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汐颜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有摸到些门坎,但要迈过去开启天眼,似乎还差了些什么。
她俩从城隍庙出来时已经到午饭时间,先找了家餐厅吃饭,之后又跑去买罗盘。她们跑了很多家,找到的罗盘都不太满意。
张汐颜把自己对罗盘的要求告诉店家。
店家微笑:“您说的这种可以当成传家宝了,等闲都没得卖。”
柳雨对张汐颜:“凑合着用用得了。”
普通的罗盘能起的作用还不如她自己学到的手段强。张汐颜向店主告辞,出了门,放弃再找下去。她以前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家里给她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哪怕只是她取手从家里拿的罗盘,在别人眼里都是能当传家宝的。她这个未来当家人却连自己的家都没守住,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有家的时候觉得家里的担子重压得她没自由,失去了才知道没家的日子有多窘迫难过,要什么没什么,如孤魂野鬼无根浮萍。
她想爸妈、想爷爷,想家里的长辈们,那时候有人护着她时时刻刻为她考虑谋划前途和将来。
如今,她连想块找块合心衬手的罗盘都难。
张汐颜走在大街上,满心堵是慌闷得慌,似有很大的憋屈闷在心里想要发泄出来,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她想,苦闷大概说的就是她现在这样吧。
她强行令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不去想那些。有没有罗盘,其实并没有所谓,有本事的人不需要罗盘也能测算,她稍微留心些,也能够凭五感去捕捉周围的阴灵鬼物,不需要罗盘。她没有了家人,没有人护她,她还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一只柔软的细细的微凉的手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柳雨笑眯眯地对她说:“大街上人多,牵着手走,别弄丢了。”
张汐颜知道这是柳雨看出她难受安慰她。她笑笑,说:“我没事。”
柳雨说:“对呀,你都不给我表现的机会。”现难受也自己憋着强撑,她说:“其实我很想抱着你安慰你的,让你趴在我的怀里呜呜哭,不如给我个机会?”
张汐颜下意识地想“你又不是我爸”,然后想起她爸已经不在了。她没说什么,扭头就走。
她没心情再逛下去,早早地回了酒店,没理柳雨,自己盘膝打坐。她闭上眼,放空思绪进入冥想状态。
大脑有过瞬间的空白,之后意识仿佛进入到另一个时空,见到了浩瀚的星辰,见到蛊神树,有很多花神蛊绕着蛊神树飞舞。一股玄妙的感觉笼罩住她,让她下意识地跟着行气去沟通天地的力量。
巫也好,道也罢,其实都是人向天地借力。
张汐颜忽然想到柳雨所说的道门中有人为庚辰叫好的事。
都是人,却因修炼的路径功法有所区别,而意图赶尽杀绝。庚辰是为了要巫族后代血液里蕴藏的巫族力量,为利丧心病狂,那些人却因为道不同而罔顾那么多无辜村民的惨死为庚辰叫好鼓掌。同一个国家的子民、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类,一群人为一条上古龙魂屠戮他们的同类而鼓掌叫好大肆称赞。
张汐颜心不静,收功,借柳雨的笔记本电脑登陆道门论坛,写贴子开怼。
她从历史学、人类发展史到基因遗传学、道派起源、如今的国策、人文等全方面各角度地拿着写论文的态度有节有理有据有节地怼,之后又从心理学、行为学、商业利益等角度各方面详详细细分析那些为庚辰叫好的人属于什么心态、目的是什么,把人性里的那点阴暗面全部刨出来晾晒到大众跟前。
她之后又写下一篇《为一千三百名无辜遇害平民讨庚辰叫檄》的讨伐檄文。
凌晨时分,大部分人都睡了,但也不缺夜猫子。
她的两篇文发上去不久就有人回复,有人是发出声感慨叹息,有人出言安慰,有人跟着出言谴责庚辰和骂道门里站庚辰的人,还有人直接骂张汐颜是邪魔歪道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叫嚷着要让管理员出来封张汐颜的号,亦有人细数历史上的发生的巫蛊之祸及血祭制度的残忍。
张汐颜略作思量,又写了第三篇《论末法时代的修道出路》,她只写到什么是末法时代以及末法时代的起源,发上去,然后洗漱。
柳雨坐在床上,看着张汐颜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的如同疾手暴雨,整个人瞠目结舌地看了一整夜。她真心觉得,哪天张汐颜失业了,跑去当打字员都能过活。
她不好打扰,安安静静地等到张汐颜忙完,才问可不可以看看张汐颜在忙些什么,得到许可后,立即冲过去点开界面,直接傻眼:张学霸,你一晚上连干一个论文一个檄文,是要上天么,这后面还有个写了个开头序引的第三篇。
她想起当初自己写毕业论文的苦逼,半年才写完,简直是噩梦。
这货……
柳雨在内心暗暗流泪,满心都是:我的好奇心为什么要这么重?为什么在修行上我还要惨遭张十三碾压式吊打!
她还在摸索修行努力壮大实力阶段,哟,这位都开始论道了,论修道出路了。
啊呸!拉黑,必须拉黑!
柳雨在心里喊着拉黑,人却坐在了电脑前,逐字读起了张汐颜新鲜出炉的文章。
她看完后张汐颜的文章时,张汐颜连头和澡都洗完了。
柳雨:“……”读后感就是……学霸就是学霸,不服不行!
庚辰屠村这事没得洗!替庚辰叫好的人……大概就是把人扒光拖到大众面前再拿X光来回扫十遍八遍吧。
她隐约能觉察到张汐颜的用意,但并不太看好。她对张汐颜说:“我想别人看完后应该不会突然正义心爆棚然后不要命地出来帮我们打庚辰。”
张汐颜说:“至少会让人去想花集村和张家村该不该遭到这样的对待,也会去想为庚辰叫掌鼓好站出来为难我们会有什么后果。”一千三百多条人命,灭门的血海深仇,一群不相干的人跑出来生事,是真不怕她和柳雨打上门吗。
历朝历代不容巫蛊不是没道理,蛊性阴邪有剧毒,放蛊害人,那真是令人防不胜防。不说别的,她让猪蹄溜进对头家里的饮用水源中打几个滚,那都将是场惨祸。
张汐颜很清楚如果放任这种言论发酵,再有谁制造点事端作为导火线,她和柳雨很可能会遭到清剿。所以,她得用第三篇文章来表达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的意思。那些人再说一个修道略有所成的人不是道门的人、是邪魔歪道该被清理,打的不是她的脸,丢的也不是她的脸,排挤同道的名声不好听。
她小小地回击了下,至于第三篇论文后面的,等什么时候想写了再写,吊吊同行胃口挺好。
她俩在九点多一点到清微事务所,赫然见到大门紧闭,门上还挂着把锁。
两人面面相觑:游清微说她今天在事务所。她说的是下午在吗?可即使老板不在,总得开门营业吧?关门了?不营业了?今天不营业?下午营业?
柳雨没有游清微的号码,没办法打电话问。她略作思量,跑到对门公司询问前台:“请问一下,对面事务所不营业吗?”
前台回答:“你们来早了,对面早上十点开门算早的,下午四五点关门算很晚了,上班像打酱油。我同事跳槽到对面当前台,都是十点半上班,晚上从来不加班。”羡慕不,嫉妒不?对面只招一个前台,给的工资还很高,所有节假日都有休息,没事老板还发价格卖得死贵的符保平安。
柳雨向前台道过谢,出门,对张汐颜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压榨员工劳力、不折磨员工、上班点这么随意的公司,通常压榨折磨的都是客户。
她拉着张汐颜到楼下喝茶等到十点半,见到事务所前台正站在门口撸游戏,大门紧锁。
柳雨问:“还没开门?”
事务所前台打游戏正在紧要关头,头都没抬,说:“庄总临时有事出去了,要过十几分钟才来。”
柳雨问:“庄总是你们事务所管事的?”这么不敬业的管理,游清微竟然没给炒了,关系户吗?
前台说:“庄总是楼下左氏的总经理,我们老板放了套钥匙在她那,通常都是庄总或庄总的助理来开门。”
柳雨:“……”这还不如关系户呢!这什么事务所,连大门都要让其他公司的人帮忙开。
一局结束,胜利!前台退出游戏,客气礼貌带着专业的态度询问:“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吗?预约了吗?”
柳雨很想说没事,没预约,再见。
可人家这么做生意都没倒闭,游会长依然混得风声水起,大概是有真本事的吧。例如张长寿大师成天不在香火铺里跑去打麻将一样。大概高人都如此。柳雨有气无力地说:“我约了你们游会长。”
张汐颜很淡定地想:大概阴阳道的人都是晚上上班吧。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游清微打着呵欠顶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径直走到门前,拿出钥匙开了门,对前台说:“我要一杯特浓咖啡。”再对柳雨和张汐颜说:“里面请,到我办公室里谈。”
帮着开门的也不靠谱,最后柳雨和张汐颜等来了老板。
柳雨竟然觉得游清微没放她鸽子都已经算是惊喜了。
....
第87章
张汐颜和柳雨迈进事务所的大门便似踏进了不一样的空间, 一股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压力充斥在事务所内,似有厉害的法器或法阵守护。
张汐颜打量四周,赫然发现事务所里的摆设处处透着讲究, 就连一个看似随意摆设的摆件都很不寻常。整间事务所里的气流就像是有一架无形的水车在转动着,如果有什么非人的力量冲撞进来引动这股气流,很可能会被事务所里运转的气场一轮轮像碾磨似的消磨掉,或直接磨灭。
柳雨不懂风水,也不懂阵法,但本能的感觉告诉她, 这里面有点名堂, 最好老实点别惹事。她环顾圈事务所, 只看出家具值钱, 摆件看起也很贵,东西用具全都是精美的上等货, 处处彰显着这是一个不差钱的地方。衡量一家企业的实力,看它的家底厚不厚也是一项标准,家底厚, 业务水准怎么都不会太差。
她俩进入事务所,在沙发上坐下。
游清微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的瘫在沙发上,似连坐直的力气都没了。
张汐颜陪同柳雨前来,不好喧宾夺主, 安静地坐在旁边默默打量游清微。
游清微额间的有一抹朱砂印, 那是一道符纹, 正好是封在天眼位置上,似把什么力量禁锢在里面。她握在手里的折扇材质是她从没见过的,上面烙刻的符纹泛着流动的灵光溢散出强大的威势和刚正之气,似斩杀过无数妖邪。扇坠上有枚阴阳鱼玉坠,明显得扇子不是一套,它与游清微脖子佩戴的那枚泛着雾蒙蒙微光的玉佩虽然玉料不一样,但气机相连融为一体,很显然是靠后天蕴养成这样的。能够把玉养得这般有灵气的,绝非泛泛。
柳雨之前只和游清微匆忙见了面,这会儿坐下来才发现游清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不止十岁,对着葛优瘫造型的游清微,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姐们儿,知道你长得好看,葛优瘫瘫得很美,但好歹你尊重下客户好不好?
前台进门,给游清微送上咖啡,给张汐颜和柳雨泡了杯茶。
她俩前晚见过的那十**岁的女孩子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站在游清微跟前,叫道:“游清微,你就又把我扔下了,扔下了,扔下了。”满脸无语地看着游清微。
游清微懒洋洋地看她眼,理直气壮:“我可得罪不起庄晓笙,万一她罢工,我怎么办?”她刚端起咖啡,眼前一花,咖啡不见了,换成了茶。
小屁孩对柳雨说:“没喝过的,你喝。”又对游清微说:“晓笙姐姐说了,咖啡喝多了失眠长雀斑变黑,你喝茶。”
柳雨:“……”游清微不喝的,你给我喝,当我垃圾桶呀。柳雨刚摆出气势正要开怼,她还没开口,旁边张汐颜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她扭头朝张汐颜看去,张汐颜很是淡定地给她换了杯,把咖啡放到面前,对小屁孩说:“我叫张汐颜,请问您怎么称呼?”
小屁孩扭头看向张汐颜,打量两眼,说:“我叫路无归。”又坐到游清微身边,说:“我也会罢工的。”
游清微底气十足:“你罢工也得养我,庄晓笙她可不养我。”
路无归瞬间被打败,沮丧地说了声:“好吧。”鞋子都没脱,直接穿鞋上沙发,两条腿盘坐,把身后的背包解下来抱在怀里低头翻里面的零食,吃得满嘴鼓鼓的。
游清微巴巴地看了眼张汐颜面前的咖啡,越不让喝什么越想喝。一个睡眠不足的人喝杯咖啡提神怎么了!她认命地喝了口茶,懒洋洋地直奔主题:“上古龙魂,两个村子一千三百四十七条人命,其中还有七个是没出世的孩子。”她手里的折扇指向柳雨:“花集村,跑了花祭神、一个已经快要接班的少祭司和少祭司继承人。”她又指向张汐颜:“这家更厉害,上任家主和现任家主都跑掉了。”她又继续点出两人来意:“你俩找我,不会是图东山再起。”
柳雨和张汐颜的关系这么近,又跟负责这案子的西南大佬也打过好几次交道都没打听出张家村没了多少人,不由得对游清微的实力又看好两分,至少消息够灵通。她说:“我们想请你找庚辰栖身的图腾柱以及供奉他的应龙部落。”
游清微说:“你先转一百万咨询费过来。”
张汐颜:“……”突然遇到一个收费比她更狠的。
柳雨二话没说,立即手机转账。
游清微对柳雨的痛快满意地点点头,确认收款到账,说:“龙行气,逐风水而居,居无定,行无踪。它能隐能显,有可能出现在高山,也有可能腾于云雾之间,还有可能潜于江海河流,但一定会避开人类。”
柳雨问:“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一定会避开人类?”
旁边的路无归突然插话:“嫌脏呀,污浊之气那么重就像一直保持新鲜的刚拉出来的臭粑粑,换成你也会远远地避开的,大白就可嫌弃人……”话到一半,嘴被游清微用糖堵住了。好吧,游清微不让我说,不说了。
大白?
柳雨和张汐颜都注意到这个称呼,以及跟无归的形容,那解释相当形象生刻,关键是她怎么知道的?龙告诉她的?
游清微清了清嗓子,打断这两人的思绪,拉回正题,说:“任何物种都离不开生存环境,要找庚辰,得根据它的习性找适合它生存的地方。龙行气,逐风水而居,是因为龙是靠天地灵气存活的物种,而天地灵气最浓的地方就是风水大脉的结穴点,也就是所谓的风水龙脉的龙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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