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梦曲着手指,垂着眼,静静听完他的控诉,只轻声回了一句:“那是过去的事,既然你想起来了,娘也不否认。”
好坦然,好淡定!
仿佛她只是捏死了几只蚂蚁。
“如果你要杀我,你一定要趁早,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特别是你伤害阿堇!”方季目光如炬,恨不能将对方烧死在自己的怒火中。
方如梦闻言,她哂笑一声,道:“你只知娘亲凶狠手辣,那你可知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的那孽畜又到底是何人?”
方如梦双手撑着矮几,逼到方季眼前,对上他喷火的眸子,道:“他杀了莫府一百余人,他杀了他的亲生父亲,用化尸水将其毁尸灭迹!他的母亲孟青遥为了嫁给南昆,对他使用魅术!为了铲除我这个眼中钉,对南昆下蛊,令我死心,你知道你大哥为何从小到大病恹恹地吗,那是因为孟青遥啊!你的母亲也是毒医门的人,为何手无缚鸡之力,双腿如同残废,那也是孟青遥所赐……你竟然喜欢上这么个人,他和他的母亲就是个毒蝎子!娘觉得有必要替你检查一下你是否中了蛊!否则你怎会在这教训你的母亲,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方季看着眼前有些歇斯底里的方如梦,心中一阵瑟缩,这些事他从未耳闻,不知真假。
但他潜意识是不信的,可看他母亲的神情又不像是说谎。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方季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本想去追,但看方如梦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虽然只是一瞬,但却未能逃过方季的眼,心中的疑虑霎时土崩瓦解。
他怎能怀疑莫堇?!
心中登时一阵波澜起伏。
方季假装失魂落魄,怅然道:“母亲说的可是实话?”
方如梦收起视线,唇边溢出一抹冷笑:“当然!”
“母亲看这是何物?”方季从怀里掏出一枚猩红色的圆石,递了过去。
方如梦不疑有他,伸手接过,唇边笑意顿失。
“此物怎会在你这?”
“让母亲失望了,孩儿没有死,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还要阻挡母亲大人的好事!”
方如梦本想解释一番,又似有难言之隐,最终化为一道冷笑:“你说是那便是吧,你这不是好好的,娘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如果娘没猜错,现在有事的是那孽畜,倒是算他对得住你了,不枉我儿痴恋他一番。”
“是吗?娘倒是料事如神!为了置阿堇于死地,倒不惜赌上自己儿子的性命!孩儿何德何能,还能帮母亲大人报仇雪恨!”方季目光红的刺目。
方如梦不置可否。
“对了,母亲大人,今年送给义父,哦,不对,应该是父亲大人,区区五千两是否太寒酸了点?以往年底都是五万两,今年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方家各个店铺所得的银两都去往了何处?孩儿很是好奇,不过据猎鹰来报,那五千两又被退了回来,不知娘和父亲大人又结下了什么梁子?”
“你只要答应母亲,离开那个孽畜,娘什么都可以交给你,什么都不与你争,世上好皮囊的男儿不在少数……”
“孩儿并无兴趣,你想都别想!”方季果断决绝,眸光陡然一闪,露出一抹阴戾的笑。
方如梦愣了愣神,忽然间面色如同垂死之人一般灰败,她哆嗦着唇角道:“你敢对你母亲下毒!”
方季没有否认,点头称是。
“你这逆子,你竟然跟那孽畜学了这些旁门左道,你!”方如梦捂着胸口,手中的烈焰珠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方季躬身向前,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望母亲大人见谅!”
不消片刻,方家便在方如梦身上搜到了掌管方家财产的钥匙,又将方家公章顺带一并拿走,本想再找一找账簿,却发现门外一阵骚动,想必是之前门外偷听之人搬来救兵了,既如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此地自己也并不想多留一刻。
方季掌风一动,轩窗打开,临走之前,朝着方如梦冷冷道:“阿堇从未教我下毒,是你的孩儿偷拿的,娘也是毒医门之人,这点毒难不倒你,还有,如阿堇有何不测,孩儿定会让娘后悔你对他的所作所为。”
言罢,跃窗而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身后传来管家和众仆人们整齐化一的呼喊:“少爷!”
方季哪里能听得到这些,心思早就飘到雁都城内那个人身上去了。
容不得方季有任何懈怠,尽快找到成冶大师才是当务之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本想断更一天,
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奈何强迫症患者,
受不了断更。
谢谢观看。
第60章 不为人知
夜幕下,方府灯火通明,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刺客,霎时间整个方府乱成一锅粥,奶娘刘氏自然是首当其冲,她风风火火地带领一众家丁破门而入。
只见方如梦面色苍白,唇角青紫地趴在矮几上,窗户大开。
很显然,歹人下毒,逃跑。
只是方府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刘氏却一清二楚,她手一挥,众人皆退了下去。
刘氏将帘幕统统拉严实了,又将门用凳子抵住,随即扑到矮几旁,哆哆嗦嗦道:“小姐,是不是小少爷他……他向你下毒?”
方如梦略微点了点头,气若游丝般道:“奶娘,你将我梳妆台上的盒子拿来,那里边有解药……”
刘氏不敢怠慢,急切地站起身来,险些摔倒,方如梦瞧着她那枯瘦的身影,心里不免苦笑起来,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真心待自己,怕也只剩下刘氏了。
刘氏跟了方如梦三十几年,从她嗷嗷待哺到如今,几十年如一日地真心细致,即便当年方如梦去了毒医门,奶娘刘氏也不离不弃地贴身伺候。
刘氏很快便找到了解药,跟着方如梦几十年,对这些也是十分熟悉了,她将解药递给方如梦,又将倒好的茶水端到她面前,慈爱般地说道:“小姐,你这是何苦,将小少爷逼到这份上,你自己也不好受。”
方如梦吃完解药,双手紧紧捧着杯盏不撒手,抬头看了看刘氏那双担忧的眸子,挤出几分笑意道:“季儿从小性子就温厚,又不爱学习,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挺好,也不枉我作了这么多年的恶人。”
刘氏自然是知道这里边的曲折,也知道方如梦的苦衷,有些人他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要么妥协认命,要么挣扎向前,很显然,方如梦是后者。
可终归是立足于悬崖边上,一着不慎便粉身碎骨,有时候刘氏宁愿她选择前者,这样的安宁日子有什么不好,可方如梦偏不。
刘氏叹了口气,道:“小少爷有长进自然是好的,可他离小姐却越来越远了,小姐这又是何必,让小少爷安稳娶妻生子过一辈子,小姐也可以享天伦之乐不好吗。”
刘氏将她手中的空杯拿了开来,又道:“放下执念吧,或许还来得及!”
“一个人怎能忘了自己的出身和使命!”方如梦心有不甘。
“小姐为何不与小少爷解释,那烈焰珠之事并非小姐所为,当年三小少爷之死也是……小姐何必全部背着这些罪责。”刘氏十分不解,满心满眼担忧,道:“小姐,如若再这么任由小少爷这样误会下去,对小姐做出什么忤逆之事,到时候就为时晚矣。”
方如梦闻言,胸中一阵沉闷,心中暗自道:我又何尝不想儿孙绕膝,颐养天年,可一切已然来不及了。
方如梦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细细分析了一番,心下了然。
“奶娘,现如今宁城集结了多少猎鹰?”
刘氏十分忧心道:“年前小姐与王爷闹翻,王爷怕小姐对小少爷不利,便调派了五百猎鹰来到宁城,奈何小少爷不在城中,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猎鹰现隐匿在城西一大院内,小少爷刚到宁城还未来得及与猎鹰联系,据暗线来报,小少爷去了清凉寺,将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一无所获,这才回了家,小姐,如若让小少爷与猎鹰汇合,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方如梦听了奶娘刘氏的话,微微怔了怔,冷冷一笑:“那小兔崽子翻不出个天,你且阻止他与猎鹰之间的联系,他一人如何蹦出我的手掌心?切记,绝对不能让他找到成冶!还有,将那周志做了,他知道的太多了,原本留他一条狗命日后还有些作用,不曾想他那张嘴如此不牢!”
刘氏道:“是,我会通知于岸去办。可是小姐,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成冶,实在想不出小姐为何留此人一命这么多年,他知道的太多了。”
方如梦一脸憔悴,十分虚弱,道:“他确实该死,但他却不能死,说到底他救了我们,只要撑到那孽畜死了便再也无人寻他了,待季儿……想明白了,到时候放他出来,也许,他还能念我这个做母亲的一丁点好。”
刘氏听着这话十分地心酸,道:“就怕小少爷对那莫公子念念不忘,当年小姐真不应该心慈手软。”
“毕竟是南昆的孩子……”
这句话十分地虚。
“小姐,如何阻止猎鹰与小少爷的联系,他若直接去城西大院去寻该如何?”
方如梦此时倒十分懊悔那日将另一枚玉蝴蝶玉佩还给了明王。
“放鸣砥,派人冒充季儿,将人引走!”言罢,方如梦撑起身来,从身后的矮柜中拿出一小箱子,递给了刘氏。
刘氏心领神会,又道:“小姐,你是故意让小少爷将钥匙与公章拿走,可是不是?”
方如梦垂眸淡淡一笑,“什么都瞒不住奶娘,不过也确实是他有那个本事,我也本无有意这么快将方府大权交给他,既然他有那个心思,我倒图个自在了。”
“可这样的话,小姐之前买的那批东西若被他……”刘氏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焦虑,顿觉十分不妥。
“季儿也不是你我想像的那么胡闹,到时候他自然会明白,也由不得他拒绝。迟早的事!”
“小姐,这样太冒险了!你这是在赶鸭子上架,万一小少爷他不配合……”
“无妨,他不会的。”方如梦倒信心十足,知子莫若母,她坚定她的想法。
刘氏无可奈何,对于方如梦,她向来紧张细致周到,从未忤逆她的任何意愿。
但始终又经不住心中的所思所虑:“倘若那莫公子遭遇什么不测,很难想象小少爷他不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小姐你也应当看出他两人感情甚笃,不如你就成全他们,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
“住口!想都别想!季儿怎能与他一起,他两的身份绝无可能,再说,方家岂能后继无人!”方如梦几乎是从后槽牙发出的声音。
从这一点来看,两母子谁也不相让,性情倒是十分的相似。
刘氏嘴角动了动,眼角余光瞥了瞥方如梦那波动厉害的神色,终于不敢再多言,轻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此时正在书房内忙活的莫堇蓦地打了几个喷嚏,站在一旁的方来慌忙将披风拢在莫堇身上。
莫堇抬头笑笑道:“有劳。”
“莫公子,你可早点歇息吧,你若是少个头发丝,我这狗头不保啰!”方来瞅了瞅窗外,寒风凛冽,夜已深沉,可这人倒是没半点去休息的意思,自己也不敢走开,冻的直哆嗦。
“很快便好。”莫堇侧目看了看有些发抖的方来,道:“你回房歇息去吧。”
方季哪敢走,他看了看莫堇那风一吹便倒的身子,就这么短短几天,瘦成纸片了,双鬓还冒出几丝白发来。
这一桌的瓶瓶罐罐,方来不解道:“莫公子这是在研制什么?”
莫堇未答话,撇开话题道:“猎鹰来了多少人?”
方来想了想道:“一共五十三人。”
莫堇若有所思,道:“派三十名猎鹰去宁城找阿季。”
方来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实在想不出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方季走的时候可是特地交代自己好好保护这莫公子。
莫堇看方来那犹豫的表情,也没多言,兀自踱到书架前,从暗格中将玉佩拿到他跟前,道:“这个能做主吗?”
方季瞧着那玉佩,瞥了瞥嘴,有些委屈道:“可公子说了,猎鹰必须保护你安好,我……”
莫堇生平第一次对如此忠心耿耿的仆人感到头疼,他按了按太阳穴,耐着性子解释道:“明日里我会在宅子附近设一些机关陷阱,便不需要这么多猎鹰保护,阿季独自回宁城,你们夫人不会那么轻易让他如愿的,到时候难免起冲突,刀剑无眼。”
方来惊讶道:“莫公子,你都知道了?”
“自然。”莫堇笑道:“快去吧。”
方来躬了躬身,退出了房间。
不多一会,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莫堇眸中闪过一丝锐色。
莫堇放下手中的活,朝门外轻声道:“进来吧。”
一猎鹰推开门,闪身而进。
“查到什么了?”
“禀少主,属下已查到烈焰山上的黑衣人均为死士,他们的头儿叫于岸,暗卫统领连子风确实去过烈焰山,据暗报,他已回到了京城,隐藏在京城的暗线说他在烈焰山受了重创,估摸着两三月下不了床。言罢,猎鹰将信件递给莫堇。
莫堇细细看完,道:“那烈焰珠之事可有消息?”
“属下并未查到。不过……”
猎鹰似乎还有事要说,却又敢言。
莫堇抬眸看了猎鹰一眼,目光如炬。
猎鹰只道:“少主,那周志集结了一大帮打手,怕是要来寻仇,气势汹汹,要不了多久怕是要找到这里,望少主做好准备。”
“可是阿季惹了他?”莫堇笑了笑,心道,这蛮牛,又闯祸了。
猎鹰支支吾吾半天,没敢说。
莫堇心中有数,倒也不再逼迫他,只问了问方季离开雁都城后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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