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林接完电话回来,坐下来一脸认真听肖雨说往事。
“我都忘了他具体看了多久,最后拿出一沓钞票给那小伙子说买单,小伙子一脸懵逼的接过去,看他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往出口走。”
“然后呢?”问话的是贺云林。
肖雨看向他:“你不记得了,后来送医院那会我记得见到你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贺云林没听前面,不知道是三年前的事。
肖雨道:“我说说你就能想起来了,那时候他那个样子走出去也没个人来接,我担心他会出事,所以就跟出去了。”
“哦,是后来吐了,然后你给送医院了对吧?”贺云林总算想起来了。
江城视线来回看着两人,指望着他们能说清楚些。
肖雨似是读出他内心想法:“我看他都站不稳了就去扶他,他也没反对,在外面的路上才吐的,差点吐我一身,”他看向江城,“当时虽然我自己也喝的懵懵的,可他一吐把我整个人都给吓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吐的是血。”肖雨心有余悸道。
“什么?”江城脊背一僵,手下意识抓紧。
“当时我也懵了,吐了那么多的血,我都以为他要死了,手忙脚乱的扶他坐树下,老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打急救电话,我从来没见过喝点酒把自己喝成那个样子的。”
接下来的事贺云林就清楚了,当时杨聿朗进的医院是从维安家的医院,负责急诊的医生认得杨聿朗,当时就给从维安打了电话。
贺云林看着肖雨:“当时看你吓的小脸煞白的,好几天没缓过来吧?”
“是啊,”肖雨拍拍胸口,“后来我才知道不是喝酒造成的,说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其实我说啊,他一个白血病人就算受了刺激也不应该跑去喝酒的对不对?”
她这话是顺势就说出口了,主要是前面韩云洲说江城是杨聿朗关门弟子,那就表明关系很亲近了,其他又都是熟人也都知道这些事,所以她以为江城也知道,贺云林摆手想阻止完全来不及,看到江城陡然变色的脸只能尴尬的扯扯嘴角。
肖雨这才发觉自己一时不慎说了不该说的,她脸色登时也白了:“那什么……”
江城僵了片刻,见肖雨不安的表情,很勉强的做出一个笑的表情:“没关系,朗哥没有瞒着我的意思,我也没去问,不过我早就猜到了,只是在你这儿得到证实罢了。”
贺云林转了转杯子,对肖雨道:“聿朗也不讳疾忌医,就算你当着他面说他也不会怪你的。”
原来真是白血病,虽然江城很早以前就有猜测,可真正得知的时候还是很难过。
他问贺云林:“他得的是哪一种?”
贺云林犹豫一会才道:“慢粒。”
“多久了?”
“算起来——”贺云林皱眉想了想,“快四年了。”
这四年他一定很不好过。
江城没再问了,沉默的坐了一会起身道:“朗哥去很久了,我去看看他。”
身后的贺云林肖雨神情有点复杂。
江城推开洗手间的门,看见杨聿朗低着头站在洗手池边上,侧脸淌着水珠,正一滴滴落在洗手台上。
他缓步走到杨聿朗身边。
杨聿朗扭头看着一声不吭的他:“怎么了?”
江城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是苦涩和酸楚,一颗心都快疼出心肌炎了。他和杨聿朗认识这么久,关于病情的事一个不说,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却在别人口中意外得知。
对于得知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得了慢粒白血病,还受过重大刺激这些事儿,心里除了绞着发疼,还有沉闷的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哥,我们回去吧!”说这话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与往日无异,
杨聿朗只当他是急着回去学习,遂拿湿巾擦了擦脸:“走吧。”
从酒吧出来,回去是易风开的车,江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反正上车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车里了。
车窗外高楼大厦飞速倒退中,上大桥时看见属于这个城市独有的夜景长画已倏然展开,江面水波粼粼,几艘游船远远而来。
杨聿朗上车后就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江城沉默的看着车窗外,他之前查过,白血病虽说也称血癌,可它与其他癌症不同,在现有的医学技术下,大多数白血病患者都是能得到治愈或者可以长期稳定的。
虽说如此,可他脑海中满是杨聿朗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场景,一细想深想就让他觉得仅仅想象就很难忍受,更遑论杨聿朗已经与病痛抗争了近四年。
这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难受模样,就连在自己面前吃药都很少,他这样的性格一定是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的。
时间长了,就算意志再坚强的人也有受不了或者崩溃的时候,那种时候,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江城很想知道,可他也清楚,从杨聿朗那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他只想说:“往后余生,让我陪着你,可以吗?”
他想,自己一定要找到机会把这句话清楚明了的告诉杨聿朗。
回去后杨聿朗没陪他学习,洗了澡就去楼上了。江城知道他心里有事,应该和从维瑾有关。
他和从维瑾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们明天还有个什么聚会,杨聿朗明明不想去却还是要去,是什么聚会一定非去不可?
江城握着笔靠在椅背上,被脑中种种猜测和理不清道不明的各种情绪围绕着。
他心神不宁的翻书,今日真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自己投入进去,最后他还是缴了械,丢了笔去阁楼躺尸。
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脑中一会是杨聿朗难受的场景,一会又是白血病的病例……
越想越觉得心口痛。
他翻个身,余光看到架子上那本书,是那本《乐府诗集》,第一次来阁楼的时候摊在桌上的。
他猛然想起杨聿朗在书中做的一些批注,登时爬起来翻开,再次看到“瑾如是”三个字时脸色一变。
卧槽,这个“瑾”不会说的是从维瑾吧?
我他妈真的是日他个仙人板板啊草!
第41章 摔模型
这个暑假,江城有很多拍摄工作,家里颜瑛这些日子又有些咳嗽,所以他得经常回去帮忙照顾外公,加上高强度的学习,忙得忘乎所以。
杨聿朗的聚会之事他没能得到一丁半点的消息,不过不曾见杨聿朗有什么异常,所以他暂时将从维瑾扔在脑后,只是那“瑾如是”三字每每一想到就肝儿疼。
这天他拍摄完回家盯着颜瑛吃了药,给外公擦过身子再清理完秽物清洗过各种衣物,到了公寓都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可杨聿朗还没回来。
他窝在书房里,做了两小时的题,看了看时间,觉得杨聿朗今晚应该是住家里了。
他心不在焉的洗了澡,心不在焉的爬上阁楼,躺在床上看着沉沉夜幕,明明很累很困却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快一小时后,他听到楼下传来声响。
杨聿朗回来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到梯子那儿哧溜一下就滑下去了,趴栏上往下看,果真是他。
“你怎么还没睡?”杨聿朗脱着外套,抬头看他一眼。
“不困。”江城大步下了楼梯,“这么晚你还回来,怎么不住家里?”
“应酬在酒店,结束就直接回来了,别墅那儿更远。”杨聿朗脱了外套,在解衬衫扣子。
江城盯着他手上动作,“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杨聿朗脱了衬衫往浴室走去,“我去冲个澡。”
见他进了浴室,江城坐在沙发上,想了想还是去倒了杯柠檬水放在茶几上。
杨聿朗冲完澡出来见江城还在,过来看见茶几上的柠檬水。
“怎么,有话要跟我说吗?”
江城:“洗完澡容易口干,喝点水再去睡吧。”
杨聿朗:“谢谢!”
江城回去睡了,这几天实在是累。
杨聿朗走到阳台上吹着夏日夜风,想起了前几日聚会上从维瑾找到外头打电话的他,对他说的那句话。
从维瑾说:“我后悔了。”
当时听到这话的杨聿朗撇了撇嘴角,冷哼了一声。
今日,杨聿朗收到从维瑾发的一条信息:
“明晚七点,来一趟落英会馆,我有东西给你。”
当时正在开会的杨聿朗看到这条信息并未理会,瞟了一眼就将手机丢在桌上。
次日回到公寓后,独自一人进餐时又想起,他拿出手机看了半晌,却问解围裙的丽姨:“江城最近都没过来吃饭吗?”
他这些日子很忙,很少回公寓吃饭,也没怎么见到江城。
丽姨点点头:“是啊,好像说是家里有什么事。”
杨聿朗沉默了会,不知想了些什么,他没给从维瑾回信息,看了看钟表,早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可他还是出门驱车去了落英会馆。
落英会馆其实就是一个高级会所,商界人士喜欢的一个正经场合。
可杨聿朗一去就瞧见了一个极不正经的画面。
雅间门微敞,原以为仅从维瑾一人,可听声音里面人还不少。
“鸭就是鸭,就算给你穿上金缕衣你也还是一只鸭,还妄想爬龙床,哈哈哈,来来来,哥给你一面镜子,照照你自个长的什么吊样……”
杨聿朗瞬间翻起一阵恶心,几乎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可转念一想又推开门。
包厢内几人同时抬头,都认出这是华容老总杨聿朗,坐在边上姿势闲适的从维瑾看到他时眼里闪过惊喜,又带着一丝慌乱。
杨聿朗扫了一眼,沙发上坐着几位富二代,一个长相俊逸却脸色苍白的蓝衣年轻人站在一侧,想必就是那位被奚落侮辱的当事人了。
“说的对,”杨聿朗淡淡道,“人渣就是人渣,就算穿金衣睡龙床,也还是只会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渣。”
一开始年轻人以为在骂自己,听完才咂摸出这骂的是坐着的那几位,一时有些怔愣。
几人闻言也都一滞,奈何面前这位不速之客乃是坐着的至少两名里的金主爸爸,其中就包含刚刚口出厥言的那位,所以一时也没人敢反驳。
从维瑾打起圆场:“开个玩笑而已。”他挥挥手,让蓝衣年轻人先出包厢,然后站起身,给杨聿朗介绍,“这些都是朋友,来,聿朗,我给你介绍一下……”
“不必了,”杨聿朗冷冷道,“你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
在座几人都知道从家杨家两代世交,一向感情很好,只是不知杨聿朗今天这番态度是为何?
从维瑾虽有些尴尬,可面上滴水不漏,没让人看出什么,依然微笑着看着杨聿朗:“我知道。”他转向几位朋友,“你们玩着,我先失陪了。”说完就率先走出包厢,杨聿朗随后也跟了出去。
后面几人面面相觑,全都不明所以,只有那个被杨聿朗撞见奚落人的富二代脸色很不好看,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事给自家公司惹来什么麻烦。
“我等了两个小时,”从维瑾等杨聿朗走近了,看四下无人才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杨聿朗没搭理他。
“对不起,”从维瑾道歉,“他们这些人总是这样,我有一些项目跟他们在合作,所以……”
“不必解释。”杨聿朗冷声道,“不关我的事。”
从维瑾无奈,“我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影响到你的心情,”顿了顿道,“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他们去了停车场,从维瑾打开车门邀请杨聿朗上车。
杨聿朗在离他几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把东西给我。”
从维瑾目测了好几次两人间的距离和杨聿朗表现出的拒人千里,眼中难掩受伤:“聿朗,能不能别这么生分?”
从维瑾长他四岁,杨聿朗从小就跟从维安一起叫他哥哥,而且此人自小就展示出他的过人天赋,学一样精一样,果敢决断,聪慧过人,十三岁那年就出主意帮助家族度过金融危机,是各大家族教育自家子弟的榜样,而且他还有近一米九的傲人身高和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帅气脸庞,可他平日冷傲难以亲近,所以同辈后辈对他都存着敬畏之心。
不知是不是从家传统,从家兄弟俩都是冷酷倨傲的类型,哪怕是最好朋友都吝于多给点表情。可这样的两个人,都唯独对杨聿朗不一样,在青春时代,从维瑾几乎把所有的笑容和温柔都给了他,从维安也是唯一能对杨聿朗敞开心扉的人。
见杨聿朗依然不肯抬脚,从维瑾唤了声:“阿朗—”声音绵软,素来强硬的他这声呼唤竟还带着隐隐的哀求。
杨聿朗心下一动,面上却依然毫无波澜,只冷冷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见杨聿朗态度有所松动,从维瑾心里一喜,却是答非所问:“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
他有话想对自己说,杨聿朗很清楚这点,也本着听听他要说些什么,所以他这回没拒绝,上了车。
从维瑾手抓方向盘驶离停车场,渐渐远离喧嚣之地,他转头看杨聿朗几眼,“没想到你现在说话变得这么直接。”
他说的自然是杨聿朗怼富二代的那句话,对于一个从商的人来说确实有点,以往的他在家庭的谆谆教导之下,为人处世不悲不喜,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表情冷静说话沉稳,无论面对何人何事,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老成,从不会当众责难什么人,为此,从维瑾过去经常打趣他少年老成,过于沉闷。
杨聿朗没搭话,依然望着窗外。
“我要离婚了。”良久后,从维瑾又说出这句。
杨聿朗听到这句才终于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却也只是瞟一眼:“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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