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过的面,口感劲道爽滑,确实比开水直接泡的更好吃。
陆漾起吃面的时候,钟泽就坐在他对面捧着一杯开水喝。
钟泽一杯水下肚,对面的大碗泡面也只剩一点汤底了。如果不是看过钟清源吃饭时的暴风吸入法,钟泽肯定会觉得这人吃面的速度有点夸张。
察觉到对面那道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视线,陆漾起慢条斯理看过去:“怎么了?”
“我在想,”钟泽顿了顿:“你不会真的要我帮你洗锅吧?”
“那,谢谢?”陆漾起答,虽然这样说了,但是他起身的时候还是自己端走了碗。
钟泽想着,既然对方在大太阳天收留了自己,那洗个碗就当是道谢吧。他跟过去,撸起袖子挨着陆漾起站在洗水槽边。
陆漾起伸胳膊拦他,忍不住笑了今天的第三次:“开玩笑的,别当真。”
钟泽让到一旁,顺手替他扔了泡面盒,说道:“陆教,你早上为什么问我‘不用读书’这种问题?”
“怎么,不喜欢别人夸你长得年轻?”陆漾起说着,想到对方回敬的那句“你有教练证吗”,算起来,这也是一种变相互夸了,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看起来太年轻了。
这时,门口那道帘子被人掀起,一道中年阿姨的大嗓门随之响起:“小起,姨给你带糖醋小排来了!你姨夫亲手烧的。”
“你在哪个屋呢?”
钟泽听声儿,觉得是早上在前台值班那个阿姨。等对方绕过展示柜走过来,果然是。
隔着中岛台,钟泽和小姨对视、错开、又对视......
“阿姨好。”钟泽主动打招呼。
“啊,你好你好,小钟对吧?”陆丽芝看着面前并肩站在洗水槽边的两个青年,有点没搞明白,对钟泽说:“原来你是我们小起的朋友啊,那怎么早上还在我面前假装不认识呢?”
钟泽解释:“阿姨,我们确实是今天认识的。”
那么多学员,陆丽芝从没见陆漾起随便把人领进他的住所,可是现在,这位声称今天才认识的小伙儿,居然已经和陆漾起挨在一起洗碗了……要说不熟,她不信。
陆丽芝心里存疑,脸上却点点头,笑容中带着中年阿姨们独有的爽朗:“哈哈,这样啊,那你俩确实挺合得来。”她把饭盒里的糖醋小排打开,一股美食的香气扑面而来。
没拗得过陆丽芝的热情,钟泽也吃了好几块排骨下肚。托了这排骨的福,下午练车的时候,钟泽没有感到饥饿。
今天下午是钟泽第一次上车,和大部分女学员开的小捷达不同,陆漾起单独给他开了一辆体型大好多的卡罗拉。
卡罗拉是驾校最新购进的一批新车,因为没刷教练车漆,所以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而钟泽,有幸成了第一批使用者。
因为这一举动,钟泽对陆漾起网传的“暴躁凶残”形象又有了进一步的改观。
新车的好处,除了干净之外,体验感也更好,没有旧车过度磨损之后的种种毛病。钟泽坐在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因为是第一次开车,所以有点紧张,额角出了层薄汗。
陆漾起坐在副驾,关上车窗打开冷气,告诉钟泽起步、停车和后退的动作顺序。
钟泽人很聪明,说一次就记住了,但是开车的过程中,因为离合控制不稳,车速快的飞起......
陆漾起一脚将副刹车踩下去,因为没系安全带导致上半身微微前倾。
气氛稍许凝滞,半响,陆漾起皱着眉发问:“你觉得自己在开飞机吗?”
钟泽自知犯了错,诚恳道歉:“对不起,陆教。”
略一思忖,钟泽补充:“您把安全带系上吧?”
气氛又一次冷下去,陆漾起抬眸,透过内后视镜看向钟泽:“怎么,把安全带系上,然后你带我飞?”
“对不起,陆教。”钟泽抿唇,再度道歉,虽然他不知道这次又做错什么了,但态度诚恳点总归是没错的。
陆漾起伸手,将冷气从3档加到最大,然后才开口:“重新挂挡起步。”
“好。”这回钟泽稳当了许多,虽然开的是没有难度的直线,但起码没像上午某位学员一样将直线开成曲线。
等钟泽自己一个人开熟了,陆漾起就下车去指挥别的学员了。临关车门前,陆漾起哂笑,丢了句:“新车,您悠着点开。”
这人绝对故意的。
钟泽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陆漾起不说还好,说了反而搞得钟泽很有负担。
车里温度太低了,冷气迎面喷出来,打在钟泽手上、脸上和脖颈,冻得他一阵激灵。
练了一个半小时,钟泽踩离合的那只脚都快僵了才下车。驾驶位车门一拉开,热浪扑面而来,钟泽一只脚落地,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正在铁皮棚底乘凉的陆漾起闻声望过来。距离不算太近,但是钟泽还是看清掩在鸭舌帽下的青年眼角弯了弯。
☆、不熟
钟泽往铁皮遮阳棚底走,陆漾起去移车,擦肩而过时,陆漾起问:“感觉怎么样?”
钟泽点头:“还行。”
其实不太行,因为身体紧绷,所以踩离合的那只脚已经僵了,车内外巨大的温差也令人不太舒服。
钟泽之前坐的位置上坐着王阿姨,上午倒库特别歪但是还把陆教逗笑的那位神人。钟泽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在一旁坐下。
“小伙儿,你和陆教挺熟的啊?”王阿姨很热情,主动攀谈。
“没有,我们不熟。不过您为什么会觉得我和陆教很熟?”钟泽挺纳闷儿,他寻思着自己和陆教的相处并没有很亲近,但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说这话的人了。
“你不是第一次上车吗?陆教就敢把新车给你开,我还以为你们俩之前就认识。”王阿姨摆了一下手,笑起来:“哎呦,你瞧我,上年纪了也不懂你们年轻人的相处方式。”
钟泽原本以为陆教让自己开新车是因为个子比较高,所以才开车型比较大的,现在听到王阿姨这么一说,反倒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陆漾起将新车停回对面的车棚下了,有个女学员胆子比较大,问他:“小陆教,为什么不给我们开新车却给那个男生开啊?”
陆漾起被太阳晒着,脚步没停,径直往铁皮棚这边走,丢下一句:“你要是身高1米8我也让你开。”
女生被这话一堵,噤了声,倒是她的同伴们你搡我推地笑了起来。
陆漾起走过来,在离钟泽挺远的地方站立,和另一个姓张的科二教练靠着柱子聊天。
张教的站位是面对着钟泽的,正好可以看见他满脸都是郁闷和烦躁,嘴里连珠炮似的说着话,看起来是被学员气得不轻。陆漾起伸手拍了拍张教的肩膀,应该是宽慰了几句。
不管周羽口中,陆漾起脾气多差,至少这一幕,陆漾起看起来是个有耐心的人。
下午6点整,驾校有接送车,负责送附近的大学生学员回校。
陆漾起手里拎着钥匙,对休息区的学员们说:“要回去的上车。”
有个学员说:“哇,头一回坐小陆教的车啊,平时不都是张教送吗?”
“张教?刚刚请假了,明天去医院内分泌科做检查。”陆漾起冷笑。
话到了这里,还有个没听懂其中深意的问:“啊,他生病了啊?”
“是啊,火气太旺了。”陆漾起点头。
……
行叭,这回都懂了。为什么肝火旺?当然是被这帮“车技超群”的学员们气的,偏偏,当教练的还不能太凶,不然会把学员们吓跑。
当教练真难。
练车的几个大学生都起身往接送车那边走了,钟泽坐在塑料凳上,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公交车实时定位。
视线范围内踏入一双黑白配色的倒勾球鞋,钟泽抬眼,看向鞋子的主人。
六点多的夏季傍晚,天空还是明亮的,大片大片的云彩被霞光穿透,变成了金粉色的云层。
陆漾起背着光,身后的金粉色天空为他镀上一圈光影。钟泽逆光看着他,耀眼的光线起初让他眼前发黑,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很快,他就和陆漾起对上视线。
钟泽有点懵:“有事?”没经大脑加工的语气好像又有点膨胀。
“不走吗?”陆漾起无视了这欠打的语气。
“我不是附近的学生,真的毕业了。”钟泽强调。
“我以为你是为杠而杠。”陆漾起挑眉。
我杠了?不是你先挑事情的?这也太记仇了......
钟泽好无奈,鉴于未来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要屈服于陆教的淫威之下,他点点头,认了:“行,我是一只杠精。”
“坐车吗?杠精。”陆漾起问。
“不是学生也送?”钟泽看看实时定位上还要16个站才能到的公交车,问出这句妥协的话。
“送。”陆漾起转了一圈车钥匙,回答。
“我坐。”钟泽咬碎了一口牙往肚里咽。
目睹了这一切的王阿姨乐不可支,笑着同钟泽招手说再见。
对此,钟泽只想说:阿姨,你信我,我和陆教真的不熟......
走到接送车旁,陆漾起直接拉开驾驶位车门坐进去。钟泽从后座车窗看进去,8座车,后面挤满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留出了副驾。
行吧,副驾就副驾咯,反正陆教也不吃人。钟泽刚拉开车门坐进去,就被正对着脸的冷气出风口吹得差点打喷嚏,幸而他忍住了,不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有点尴尬。
钟泽刚以为自己躲过一次尴尬,身旁的男人就用他清冷低沉的声音说道:“上车系安全带,下午练车才说过,现在就忘了吗?”
车内原本就够冷了,现在更是有如被寒流扫荡之后的萧瑟。
良久,钟泽一字一句道:“好的 ,陆教。”
车子先开去大学城,后座的几个学员们蜂拥而下。钟泽清清嗓子,开口:“陆教,我也在这下了吧?这儿离我家挺近了,走回去也很方便。”
“啪嗒”一声,车门落了锁,陆漾起偏头看向钟泽:“哪条路?”
......
钟泽:“前面红绿灯路口左转。”
到了小区门口,钟泽说了声:“谢谢陆教,辛苦了。”然后下车透过车窗和陆漾起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陆漾起摇下车窗,点点头说:“明天见。”
送走陆教,钟泽去小区附近的生鲜超市买了点蔬果。一出超市门,正好和公交车上下来的两个小孩儿遇上。
钟清源这臭小孩儿又不大高兴的样子,连带着淇河这个小皮孩儿也文静好多。
钟泽将购物袋移至左手,然后单手搂住扑过来的淇河:“今天怎么比昨天晚了半个小时到家?”他问小姑娘。
淇河呲着一口小白牙,小声附在钟泽耳边说:“钟老二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他退步了,被叫去办公室谈话,然后我们就回家晚了......”
准高三孩子的成绩是敏感话题,虽然钟清源现在还处于暑假补习阶段,没有正式进入高三,但是这个问题也不容小觑。
钟泽没打算在马路牙子上讨论这个话题,所以没有多问。三个人难得一起出门又一起回家,气氛还是愉悦的。
一进家门,淇河就热得跑去开空调。钟泽今天吹怕了冷气,立刻闷头进厨房煮晚饭,钟清源大概是受了考试退步的刺激,也是一回家就躲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吃完晚饭,三个人坐在客厅看电影,电影放到高潮,钟泽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正好侧对着空调出风口坐,哪怕盖着夏凉被也没用。
钟泽担心自己得了热感冒,为了不传染给两个小的,他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时不时抽痛一下,但疼得不算厉害。钟泽冲了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
“嗡嗡——”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两下。
钟泽拿过来看,是尾号为8888的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你的保温杯落在车里了。”附一张彩信,黑色保温杯立在档位旁边的水杯槽里。
“麻烦陆教帮我保管一下,我明天拿。”
“谢谢。”
钟泽回了两条,然后将手机放回床头柜。
他紧了紧身上的夏凉被,闭上眼睛正准备睡觉,卧室门又被推开。钟清源端着杯子走进来,淇河跟在后头。
“把冲剂喝了吧。”钟清源放下水杯,向来都是冷着脸的少年露出了关心的表情。
“按时吃药,有利于病情康复。”淇河在一旁,模仿着医生的腔调说话。
钟泽坐起身喝了药,笑着把两个小孩撵了出去。临关门前,淇河探着小脑瓜进来,嘱咐道:“钟老大要快点好哦,生病不好。”
钟泽配合地点点头。
躺回床上的时候,钟泽还觉得自己变矫情了。十七八岁那会儿,为了攒大学学费和两个小家伙的生活费,他做了整整3个月的街头促销,每天顶着大太阳晒到汗流浃背也没中过暑。现在条件好了,很久没这么晒过,钟泽一时没能缓过劲儿,尤其是忽冷忽热的温差,也让他不太受得了。
这一宿睡得浑浑噩噩,第二天早上,钟泽的状况比昨晚严重好多。全身酸痛、头晕目眩、扁桃体发炎、鼻塞......总之,浑身上下没一处是舒坦的。
他强撑着起床煮早餐,找了颗含片含着,缓解咽喉的干涩。
钟清源起床时 ,看见钟泽脸色苍白,想请假带他去医院看看,但是钟泽拒绝了:“好好上课,不用分心。我等会儿叫周羽送我去医院就行。”
钟泽的室友们毕业后都选择留在这座江滨城市,其中,周羽上班的公司离这里还算近。
大三那年,钟泽买下这套三居室,就是钟泽的室友们帮忙搬家的。他们几个常来这里玩,因此和钟清源也很熟。
听说要叫周羽来帮忙,钟清源就放心了。淇河太小,留下来只会添麻烦,所以钟清源上课的时候一并带走了。
等他俩去学校了,钟泽这才收拾证件,准备去医院打点滴。他没叫周羽来帮忙,这不过是安慰钟清源的的权宜之计。周羽刚刚度过实习期,还没在公司站稳脚跟,贸然请假对他的工作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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