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晏拿大衣把人从头到尾裹好,才开门下车。
这是谢翡第三次来顾家。
第一次来,顾方晏给他做了牛排,吃完后他坐在沙发里写曲子,写着写着就睡了过去。
第二次来,是顾家的团年家宴,就在前几天,顾方晏带他踩点到的,吃完饭过了不久就走了。
今天是第三次,更是谢翡头一回走进顾方晏的房间。
房间面积很大,其中一面墙改成嵌入式书架,书摆得满满当当,旁边靠着个玻璃柜,里面放着各种模型、奖杯,以及一个相框。
“高中之前都是住这里,山上那套别墅偶尔才去。”顾方晏从厨房里端来一杯热牛奶,递给谢翡。
“你都不贴海报?”谢翡指着干净整洁的墙纸问。
顾方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不愧是你。”谢翡摇头晃脑感慨,抿了口牛奶,走到相框前,差点没喷出来——相框里是顾方晏生日宴时,姑奶奶特意挑出来给他们看的那张合照。
“有必要这样吗?”谢翡扭头。
“为什么没必要?”顾方晏反问。
“这在你的各种奖杯和飞机坦克舰船模型中显得很突兀。”谢翡抬手一指柜子上上下下的东西,他们这张合照摆在奖杯之间,乍一看会以为是什么获奖纪念合照,仔细一瞧,其实就俩小屁孩。
“我不觉得。”顾方晏淡然反驳。
谢翡面无表情和11年前的自己凝视片刻,又瞪了几眼照片里臭着个脸的某小孩,一口气喝光牛奶,语气硬邦邦的:“反正是你的柜子,你不觉得就好。”
他身旁是落地窗。十二点已过,但除夕的夜向来难眠,天上烟火照亮阳台外的夜色,有梅瓣在风中摇曳轻旋。
养生派顾姓少年朝玻璃外看了一眼,走去拉上遮光窗帘,转身催促谢翡睡觉。
“顾弟弟今天除夕。”谢翡皱起眉。
顾方晏抬手一拨他肩膀,把人推向卫生间:“除夕也要早睡,何况已经不早了。”
谢翡还想反驳,但刹那之间,一股困意涌上来,让他未出口的话变成一个呵欠。
“你是不是在牛奶里下了毒?”谢翡问,本想瞪眼挺胸做足气势,奈何眼皮耷拉着难以抬起,鸦羽似的眼睫上更是盈了星星点点水光,看起来倒有几分乖巧。
顾方晏不做反驳:“助眠的药。”
药效上来得很快,谢翡洗漱完后往床上一扑,就陷入睡梦中,不仅没盖被子,还横在床中央,顾方晏不得不亲手挪动,才勉勉强强给自己腾出个位置。
一夜无梦。
谢翡完全将裴星原那句“记得在他们起床之前回来”抛在脑后,直接睡到了10点。顾方晏也没叫他。于是醒来后,他手机里收到好几条裴星原的微信。
“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不回来。”
“亏我机智,扯了个借口帮你蒙混过去了。”
“现在他们出门了。”
“你必须请我吃饭。”
文字消息之后跟着表情包,谢翡把手机递给顾方晏,后者二话不说,给裴星原转了888过去。
谢翡看见顾方晏的操作,慢吞吞拉起被子,把半张脸遮住:“你都没给我发红包呢!”
“是我疏忽。”顾方晏从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一时没想到,“要多大的红包?”
“你知道给他转多少,不知道给我多少?”谢翡“啧”了声,将不满表现出十分。
“行吧。”顾方晏低头又是一番操作。
下一秒,谢翡手机屏幕上弹出新消息:“您的借记卡账户xxxx,于01月……”
一条转账消息。
谢翡点进去,转账金额888888。
他数了数位数,共6位,88万8888。
谢翡的表情逐渐麻木:“你这是在干什么?”
“新年红包。”顾方晏说得理直气壮。
“炫耀自己钱多且日转账限额高吗?”
顾方晏揉着谢翡脑袋:“乖。”
“谢谢男朋友。”谢翡说着,反手转了6个9,“这是给你的。”
紧接着,手机上又跳出一条转帐短信,顾方晏凑了个整,1开头,7位数,银行卡换了一张。
“补去年的。”顾方晏道。
谢翡:“……”
如果他再加钱转回去,顾方晏指不定会搞出点什么。谢翡新说还是不了,那样下去两个人的银行卡都会没额度。
在床上赖了会儿,谢翡起床刷牙,吃了个三明治当早餐,和顾方晏一起走路回裴家。
练琴是演奏者每日的必修课,今天的裴星原练习的是肖邦。谢翡站着听了一会儿,难得没给评语,去厨房给泡了壶茶。
中午的时候,江怡琳和裴旻回来,谢翡早跟裴星原串好了供,被问起时对答滴水不漏。两个长辈给小辈发红包,吃完饭,谢翡就跟顾方晏回学校了。
节后就是预赛,练习容不得懈怠。
谢翡三年没有碰过琴,在顾方晏的帮助下一点点克服了恐惧和颤抖。技巧上,他没有问题,熟练度也找了回来,现在要思考的主题是“情绪”。
音乐是情绪化的东西,因为有想传达出的感情,所以才要拿起琴和弓。
预赛前夜,谢翡难得没在晚上固定时间练琴,他坐在客厅落地窗前,抱着猫,眺望远处的城市灯火。
顾方晏在他身边坐下:“明天我们一定行的。”
“当然。”谢翡笑起来。
不行不行。
这话像是个绕口令。谢翡不许自己“不行”,不光是为了自己,还为了放弃竞赛冬令营,时刻陪在他身旁的顾方晏。
他必须前进,争夺排名。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一下,比赛是架空的,小谢选曲全靠我和我基友闭眼瞎ro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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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预选赛当日是个难得的晴天。连日来遮挡在临江市上空的阴云被风吹散, 天空澄澈如洗,金子般灿烂的阳光倾洒纷落,照耀长街短巷。
比赛开始时间在下午三点, 谢翡的出场顺序靠前, 和顾方晏早早来到场馆附近。
谢翡学了十多年的琴,大大小小的比赛参加过无数,同样的,这个场馆也来过无数回, 他对这里熟悉至极。
在车库停好了车,谢翡领着顾方晏熟门熟路来到广场,走进一家便利店, 站到冰柜前。
“按照我的习惯, 每次比赛前,都要吃上一支这里的鲷鱼烧冰淇淋。”谢翡四指并拢, 冲着某款冰淇淋一指。
“现在还是冬天,你肠胃不好,不许吃。”顾方晏语气平淡, 下颌一扬, 指向另一边的橱窗,“关东煮倒是可以吃上几串。”
谢翡严肃道:“你不能这样,这是我的吉祥物, 是我比赛拿名次的保证。”
顾方晏蹙起眉, 他并不相信这种玄学说法。但谢翡根本不管他的意见,低头推开冰柜门,朝着鲷鱼烧冰淇淋伸手, 从表情到动作都透着坚定。
他拿了两个,合上冰柜时抬头看了顾方晏一眼, 那目光仿佛在说,如果你敢拒绝或者反对,我直接把你塞这冰柜里。
顾方晏无声一叹。确实很久没让这家伙吃冰淇淋了,虽然是冬天,但偶尔一次也无妨。
“只这一次。”顾方晏道。
“半决赛和决赛还要。”谢翡拿冰淇淋碰了碰顾方晏脸颊,笑得狡黠无比,“你不能咒我过不了预选。”
“……是我错了。”顾方晏语气无奈。
谢翡哼笑着,转身去旁边的货架,挑挑选选拿起一盒薄荷糖,才去收银台付款。
是焦糖口味的鲷鱼烧冰淇淋,甜,但不腻人。谢翡双手捧着边走边吃,和顾方晏并间穿行在阳光下,浑身晒得暖洋洋的。
“冬天快过去了。”顾方晏轻声说道。
谢翡把滑下去的冰淇淋从包装袋底下挤上来,抬眼看着栽种在广场上的树和花草,笑道:“是啊。”
他们回到场馆的时候,离正式开始还有5分钟。今天的只是预选赛,来看的人并不多,大都是演奏者的家长和指导老师。
这一回,谢翡没有指导老师,但裴星原他们来了,之前发来消息说,已经在观众席上。
谢翡把顾方晏吃剩下的包装袋拿走,和自己的一起丢进垃圾桶,再将小提琴从背上换到手上,抬头仰望天空,做了个深呼吸。
“走吧,我的伴奏者。”他伸手拉住顾方晏,走上阶梯。
“谢翡?”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男声,中年男人的声音,谢翡许久没听到过了,但响起时依然无比熟悉,以及无比厌恶。
“你带着琴——你竟然来参赛了?”
那个男人又说,语气里满是惊讶。
谢翡本没打算理会,听见这话,忽然就笑了
“很吃惊?”谢翡转身,眼带嘲讽,望向站在不远处的人。
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Alpha,女的是Omega,穿着打扮都体面整洁。谢翡都认识,毕竟那个男人,是他血缘上的父亲。
他往谢锋明手上瞟了一眼:“吃惊可不太对,你手里拿着节目单,难道之前都不翻开看一看?”
“你一定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谢锋明皱起眉。
“哦,这种语气好像的确不对。”谢翡说得漫不经心,又一脸恍然大悟,继而表情一换,冷声道:“您好,我们认识吗?您叫住我,有何贵干?”
谢锋明被气得倒吸一口气:“你——”
“看来没有事,我们走吧。”后半句是对顾方晏说的,话音落地,转回身去继续前行。
其实谢翡也没看节目单。他并不关心对手有哪些,也懒得打听这些人擅长什么、水平如何,他只要站上舞台,演奏好自己的曲子就够了。
不过既然谢锋明和程秋来了——“他们会在这里,证明他们儿子也参加了这一次的比赛。”谢翡道。
顾方晏:“我记得参赛选手里还有个姓谢的,那个谢铮?”
知道名字,看来这位同学准备得非常充分。
谢翡点头:“对。”接着又说:“说不定一会儿在后台还能遇见。”
事实证明,谢翡有乌鸦嘴的潜质,好的不一定灵,但坏的一定准。他刚走进后台,还没来得及去换衣服,就在廊道上遇见了谢铮。
这是青少年组的比赛,年龄区间在13到18岁,谢铮的生日在一月份,刚好踩到区间的下限。
他手里的小提琴谢翡见过许多次。当然,谢翡对他和他的琴都没兴趣,但架不住这小孩喜欢戳人伤口,故意在他面前显摆自己能拉琴。
谢铮本在看曲谱,余光瞥见谢翡,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你真的来了!”
看来这位看了节目表。
谢翡目不斜视,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
“三年……你有三年没拉琴了吧?”谢铮被谢翡的态度刺激到,语气充满嘲讽,“三天不练手生,更何况是三年,指法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也好意思来这种地方献丑。”
谢翡依旧没回应,继续朝前走着。
“我会打败你的。你今年已经18了,这会成为你的最后一场比赛。”谢铮生气喊道。
停下来的是顾方晏。他用不高不低,但恰好能被周围人和谢铮听见的语气说:“这算不算得上是输出全靠吼?”
“顾弟弟,你的理解不对。”谢翡口吻认真,“这叫单口相声——应该是从对话流里演变来的。通常用于热身准备之中,还有没有开始输出、打出进攻。而且,我们不能和一个认为取胜的关键在于琴,而非琴技的小孩计较。”
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谢铮的脸色瞬间变黑,又羞又恼,攥紧拳头捏皱曲谱,想说什么,但被他的钢琴伴奏拉住。
谢翡冲顾方晏眨了下眼,拉着他走去了更衣室。
他三年没参加比赛,又不出席什么正式场合,因而正装是新定制的。顾方晏选的款式和颜色,雪似的纯白,衬得谢翡那双漆黑桃花眼愈发清亮。
顾方晏的则是谢翡从他衣柜里挑的,他一向喜欢顾方晏穿黑色,所以挑的自然是一套深黑正装。
两个人并肩站在镜子前,谢翡不由道:“黑白双侠啊。”
“我给你打领结。”顾方晏从手提袋里抽出一条香槟色领带,拉着谢翡转身过去。他系领结的手法灵活巧妙,手指瘦长,骨节分明。谢翡垂眼看着,轻轻喊了声:“顾弟弟。”
他的Alpha从低低应了声:“嗯?”
“我怀疑……”
谢翡想说他怀疑顾方晏在故意勾引他,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搁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嗡嗡——
屏幕上推送出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给我等着吧!”
不用猜都知道是谢铮。
谢翡调戏顾方晏的心思被打断,翻了个白眼,手动把这个号码拉黑:“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
“错把年少无知当成了年少有为。”顾方晏打好领结,替谢翡将衣领又理了理。
“他什么时候出场?”谢翡锁上手机问。
顾方晏回忆几秒:“应该是4号。”
“哦,在我之前啊。”谢翡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他可能认为,我在走廊上见到了他,被他挑衅了,就会注意去听他的演奏,从而打乱我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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