。
“要不然这样吧,我命人再搬一张床铺过来,你睡在我屋里。”
季糖眼眸一亮:“谢谢陛下!”
他又和殷朗近了一步——
殷朗放下纸和笔站起身,准备去砌杯茶,然后洗浴睡觉。
“等等……”季糖问道:“您的那片桃花林……”
殷朗挑眉:“那里啊,开不了花了,过几天会有人砍掉它们。”他一边说,眸色有点暗沉,他苦笑一声道:“你想必也听说了外面那些人的话,说桃花林是因为我碰过了,才不会开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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