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传言说你……”
梅菲斯特秒速四连:“对,是真的,我男朋友,别打他主意。”
社长干笑两声,决定不再去触霉头,任这位爷在窗边当活广告。
浮士德从训练场走下来,朝国际象棋部的方向望了一眼。社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梅菲斯特的表情顿时变得柔软无比,午后暖阳从窗台撒入,白发少年的身边闪耀着金光,像是传闻中的漂亮天使。
没等他多看几秒,天使便擦着他的肩跑出大门,与此同时,社长听到了箭术部中场休息的哨声。
社长了然地笑了笑,专心投入新生指导中。
13.
实际上,梅菲斯特的住所不仅和浮士德同个小区,甚至就在他的侧前方单元。他只要站在阳台上,就能轻易望见浮士德家的落地窗。
这是梅菲斯特暂时不打算告诉浮士德的。他刚拿到外送的披萨,一个视讯请求便弹了出来,梅菲斯特关上披萨盒子,乐颠颠地跑到了电脑前:“塔露拉姐姐!你回龙门了吗?”
塔露拉戴着大墨镜,从视频背景看,她似乎正坐在车上:“刚回来,近期投资了新业务。你那边进展如何?”
即使过了那么久,塔露拉和他说话时仍带着些许对待下属的口吻。梅菲斯特却觉得异常亲切:“正处于一起回家的阶段。”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笑得一脸傻样。”
梅菲斯特毫不做作地点头承认,又和塔露拉天南地北地闲聊:“塔露拉姐姐,你的新业务是哪个领域的?”
“手机游戏,投资了一个挺有潜力的小公司。”
这么说来,浮士德也是个资深手游玩家,梅菲斯特与他在便利店排队结账时,就常常见他摆弄卡牌类养成游戏。他似乎也玩塔防、moba之类的操作型手游,但只要和自己独处,浮士德就必定不会长时间盯着屏幕。
梅菲斯特的心情值上涨了不少。他抱着枕头,坐在电脑椅上转圈圈:“公测了要叫我哦。”
“一定。”
塔露拉又关照了些生活琐事,待车辆到达目的地,才切断与梅菲斯特的通讯。梅菲斯特打开外卖包装时,里面的披萨仍冒着腾腾的热气,他掂了一块,打开了阳台的门。
浮士德家的落地窗透出光亮。梅菲斯特站在夜风里,想象着那人此时的一举一动。
他终究还是和浮士德不一样,指挥官想。他无法仅仅看着浮士德的背影,怀揣着无法宣告的爱情,在他身后默默跟随那么多年。光是想象这样的场景,他的心脏就刺痛得快要裂开。
那人把他当作好友对待,两人在爱情方面毫无进展。浮士德的温柔如一面柔软的盾,把他的进攻尽数吸收化解,让指挥官根本找不到通关方式。
突破口却在第二天突然降临了,梅菲斯特在午饭时间去寻找浮士德,浮士德恰好不在座位上。梅菲斯特打算在窗边等等他,却意外看到了一个让他不太愉快的人。
升上高中的女孩子正值最爱美的年纪,梅菲斯特所处的国际班也有许多为了减肥而不吃饭的女同学。此时已是午饭时间,班里仍留着三三两两的女生,梅菲斯特一眼就望到了箭术部的新人女孩子。
原来她和浮士德是同班。
新人女孩也看到了他。梅菲斯特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他跳上了窗框,背对着对方挑衅的视线。
剩余的女孩子却对梅菲斯特更感兴趣。她们疯狂地传递着视线,自以为小声地交谈着:
“长得真好看啊啊!那个转校生!”
“听说他还拍过广告,那个‘快来联络我’的少年就是他……”
“诶?真的?!预备以后当明星吗?”
“我天,现在是不是应该找他要签名……”
“不行吧,人家可是有主的,小心被他男朋友抓住……”
新人女孩却在此时插了一句话,用了保证梅菲斯特能听到的音量:
“他才没有男朋友。是他一厢情愿缠着浮士德,浮士德根本不喜欢他。”
梅菲斯特差点失笑出声。
拜托。上一个挑衅他的乌萨斯将军,现在还在几万尺的冰原下埋着呢,冰天雪地的,连坟头草都长不出来。
但他不至于和一个高中女孩子计较,梅菲斯特回头都懒得回。不一会儿,浮士德就匆匆回来了,他看到了窗框上的梅菲斯特,小白毛注意到,他的脸色顿时柔软不少。
“抱歉。等了很久吗?”
你看,即使没有恋人的关系,他仍旧本能般爱我。梅菲斯特跳下窗框,走到他的面前:“没有。你手上的是什么?”
学霸大人的手上拿着个文件夹,一看就不是学习资料。浮士德刚想回答,教室里的女孩子却又开始叽叽喳喳,经过方才那位新人女孩的引导,小团体的言论如同摇摆的墙头草,一下子就倒到了梅菲斯特的反面。
梅菲斯特根本不在意,浮士德却不自在起来。他一手揽过梅菲斯特的肩,促使他远离这块是非地:“……换个地方吧。”
浮士德的手很克制,他不过虚虚地罩着梅菲斯特,甚至没有实际触碰他。但这保护般的动作已足以证明两人关系匪浅,梅菲斯特想象着新人女生的脸色,有些恶意地笑出声来:
“好。我带了午餐。”
前世的浮士德尤其讨厌青椒,这个喜好延伸到了现在。浮士德把青椒全部扔到梅菲斯特碗里,顺带夹给了他一只香肠小章鱼:“迎新仪式出了状况。预定发表新生讲话的高三学长告假,明天要我顶替一下。”
梅菲斯特一下子精神了。他信心满满地“哦~”了一声,又凑到浮士德面前,不动声色地推销自己:“这方面我可是专家。”
浮士德却没有他想象中困扰,甚至把梅菲斯特的演讲技能当作课业成果:“你的选修真杂。”
梅菲斯特顿了一下。
“嗯……是呢。”
若能一开始就出生在和平年代,谁都不会想练就这一身玩弄人心的本领。在满是战火的泰拉大陆,他的演说预示着大片大片的死亡,若敌军是死神手上的镰刀,他便是来自地狱的号角。
如月车站,轮回转世,他们降生到了一颗和平的星球。前指挥官想要重现他们的初遇,但当事人却已经不在乎了。
“不过不用了,照稿念流利就行,不是什么大事。”
梅菲斯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午饭。
浮士德扔来的青椒还堆在饭盒角落,梅菲斯特看着身边的讲稿,却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一位身着黑军装的少年。
从前,有一条话都说不清的小黑蛇,站在一众士兵里,用爱慕的眼神看向了侃侃而谈的总指挥官。
这一刻,梅菲斯特突然惊恐地意识到,或许浮士德对他的爱根本不是什么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那是末日的前提下催生出的结果,是一个战争机器对另一个战争机器的崇拜。当他们脱离了战争,又遗失了日积月累的默契,现在的梅菲斯特已经失去光环,能让浮士德爱上他的理由也一点不剩了。
梅菲斯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想向浮士德笑一笑,但从浮士德的反应来看,他的笑容一定非常难看。
“你变了不少。嗯……我也一样。”
14.
说到底,他考虑了一切,却没有考虑过浮士德根本不会爱他的可能性。
浮士德对他的迷恋有着过于苛刻的大前提,如今,没有了战场荣光的他,又如何让对方爱上自己?
梅菲斯特辗转到凌晨三点,仍酝酿不出丝毫睡意。他认栽地爬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靠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他认为自己不会甘于追逐对方的背影,现在的他却已经习惯遥望浮士德的落地窗。此时的炎国睡得正甜,浮士德的家里也漆黑一片,但仅是看向那里,梅菲斯特的心情就能平静许多。
指挥官刚啜饮一口啤酒,衣袋里的手机又疯狂震动起来。梅菲斯特皱紧了眉,寻思良久,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你们捉不回我,别烦了。”
电话那头是他的母亲,妇人仍在小声啜泣,说出的尽是些无意义的恳求。梅菲斯特想要挂断通讯,那边却换了个人接听。
“三年,你只能去那里三年。”
梅家家主威严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梅菲斯特晃了晃啤酒罐,声音无波无澜:
“轮不到你们和我谈条件。”
“梅菲,谁年轻的时候都冲动过,我们不责怪你。”
“那就让我待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给我一个理由。”
梅菲斯特把啤酒罐放到一边,转身靠在护栏上:“哪里都是陌生的。在这个世界,我熟悉的只有一个人。”
梅家家主沉默了半晌。
“不要说胡话了!究竟是谁把你骗去那里的?!”
梅菲斯特闭上眼,决定不与他们再作辩争:“没有谁。炎国是凌晨三点,挂了。”
终端的微光散去后,白发少年重新陷入了黑暗。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把手上的啤酒一饮而尽,将易拉罐投进了垃圾桶。
他想,他可能需要一些能够抚慰人心的废气。
午夜的炎国沉浸在夜色中, 24小时便利店的光亮在长街上尤为醒目。也许是他看上去年纪实在太小,店员为他取烟时欲言又止地瞟了他好几眼,却被梅菲斯特的脸色吓了回去。
这里的白天很热,夜晚却冷如维多利亚的山峦。梅菲斯特下楼得仓促,身上仅着了短袖便服,夜风一过,小少爷被冻得双手都不听使唤。他缩在门前的长椅上,光是烟盒就撕了半天,好不容易抽出根烟,打火机却死活按不出火苗来。
梅菲斯特正想再接再厉,嘴里的烟却被抽走了。他抬起头,借着便利店的光,梅菲斯特看到了一张心心念念的脸。
小少爷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憔悴又狼狈,浮士德的脸色却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看了看梅菲斯特,又盯着刚撕开的烟盒:“你在做什么?”
凌晨三点的大街空空落落,小白毛眨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你怎么在这里?”
浮士德的重点却不在两人时间不对的相遇上:“你抽烟?”
梅菲斯特张了张嘴,却突然没了辩解的力气。
“……突然想试一下。”
浮士德像是生气了。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指责他,只是转身走向了便利店。
梅菲斯特听到了自动门发出的音乐声。他盯了一会儿摇曳的树影,又重新窝回长椅上,把脸埋进双膝。
前世的浮士德是会抽烟的,抽得还不少。指挥官讨厌烟味,却不讨厌那人抽烟的样子。
在作战会议的间隙,狙击手便会靠在吸烟区的墙上,从大外套中掏出烟盒。明明只是吞云吐雾的动作,浮士德却优雅得像在与空气接吻,吸入废气时,那人的青眸会下意识地垂下一点点,夹烟的手挡住了小半张脸,看上去忧郁又神秘。片刻后,他便会仰起头,羽扇般的眼睫也一同抬起,没等梅菲斯特看真切,白雾便会模糊那人漂亮的唇线。
奇怪的是,不管浮士德吸得多凶,那件黑色外套的味道永远是干净清爽的。此时,那股清冽气息却被其它味道冲淡,浮士德坐在他的身边,在他怀里塞了一份热腾腾的鱼丸。
“听过龙门精神吗?早茶解万难,不行加鱼丸。”
白雾氤氲在梅菲斯特眼前,让浮士德的轮廓变得模糊虚幻。他抱紧大纸杯,仓促又狼狈地说了句不像他的话:
“谢谢。”
浮士德早就察觉了他的异常:“发生了什么?”
这要他怎么回答?他之所以这么失魂落魄,是因为担心浮士德不会再爱他?
梅菲斯特想到了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干脆把它当作借口:“你和父母关系怎么样?”
浮士德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年到头见不到。”
纸杯冒着腾腾热气,活络了梅菲斯特被冻僵的神经。小白毛偷偷瞄了眼浮士德,还是决定为自己辩护一下:
“我不抽烟的。你才是,少抽点。”
一语刚落,梅菲斯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这一世的浮士德向来是体贴温柔的,不管梅菲斯特如何胡搅蛮缠,他最多只会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此时的浮士德却捏紧了手上的纸杯,熹微路灯照不清他的脸。
“梅菲斯特。‘浮士德’是谁?”
梅菲斯特冷汗直冒,决定装傻到底:“就是你呀。”
浮士德却没有再纵容他。他直视着梅菲斯特的眼,似是要把他盯个对穿。
“他是你的正牌男友,和我同名,与你失散已久。他会抽烟,不太会讲话,长得很帅,很受欢迎——和我完全不同。”
浮士德的描述鲜明又生动,为梅菲斯特完整地勾勒了一个曾爱过他的少年,少年本人却坐在他的面前,控诉着他岌岌可危的爱情。
“梅菲斯特,我愿意和你当朋友,但这不代表我愿意成为别人的替代。”
梅菲斯特愣愣地看他。鱼丸被夜风吹凉了,唯一的热源消失殆尽,让他伶俐的舌头结了冰。
前指挥官露出过很多次马脚,浮士德向来没有深问过,像是与他达成了一些心照不宣的共识。
——但这不代表浮士德一无所知,更不代表他毫不在意。
长椅上的浮士德正穿着一件黑色外套,口袋处的布料凸起一小块,那是他刚刚缴去的烟盒。在很久前的曾经,乌萨斯的雪原上,浮士德曾拉过他几乎冻僵的手,放入自己外套的大口袋。
梅菲斯特挣扎一下便从了。口袋里躺着一盒烟,指挥官摸了摸,烟盒上留着狙击手暖暖的体温。
他知道的,他应该知道的。黑外套里装着烟盒,但他却不再是他的浮士德了。
梅菲斯特想要辩解,冻僵的嘴唇却没有抿紧,眼睛也无法控制地起了雾。
“抱歉……浮士德,抱歉……”
他知道自己不该哭,如今的苦果由他亲手种成,恶事做尽的指挥官根本没有哭的资格。但他太累了,履行承诺好累,爱一个人更累,他走着浮士德曾经走过的路,走得跌跌撞撞又头破血流,却连前路的光芒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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