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温和好脾气的陆漾起,自从亲师弟有猫后,再一次出现打回暴躁原型的征兆。
起初,是钟泽不再经常给他发消息问学习进度了,晚上也不问他几点回来了,甚至有一天,早上8点半了陆漾起还待在宿舍,钟泽竟然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陆漾起反问:“去哪?”
钟泽一时也没答上来。
总之,陆漾起一翻这几天的聊天记录,聊天对象都是和猫有关。
比如——
[师兄,今天的饭可以点香菇滑鸡吗?]
[师兄,回来到时候可以去超市买点香菇肉丸吗?最好是新鲜现做的,谢谢]
[师兄师兄,咪咪的猫粮快没了,你能不能带一包回来,如果有香菇口味的就更好了。]
甚至,为了钟泽那句“更好”,陆漾起花一个下午,跑了周边好几家店,终于找到一个包装上有香菇的猫粮。即便日子因为这只臭猫过得这般委屈了,陆漾起还是没有反抗。
直到......猫咪异常嫌弃地踢翻了陆漾起费尽心思买来的香菇口味猫粮。
陆漾起抱臂,冷冷地站在阳台上,和那只脾气越来越坏的猫对峙。更气的是,钟泽抱起那只前一秒还龇牙低吼后一秒就装乖卖萌的臭猫,对陆漾起说:“师兄,你不要生气,它只是一只猫。”
陆漾起笑笑,进门画图去了。
有天,当钟泽和这只皮实的臭三花猫越养越亲时,他决定认真地给小三花取个名字。他抱着日趋圆润的猫咪来征求师兄意见,当时,陆漾起正在看书,闻言,似笑非笑道:“就叫‘三儿’,好听又上口。”
三花猫,三儿。钟泽一听,好像没毛病,从此,这只爱吃香菇的猫,就坐实了自己“小三”的身份。
☆、瘸子
中午的阳光照在阳台的椅子上,玻璃窗户外是肉眼可见的炽热,但是一窗之隔的宿舍里,空调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清凉冷气。
三儿翻着奶白的肚皮,四脚朝天地躺在椅子上睡觉。两三个月的幼猫,爪子还是嫩嫩的粉色,两只前爪蜷在腮边,一只后脚举着伸向空气中,偶尔还会踢一下,看起来好捏极了。阳光被贴了膜的玻璃挡住部分强度,温柔的燥意包围着这只午睡的小三花。钟泽拖着病腿,无聊到托腮坐在三儿旁边观察它。
今天,之前忙于参加夏令营而没有和钟泽同期返校的同届回校了,晚上又又又要去聚餐欢迎新师妹的到来,所以今天陆漾起被导师勒令休息一天。自从钟泽腿受伤,至今已经快一周了,难得两人都有了空闲,所以格外闲适,门也不出,就窝在宿舍里吸猫。
钟泽没忍住,伸手捏了捏猫爪,见三儿没反应,又得寸进尺地戳向软乎乎暖融融的肚皮。一下,两下,舒服得眼睛都闭起来了,仿佛被顺毛的人是自己。
陆漾起倚在阳台上,看着沐浴着日光、周身明朗清亮的钟泽,鬼使神差的,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影留存这温情的时刻。
“师兄!”
钟泽这个惯拍的反偷拍意识很强,当即就将脸埋进三儿的肚皮,以此躲避陆漾起的偷拍。
陆漾起见状,倒是笑了,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质感,被录像模式一同收录:“好了好了,我没拍了。”
陆漾起将手机怼至钟泽脑后,待对方放心地转过头来,发现被骗了,于是气咻咻地站起来,准备把手机拿过来。
陆漾起轻轻一避,就很灵活地躲开了钟泽这个病号的攻击。
“追得上我就来拿。”陆漾起故意道,他这当师兄的,居然还欺负师弟欺负得乐此不彼。
最后,钟泽还真追上陆漾起了,当然,是这个当师兄的于心不忍,故意放了水。
宿舍空间狭窄,陆漾起被钟泽堵进卫生间的角落。背后是被晒烫的墙体,面前是带着温热活泛气息的钟泽,这一刻,陆漾起只觉得自己像是火炉上被炙烤的食物,被热烫的火焰包裹着,火烧火燎的灼热。
“想做什么?”陆漾起直视着他,吐息之间,肢体有了些许触碰和摩擦。
“没......我就是,额,那啥,怕你把我拍得太丑了。”钟泽退开半步。
“不会,你长得好看,怎么拍都不会丑。”陆漾起把手机打开,调出相册,按下播放的小三角符号,然后递给钟泽过目。
“自动备份,删了也没用。”
钟泽被夸得还挺不好意思,他接过手机,看向屏幕中——午后阳光太耀眼了,照得三儿的乳白色肚皮柔软又舒服,是惹人羡慕的那种“别人家的奶猫”。而担心被拍丑的钟泽,在视频里看起来透着股淡淡的光晕,捏猫爪的手指在太阳底下呈现出透明的白皙清透感,怎么说呢,像是水粉画晕染出来的。
“我不删,我得发个朋友圈,告诉大家我有猫了。”钟泽把视频传给自己,然后截掉了露脸的视频,把吸猫部分传上网。
猫的力量是巨大的,视频刚传完没几秒,友圈各位就异常激动地留评点赞一条龙,吸猫视频下,内容大概是这个画风——
【今晚偷猫行动,暗号嘻嘻嘻】
然后被各位相熟的朋友看见,又是一连队列跟上。
几条相同评论中,周羽打破了队列:
【是你对象的猫吗?假笑】
钟泽眼疾手快,点了删除,就怕陆漾起不小心像上次一样看见这条。
后来周羽又来问他,怎么最近好像很有时间,是不是读研好轻松。钟泽想着,反正腿伤也快好了,可以同他们说了,于是就拍了自己膝盖上的伤,配字:
身残志坚。
原本没觉着这是什么大事,结果却掀起一片焦虑。当天下午5点多,陆漾起先出门去开车,钟泽留在宿舍,等陆漾起开车过来接上他然后一起出门去聚餐,这时,房间门被敲响。
“你自己有钥匙,自己开啊,怎么还要麻烦一个病号呢?”钟泽一边开门,一边自黑。
门外没声音,钟泽还挺疑惑,等到宿舍门完全洞开,钟泽看着门外冷眼看着自己的钟清源,以及眼睛都哭红的小泪包淇河,彻底懵了。
不远处,陆漾起拎着钥匙站着。刚刚他下楼开车去接周舜尧,车子刚驶出学校大门口,就看到被校门口复杂的天桥设计绕晕的钟家兄妹,于是便带回来了。
“快进来。”钟泽瞥了眼自己的膝盖,想风轻云淡地说自己已经好了,想问他们怎么会知道,也想问他们,是如何辗转找来这里的。可是,一时间心里情绪涌上来,他就只晓得揽着钟清源的肩,让他们进屋落脚。
小孩很气,脸上的表情又冷又硬,什么话都听不进的样子,一心要察看钟泽的伤口。好在钟泽的伤处已经结痂,看起来不算严重,虽然他真正的伤处是内部肉眼不可见的组织损伤,不过只要他不说,小孩也发现不了。
钟泽顾不上大孩子,先抱着小的那个哄,越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更凶:“我,我以为,嗝,我以为你真的摔成瘸子了,以后要坐在椅子上那种。”
钟泽脑袋一转,就知道他们的消息是从哪来的,只是他目前无暇去找周羽扯皮。
其实周羽也是实惨,他知道钟泽受伤后,觉得钟泽这家伙日子过得太艰难,正巧趁周末,他就去关怀一下无人问津的留守儿童钟老二钟老三。他本以为,钟清源作为弟弟,应该是知道钟泽受伤的消息,所以就直接说了,结果没想到,这俩孩子完全被蒙在鼓里!
周羽前脚出了小区,钟清源后脚就带上淇河,直奔城际巴士站,所以就有了刚刚这个场面......
所以说周羽也挺惨,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不小心酿了什么错误。
☆、泄愤
衣服没带,票是现买的,地址是高德搜的,钟清源就这么一根筋地带着淇河来了,坐上车了,想给钟泽打个电话,才发现手机耗尽最后一格电关机了。万幸陆漾起眼尖,把两个小孩捡回来,不然.....其它钟泽根本不敢想。毕竟偌大的校园寂寂无人,翻破天也不见得找得到。
钟清源这家伙,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股倔和傲,哪怕攥着手指低头站在一旁,也没有一点在认错的态度。三儿这会儿睡醒了,缩在钟清源脚边打转,警惕又好奇的模样稍微缓解了一点剑拔弩张的气氛。
陆漾起拎了矿泉水递过来,又洗了两个大苹果给钟清源和淇河,然后去阳台给老师打电话请假,说明情况。
这头,钟泽气得不行,偏偏又说不出什么重话。他能不知道这俩孩子为什么这么紧张?失去家长的感觉不是谁都能体会,可是钟清源和淇河再明白不过。
僵持了半响,还是钟清源的肚子先一步妥协,发出咕咕的叫声。
“饿了?午饭没吃就来了?”钟泽问。
钟清源还是低着头不吭声,倒是淇河抿抿唇,搂着钟泽的脖子撒娇:“钟老大,饿。”
“该。”
陆漾起柜子里屯了一箱奶,是买回来给钟泽当早餐的,但是他不爱喝纯牛奶,所以还剩好多。钟泽抱着淇河起身,从柜子里摸了两瓶牛奶递出去。
淇河别别扭扭地缩手:“我不喝纯牛奶。”和钟泽一个德行。
“有的喝还挑?”钟泽也自己也没差,还好意思数落淇河。
陆漾起打完电话,从阳台走进来:“饿了就去吃饭吧。老师让把俩孩子带上,一起去。”
钟清源这才抬起头打量陆漾起一眼,又碍于气氛,强压住内心的好奇。在校门口遇上陆漾起的时候,他一心只担心钟泽,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漾起这个当驾校教练的,怎么还和钟泽住一起了?
钟泽拖家带口去聚餐,深觉自己活得像个没本事的单亲爸爸。
因为人多,一辆车坐不下,所以陆漾起就只负责钟家这几个,另外几个就由周舜尧亲自去接。
一行人吵着说私房菜馆吃腻了,要换个地方,于是在祁遇这个大姐大的带领下去吃火锅。
夏天,热是真的,可是爱好火锅的人真是一年到头不见缺席。进门一股鲜香麻辣味直冲鼻尖,古色古香的装潢,别致的布景虽然与火锅热辣豪爽的气质不搭,但起码设计能入这群室内设计鹅的眼。
陆漾起一行到场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齐师徒几个,其中一个生面孔,应该是那位迟来的师妹林林。
钟泽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尾巴,他挺不好意思的,正准备开口道个歉,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响起,先入为主地堵了他的话——
“陆学长!好巧啊,没想到居然和你同一个导师。”女孩子话音落落大方,带着自信和爽利。
在场各位都是一愣,包括牵着淇河的陆漾起本人也是。他当时怕淇河不好意思,所以正捏捏她软乎乎的小爪子逗她呢,没想到会突然被cue。
在几双打探的眼神中,陆漾起抬起头看过去,他当教练时候见过的人很多,所以一般没有深交的人都记不住名字。陆漾起在脑海里搜寻一圈,确定自己记不得曾和这位共事过,但是既然叫学长,那应该是大学时期的校友,陆漾起为了避免尴尬,主动点点头,笑着打招呼:“是挺巧的,林林同学。”
名字是他替老师整理名册时看到的。
林林看起来挺开心,拉开身旁的座位示意陆漾起坐。陆漾起道了谢,把淇河安置上去,然后在隔了一个位的地方坐下。
其它几个没整理过名册的,不明白其中缘故,听陆漾起这么亲切友好地叫了声“琳琳”或者“玲玲”,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钟泽自觉闭了嘴,省却打招呼这个环节,把交流的机会让给这两位因缘邂逅的学长学妹。绍音看了陆漾起好几次,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主动去和钟家两个小孩打招呼。
钟清源虽然不大喜欢这种场面,但是他很懂得为钟泽的处境考虑,故而很有礼貌地和周舜尧、祁遇、绍音问好。少年含蓄内敛地端坐着,有人问话就认真回答,没人问就绝不主动抛话题。祁遇觉得这性格和钟泽的完全不像,就可劲儿地逗,愣是把钟清源逗得无话可说。
点菜等菜的空档,大家分成3拨各聊各的。钟泽在接受老师的关心慰问,余光瞥见林林笑得开心,视线一转,又看见绍音吃味的眼神。钟泽抬手摸摸鼻子,没由来地替陆漾起这只招女人的花孔雀心虚。
身旁,祁遇逗得上头,开玩笑似的来了一句:“你跟你哥不是亲生的吧,这性格也太不像了。”
倏地,钟清源的脸色直接变了。少年人的情绪来得这样直白又迅速,险些让祁遇以为只是看花眼了。
这厢气氛僵得太明显。钟泽看过去,只见祁遇一脸茫然但是认真道歉的样子:“哎呀,弟弟别生气别生气,我嘴笨,不会说话,瞎开玩笑的。”
钟泽没听见前言,只以为是钟泽倔脾气又犯了,抬手就给他后脑勺呼了一下:“祁遇姐姐和你说话呢,臭脾气。”
“师姐,你别理他,从小就这别扭脾气。”钟泽拍拍祁遇的肩,宽慰她。
祁遇忙道:“别别别,别说他,是我的问题。”
陆漾起那边也注意到这面的僵局了。虽然林林一直在和他说话,但其实不熟,也聊不来什么走心的,他一边听一边注意这两个小孩儿,怕他们因为陌生的环境和人感到别扭。他开了罐玻璃瓶装的维他豆奶,从方桌那头推到钟清源面前:“小孩子多喝点奶。”
钟清源抬眼,没说话,倒是接过豆奶安静地喝起来。
目睹过程的钟泽挺惊奇,陆漾起居然治住钟清源这倔驴了?要知道,别人给东西他从来不接,难道这是他们这种话少的人才互通的频率?
这顿晚饭吃得还算和谐,钟清源饿了,就专心吃饭,菜一吃完,钟泽就负责给他捞肥牛捞粉条,一门心思将这个冷场王的嘴堵上。
林林师妹性格大方活泼,也挺会活跃气氛,一顿饭下来,大家伙成功和她打成一片。
饭后回校,陆漾起和老师去停车场开车回来。林林站在周舜尧窗户边,小姑娘毫不扭捏地说要陆漾起同车回,得到周舜尧首肯后,乐颠颠地跑过去了。
“师兄,钟泽,我和你们一起回吧。”林林拉开车门,坐了副驾。
钟泽愣了愣,然后领着钟清源和淇河,一同去了后座。
不远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祁遇推了推绍音:“你也去。”
然后,局面就有点尴尬了。虽然淇河小只,挤一挤也不是是不可以,但是数人头就超了一个。陆漾起毕竟是有教练证的,平时带学员也对超载酒驾这方面很忌讳,他正要开口让她们回原来的车,钟泽就开口了,他半开玩笑似的缓解气氛:“你们都怕和老师坐一块啊?老师又不吃人,这位才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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