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只站在你旁边,就觉得我自己也在发光那样的好。”
——你只是不认识我而已。
你不过才见了我几面而已。
你凭什么说我好?
你只是不懂,你根本不知道……你如果知道了——
……
夏秋忽然很烦燥,她有种说不出的那种焦虑。
她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被人期待着的感觉。
她根本没有办法满足那种期待,她生来就是让人失望的。
所以,她才干脆让所有人都不要对她有任何期待。
所有人都怕她,所有人都觉得她脾气坏,她从不用充当别人眼里的好人……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对,她就是这样的人!
她一点也不好!!她也不想要变好!!她就是一个瘸子!!要烂在泥里爬不起来的那种人!!
夏秋捏着轮椅扶手的手开始慢慢收紧。
内心像是有一只拼命撕咬缰绳的野兽在咆哮。
让身后这个人哭,让她走,让她离开这个像牢笼一样困囿着夏秋的鬼地方!!
她不需要任何人靠近她,不需要任何人对她有任何期待——
……
——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
——那种,只是站在你身边,就觉得我自己也在发光的好。
鼓起的脾气和郁躁,一瞬间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瘪了下去。
……她多久没有听过,有人对她这样说话了。
夏秋紧紧的抿起了唇,像一条线,过了半晌,才说,“你看那些人都怕我。”
“我其实,差劲的很。”
便听到路悔有点小声的说,“你只是讨厌别人靠近你吧。”
夏秋瞳孔微微一缩,随后在内心嗤笑。
——她懂什么。
明明什么都不懂……在这里大言不惭什么。
少女听不见夏秋内心的冷嘲热讽,只是自顾自的说。
“所以,就算受伤,也不想去包扎。”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这么好,才故意使坏的话。”
“也没关系哦。”
路悔偷偷的想。
全世界最好的你,只有我知道呀。
“你讨厌人靠近的话。”
“我知道你很好很好就好了,我不会黏着你的。”
夏秋发现,路悔似乎有个小习惯。
她如果说真心话的时候,会特别特别小声,像只在偷偷看着甜点的小猫咪,带着点撒娇的软,和“你一定会喜欢我”的小小得意。
“啊,对了。”路悔又一溜烟跑到夏秋前面,神秘兮兮的问,“你可以伸一下手吗。”
夏秋看着她。
女孩灰发扎起来,眼睫毛如蝴蝶一样扑闪,带着点狡黠和灵动,与浇花时的娴静显然不同。
明明心里已经把小女孩骂哭了。
但看着路悔,表面平静的夏秋还是把手平伸出去。
“等一下哦。”
路悔从兜里掏啊掏,掏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个创可贴,和两块薄荷糖,还掉了一颗奶糖。
她呃了一声,赶紧把地上的糖捡起来塞到兜里,然后蹲下来,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到了夏秋的手上,表情严肃的仿佛手里的是交给下一任国王的权杖。
“如果不想要别人靠你太近。”路悔说,“那就要好好照顾自己,让想靠近你的人没有理由才行。”
手里的创可贴和薄荷糖,还带着点路悔手里的余温。
暖暖的,柔软的。
夏秋有些出神的看着掌心,
“好啦,你想去哪里,我推你去?”
见她接了,路悔很开心的站起来又跑到轮椅后面,“这别墅真的超级大啊,我逛了好久都没逛完。”
夏秋将创可贴和糖握住。
那点温度熨帖在掌心,似乎攥紧一点,就能留下一点余温。
夏秋低声说,“该吃饭了。”
这个小丫头蹦跶了那么久。
该饿了吧。
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震惊。
那个阴郁的不行的老板。
居然会主动说去吃饭。
“啊……那么快啊。”路悔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开心起来了,“对了,这边的菜也烧的超级好吃的!”
夏秋想看路悔,可是余光有限,看不到背后的人。
她想说,你靠右边站站。
让我看看你。
但是话在舌尖滚动了许久,最后还是无声无息的咽了下去。
很久以前。
她似乎也无条件的,喜欢过,信人过一个人。
可是最后。
她失去了双腿。
耳边有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来:“那是假的记忆,你不用信的……”
又来了!!这种声音!!
夏秋瞳孔一缩,“滚!!”
路悔被夏秋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她连忙停下来,“怎么了?”
“宿主你别激动,我滚我滚,我不说话,我立马就滚……”
“离我远点!!”夏秋抱着头:“滚——”
这个声音,一说话,她的头就好痛。
它只要一出声,她就感觉自己是错的,整个人的存在都是错的,那种摇晃不定的,做什么都不对的感觉就会疯狂出现。
好痛好痛好痛好难受——
谁来,谁来救救她……
错的错的错的——
夏秋抬起眼睛。
路悔跑到夏秋身前,她本来抱着头,发觉有人出现,猛然把头抬起来,盯着她看。
路悔被她的眼神吓到了。
夏秋的脸颊此刻苍白的像白纸,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她,狭长而漂亮的眼尾沾着一点猩红。
她的手里,还攥着她的创可贴和糖。
——这个人是对的。
夏秋的心里猝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就算这个世界都是错的。
灰色头发的人,都是对的。
只要朝着她走过去。
就绝对……不会错!!
路悔刚想问什么,忽然被人强行拉到了一边。
夏秋的瞳孔猛然一缩,伸出的手骤然一空。
——消失了。
对的人……消失了。
更加铺天盖地的痛苦一下席卷,带着焦躁和疯狂,嗓子里明明藏着“不要走”三个字,却又因为曾经那些灰暗的记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路悔没有发现夏秋的挣扎,她一回头,发现拉住她的人是个之前和她打过招呼的老仆。
也是这一回头,她没有看到夏秋颤抖着,伸出来的手……
这个老仆面挺善的,在一帮对路悔不冷不热的家仆里,算是待路悔非常和善的了。
她有点紧张的书,“夫人赶紧走吧,不要管,夏总经常这个样子发脾气的。”
……这个样子,是发脾气?
路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可是她看起来很痛啊。”
“谁不知道呢。”老仆叹口气,“之前老板这样,大家都以为夏总病了,可把她送进医院,什么都没检查出来也就算了……夏总最厌恶有人靠近她,那些人因为接近夏总,全部都被她一口气开除了。”
老仆又叹气,“后来有人不信邪,想趁夏总这个样子……但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我们都怀疑夏总是故意这样的,引出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然后全部开掉。”
“都是混口饭吃,虽然少奶奶您身份不一样,但还是不要触这个霉头了吧。”老仆说。
路悔咬了咬唇:“谢谢……”
理智告诉她,她也应该听从老仆的劝告,毕竟奶奶经常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可是——
夏秋的脑子还是很疼很疼很疼。
那个唯一对的人消失了,这个世界就是错的错的错的。
她做什么都是错的错的错的!!!
向左还是向右,向前还是向后都是不对的——没有路,哪里都不能走——
明明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入目的只有一片迷途。
“宿主,你这个反应是应激反应激过了头……”
“滚啊!!滚——”
没有人,没有那个对的人过来——怎么走都是错的——不如死了算了!!
尖锐的牙齿猛然朝着舌尖咬下,就在夏秋以为剧烈的痛苦即将弥漫,让她解脱的时候,却听见了细细的嘶声。
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
却有一点血的味道,带着腥甜,弥漫在口腔。
耳边传来了小小的,带着点忍耐,又有点哄人味道的温柔声音。
“乖啊,不痛啊。”
似乎有只手,拨云开雾。
她有些茫然,下意识的,慢慢松开了牙齿。
路悔没有松开自己卡在夏秋嘴巴里的手指,即使剧痛。
她剩下那只手拿着一颗糖,用牙齿咬开包装,然后小心的塞进了夏秋的嘴巴。
奶糖的软甜味道遮挡了血腥气,带着一种让人想哭的温暖。
路悔想,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的手指好像要被夏老板咬断了qwq。
可是奶奶也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更何况……夏秋,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她见不得她痛的。
如果是为了她,她愿意吃一次亏,和这样的痛。
路悔正沉浸在自己英雄主义的小骄傲中,所以猛然被夏秋抱住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别走。”
夏老板淡薄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有种奇异的,带着点沙哑的脆弱,和模糊。
路悔正懵着,没听清夏秋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应了,等反应过来夏秋说了什么时候,她的大脑陡然一片空白。
突兀的,就想起来以前,曾经在书里看过的一句话。
——十几岁的时候,我见过一个清风明月般的人。
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想爱她。
路悔顿了很久,才小声的应了一声,“好啊。”
小心翼翼的蹲下,让她好好的抱着她,又怕夏秋没听见,凑在她耳朵边,特别特别小声的说了句,“你赶我,也赶不走的。”
第97章 瘸腿大佬的小娇妻
夏秋耳朵嗡嗡的鸣着, 她无法听到路悔的回应, 只是那种头疼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
被拥抱的温暖。
但被头疼耗费了太多心力, 夏秋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感受和排斥,她像只疲惫的猫儿,在温润的窝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夏秋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她睁着眼,看着被繁复雕花窗户切碎照进墙壁上的一丛丛光斑, 昨天发病的时候是傍晚, 如今显然已经是第二天。
她的神思还有点迷蒙的恍惚,舌尖却似乎还有点淡淡的奶甜味。
她四处看了看, 这里似乎是别墅的一间房, 窗机明净, 视野开阔, 床边挂着吊瓶, 她伸手, 看着被细细长长的胶管绵延着生理盐水,从手背注入身体。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细心的换下, 柔软的丝质睡衣舒适宜人。
之前的记忆似乎在复苏, 又有点破碎的模糊。
另一只没有挂针的手,掌心里,还攥着什么东西。
夏秋慢慢伸开手,里面, 有一块被捏着扭曲的创可贴,和两颗被塑料纸裹着的,微微有些融化的薄荷糖。
模糊不清的记忆里,除了舌尖的甜味,还有一个人的温度。
她似乎……抱住了什么人。
……
那个时候,能让她抱住的人,好像只有……
没过一会儿。
门被人轻轻打开。
夏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仿佛逃避一般,突然就闭上了眼睛。
一股清清淡淡的花香气,随着轻微的水流声,被水浸湿又拧干的湿毛巾被人细心的擦在了她的额头上,随后她似乎是看了看吊瓶里的盐水,半晌,端着盆又出去了。
是路悔吧。
夏秋感觉她转身,也没睁开眼,只是发散的脑海里,想着那颗曾在嘴里泛着甜意的奶糖。
夏秋想着想着,就又听见外面有人在问。
“姐姐在里面?”
是个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嚣张的戾气。
路悔“嗯”了一声,声音轻微,几不可闻,有点小心,“她在休息,不要去打扰她。”
外面传夏秋是个宠弟狂魔,无论夏石闯什么祸,都给他掩饰着,路悔看着眼前的少年,想着。
“你废话真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真把自己当少奶奶了?”他嘲讽的说。
轻微的推搡和踉跄声掩盖在清晰可闻的,水盆泼洒在地上的声音下。
似乎是那个人推了路悔一下。
夏秋一下睁开了眼睛。
“哎呀,真是对不起啊,少奶奶。”少年道歉的声音不带分毫诚意,带着年少轻狂的嚣张,“我就看看她,我又不说话啊。”
路悔一直安安静静,无声无息。
随后是“吱呀”一声,他进来了。
夏石本来以为自己这个瘸子姐姐肯定睡的死死的,谁知道一进来,就看见她安静的倚靠在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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