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七九远远望着方季被围困的地方,领着一排猎鹰突围过去,试图将人救出。
方季喘了几口气,自知再与他们耗下去不过徒劳,提气一个飞身欲飞出包围圈,岂料这官兵头儿也不是吃素的,这包围圈外三层内三层,根本飞不出去。
既如此,便奋战到底。
方季将他们出枪的时间规律摸了个门清,长,枪既出,盾牌便露了一道缝隙,这便是缺口。方季看准了时机,长剑即至,快若风,猛如虎,惨叫连连,血花四溅,冰冷的寒刀滚着腾腾热血,尸横遍地。
顷刻间,包围圈便坍塌不成型。
官兵头儿也发觉方季悟出了门道,他拿起铜质弯弓,将玄拉至满月状,带着势在必得之势朝方季射去。
“少爷,小心!”七九飞奔过去,却阻挡不了那离弦之箭。
混战之声过于嘈杂,方季对这致命一箭毫无差距的,直至箭至跟前才发现,为时已晚,箭头射穿了方季的手掌,长剑脱手!
说时迟那时快,长空中有一青色身影掠过,捞起方季,踏着盾牌,借力从坍塌的缺口飞身而去。
“放箭!”官兵头大吼。
七九见势不妙,迅速与猎鹰组成一道人墙,将漫天箭矢悉数挡下,流箭伤了一批又一批的猎鹰。
方季身上无数个伤口,右掌被箭矢射出一个血窟窿,他意识模糊之间,有一个人抱着自己飞过包围圈,掠过人群,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下一刻便万籁俱寂,天地间唯有两人。
“天冷,为何……不穿鞋……”方季在迷蒙的双眼中看到那人没穿鞋,足上俱是血污,他想用手将那污脏的东西拭去,可做不到。
“别说话,你想死我还没同意。”莫堇搂着方季,心颤着看了又看怀里的人,还好,还在,还活着!
莫堇摸了摸方季满脸血污的脸颊,满心满眼的心疼心酸,泪水噙在眸间,滚滚不落,直至双目赤红,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悉数给方季喂下。
莫堇将方季身上的伤口处理完后,七九领着残余的猎鹰退回思慕园,来到方季和莫堇身边,跪倒成一片。
“等我回来。”莫堇亲了亲已昏迷的方季,将人交给七九,道:“带方少爷从后门撤,我已将围堵的人灭去。”
“莫公子,你跟我们一起撤吧!”
莫堇垂首看着方季,冷冷道:“我要杀了他们。”
“公子……他们人太多……”七九恳求道:“一起撤吧!”
“滚!”莫堇从袖间拿出蝴蝶玉佩,一脸阴鸷,眸中透着狠绝冷漠,如火似冰。
七九被莫堇这神色吓到了,一直以为这莫公子人好心善,温润淡雅,十足的好相与,不曾想他发起脾气来,骇人至深。
“是……”七九抹了抹眼泪,负着方季,领着猎鹰从后门突围撤退,喊杀声,刀剑相触声,惨叫声再次袭来。
冷月无声,苍白满地。
劲风猛催,残枝败叶簌簌作响,一道青影腾空而起,不过须臾,化为万千虚影,令人头昏目眩,强劲威压带着浓浓的煞气,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官兵头儿见势不妙,亲手将一枚弹药上膛,朝空中轰去。
可是,一道冲天火光破空而去,却没轰中,虚影却在不停变幻,越来越多。
一阵又一阵惨叫刺破了夜空。
无数银针如漫天细雨般,触及即亡,幻影如鬼魅一般悄然无声,双怀刃旋即而出,带着所向披靡之势,无可避退,残肢断臂四下散落,血流成河。
“给我轰!”官兵头儿气急败坏。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般的身影掠过思慕园内,卷起零零落落的梅树枝桠,待弹药上膛,以风雷之势旋身而至,在电光石火间将梅树枝悉数推进炮口。
“砰砰”几声巨响,炸膛了!
强大的冲击力将周围所有人震开,震碎。
莫堇未来的及避到安全距离,也被震出数丈远,五脏六腑好似都被震窜了位置。
“他不行了!冲!”
在周志的授意下,肖元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杀子仇人,不由地心神振奋,他见莫堇受伤,简直就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此时不除他更待何时!
人群如潮水般凶狠涌来。
莫堇揩去唇边血迹,飞至思慕园尚存的半边飞檐上,身轻如燕,轻灵飘逸。
又一阵箭矢密密麻麻破空而来,都被莫堇尽数挡回,箭头回旋,死伤一片。
莫堇朝着底下如虫蚁一般的人,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微笑,眸光冷戾,竟骇的众人脊背发凉,不敢再向前。
肖元岂能甘心!
他打头阵,带着一大批的黑衣人朝思慕园飞去,要论轻功,江湖上有几人能与肖元试比高下!
莫堇一扬手,一排袖箭朝肖元极速飞来,肖元一个措不及防,射到了胸口,人登时就跌落在地,再也没了声息。
周志吓得抖如糠筛,赶紧又催马撤退好几丈。
“不与他人活路,便是自己死路。”莫堇半阖着眸子,用悲悯的目光睥睨着脚下的人。
阴风戚戚,袍袖翻飞,猎猎作响,倏忽之间一股奇寒之气袭来,却又带着灼人的气息,莫堇手心里腾起一簇紫蓝色火焰,强大的内力催着火焰越来越盛,光影照在莫堇脸上,宛若暗夜幽灵。
周志心头一凉,这就是传说中的麒麟鬼火,堪比地狱烈火,不息不灭,直至燃烧殆尽,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周志手头缰绳用力一扬,夹紧马腹便要溜,一只冰冷的的箭射入他的后脑勺,他缓缓侧过头,朦胧中那官兵头儿一脸冷漠不屑地看着他,手还保持着拉弓的架势。
“你……”周志软绵绵地坠下马。
终是死在意外之中,毫不意外。
七九背着方季从后门撤退甚是顺畅,沿途一地尸骸,竟无一具完整,这场血战着实残酷无比。
“少爷,莫公子真的着急疯了,你看这一地残肢断臂,少爷……你可别有事……”七九心焦不已,沿着猎鹰留下的印记朝后山走去。
撤离的人隐匿在后山的石洞中,洞口狭小,仅供一人匍匐前行,这可难倒了众人,方季即使没有昏迷,就这身量也是进不去的,况且,七九也进不得……
“快走,堇儿要用麒麟鬼火烧山!”洞口的婆婆察觉到了异样,抬起拐杖大喊。
火光四起,热浪滔天,火星所到之处,迅速燃起,顷刻间化为灰烬,凶猛无比。
垂死挣扎的人四下逃窜,却发现没有退路,如地狱一般的烈火将他们紧紧包围,热浪翻天,像一只恶兽,舔舐着一群绝望之人。
目及之处,只见一团一团的身躯剧烈晃动,不消一刻,化为一具具焦炭,惨叫声此起彼伏,划破长空。
莫堇惨笑。
苍穹之下,一位曾称自己为地狱恶鬼的人将这一方净土变成了人间炼狱。
山脚入口处,于岸带领几百死士驻马冷观,叹道:“一人若疯魔,能抵万千之势。”
“那我们……”死士甲小声道。
“回去吧,好好活着。”
几百人风驰电掣般的离开了这个令人胆战心寒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
以德服人真是自欺欺人。
第77章 相聚无忧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浓烟灰屑满天,嚣尘直入云霄,十里青山,化为一片焦土,满目苍凉。
方季在昏沉中感觉到有一双温润的手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耳边不停地响起那个人的声音,说了很多很多话,可自己却仿佛置身在混沌之中,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听不见那人说了什么,方季想知道那人对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他在潜意识里努力着,终于在第三天傍晚清醒了过来,可一直对自己说话的人却不在身边。
夕阳的余晖洒满屋,潮红一片,有些刺目,方季睁开双眼,双目刺疼。
“少爷你醒啦!”趴在床沿的赵新惊喜地无所适从,他激动地朝窗外大喊:“少爷醒了!”
众人纷纷涌了进来。
方季环视一圈,婆婆,蒙拓,方来,七九……唯独不见莫堇。
方季心下一阵慌乱,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堇呢。”
婆婆拉着蒙拓默默走出了房间。
方来也埋首走出了房间。
赵新缩着肩跟在方来后边。
只剩下七九茫然不知所措。
“你说,我昏迷后发生了何事?”方季探出左手,拽着七九哑声道。
“少爷……”七九抖了抖唇角,欲言又止,眼角余光瞥见方季那双冷冽的眸子,只得将那凄惨之夜发生的一切详细道来,末了又看了方季一眼。
方季僵着身躯,如同一座冰雕。
七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直白,懊恼的想抽自己耳光,“少爷……我……多嘴了。”
“明日去许叔那支笔银子送到县衙,当作是补偿那十里青山被毁……”方季又问:“猎鹰折损了多少?”
“三百五十余人。”七九面色凝重,声音喑哑。
“竟是这么多……好好抚恤优待他们的家人。”
此话刚出口,又忍不住苦笑,自嘲道:“我倒是忘了他们俱是孤儿,糊涂!”
七九闻言更是惭愧不已:“对不起少爷,是七九无能……”
“阿堇受苦了,他心里必然不好受……”方季喃喃道。
“前两夜莫……少主一直跪在院内,整整两夜,谁劝也无用,白日里又守着少爷……”
方季指尖抠在锦被里,心被什么绞着,生疼,他深叹一口气,阖上眸子,道:“备一匹良驹,我去寻他,他一人我不放心……”
他的母亲方如梦一向对莫堇恨之入骨,虽说她不知为何大意让师父逃跑给莫堇治病,但打小便在他心里种下的恐惧种子从未消除过,如果可以,他一辈子也不愿让莫堇与她相遇,一面都不成!如今莫堇单枪匹马地去万丘山,势必会遇着那个疯狂的女人——他的母亲。
这个消息让他胆寒,从心底腾起的不好预感令他一刻也呆不住了。
这可吓坏了七九,这一身伤岂能经得起马背上的颠簸?
“少爷,属下给你叫马车吧,这伤可万万使不得颠簸啊……”七九内心十分担忧,但他又深知方季的性子,怎么做都不是。
“马车追不上了,去吧,别耽搁了,天亮我便走,再磨蹭你就回西北去!”方季怒斥道,随即慢悠悠缩到被窝里,连个头也不露,独留七九在一旁郁闷,良久,七九才躬身退了出去。
主子的意思岂能违背,哎。
去万丘山的官道上,两日前一骑天青色身影疾驰而过。
两日后的清晨,空气中还带着湿寒,又一骑白色身影飞奔而去。
马蹄声声,入耳响亮。
三日后凌晨,天空露出一丝鱼肚白,淡月还斜勾在灰色天幕中,若隐若现。
方季终于赶到万丘山脚下的小镇——无忧镇。
倒是个美丽又宁静的好地方,不枉方季日夜无休地赶了三天,马都换了两三匹,待到达之时,却也是人乏马困。
按七九所得到的情报,正月二十四是祭天的日子,算起来不过两日了,他的母亲必定会在那一日动手,两百多箱的**已经在三皇子的帮助下顺利抬上万丘山埋藏好了,如此多的**一引爆,整个万丘山都要炸飞半边不可。
论高度,万丘山还不如乌山,只是陡峭险峻,九千九百九十九台阶呈螺旋形盘旋而上,又与其他群山并不交汇绵延,更显得突兀又奇特。
倘若这山上只有那狗皇帝,他与莫堇也不会来此地,可那么多的人,比如明王——他的父亲。
像他母亲那种癫狂至极的人断然不会舍不得伤及所谓的无辜。
方季脑海转的飞快,莫堇此时此刻又在何处?难不成在山上?
山上重兵把守,山脚下还盘踞着好几千御林军,莫堇要如何混进去?
方季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霎时间便拧在一处了,莫堇会易容……
不知不觉已到了卯时,橙黄色的朝阳破空而出,云烟氤氲。
方季半眯着眼望了望那轮朝阳,身体却更加乏了,伤口一路颠簸还隐隐作痛,他恨不得一日掰开两日来用,因为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了,脚步逐渐虚浮飘渺。
“客官您慢走咧!”
“客官您几位?”
……
街边一三层客栈甚是气派豪华,刚天亮便已客似云来。
方季牵马伫在客栈门口,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人群,来来往往,头昏目眩,心下四顾茫然不知所措。
“客官,住店吗?本店是无忧镇最好的客栈,上房可就只剩下一间了!”店小二十分有眼力劲,在大堂便瞅见方季了,虽说方季一身泥泞不堪,可那一身华服,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且还是个外地有钱的……
方季木然地进了店,丢一锭金子与那店小二,淡淡问道:“回答我一个问题,这金子便不用找了。”
店小二两眼泛金芒,这财大气粗的阔少爷头回见,稀罕的紧,忙点头道:“公子请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我吹,我这消息灵通的狠,忘忧镇啥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比如那刘寡妇与那……”
“好了。”方季果断截了他的话,“有没有见过一青衣公子,与我差不多大,样貌颇佳……”
店小二故作沉思片刻,搔了搔头,哈哈道:“见过见过!确实挺俊的,身高八尺,威风凛凛……”
“找钱,我只住一日。”方季瞥了店小二一眼,满脸写着“死骗子”。
“别呀……喂!”店小二讪讪道:“到嘴的鸭子飞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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