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轩含糊道:“出门历练的师兄说的,我听了一耳朵。”
顾拥雪便道:“按理说,前世今生已是过往烟云,为师不该允她前去探望……”
“师尊这是心软?”
“只是觉得不公。”顾拥雪淡淡道,“她本可以与心爱之人携手一生,美满和乐。”
可是一句上天注定就毁了一切,何其不公?
蒋府主屋,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从窗前略过。
黑影似乎发现了什么,驻足在窗前。
屋内蒋进陵与他妻子相拥而卧,双手紧牵。
床前一道淡白魂影痴痴地看着蒋进陵,动也不动。
他的心上人与别人有姻缘线。
五指相扣,细淡的姻缘线便隐在指间。
淡白魂影伸出手,想摸一摸自己的心上人。
蒋进陵眉头微蹙,她的手便吓得缩回了。
她现在是鬼了,若靠他太近,反而会害了他。
百年难捱的时光到了现下,忽然就像指尖的细沙,如何努力也抓不住。
“当,当,当——”
五更的铜锣敲响了,更夫在街上扯着嗓子大喊,声音穿透了大宅小院,直接惊醒了早不属于这
尘世的人。
“三郎……”泪水滚落眼眶,淡白魂魄隔空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愿你永世平安,妻贤子孝。”
“我,我走了……”
魂魄消失了。
床上的蒋进陵握紧了妻子的手,眼角却有热泪涌出……
顾拥雪送走了杜鹃,灭了招魂灯,正欲回房。
蒋进陵踏入院子,双眼红肿,一脸憔悴。“仙长,你可收服了那女鬼吗?”
顾拥雪淡淡道:“已收服了。”
“她,她没害过人。”蒋进陵哑着嗓子,道,“仙长莫将她打得魂飞魄散。”
“修行之人,行事多留余地。”
蒋进陵便向顾拥雪拜了一拜,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顾拥雪并没有问蒋进陵任何问题,回到房中,眼前天旋地转,扶住梁柱,勉强忍耐这一阵的战栗晕眩。
昨日他动含光剑打散女鬼形体便牵动了暗伤,晚上,又受了那么多的阴气。
他体内的阴阳平衡本来就不稳,若只受伤还能调息一阵,现在他怕连调息都不成了。
强压下伤势,不欲惊动同屋的徒儿。
顾拥雪慢慢走到床边,合衣睡在床榻外侧。
约莫过了半刻钟,他双眉紧蹙,呼吸却渐渐平稳。
床榻里侧的宋沉轩睁开眼睛,眸中毫无睡意。
“叫你逞能。”上身凌空,手掌撑在顾拥雪脑侧。
宋沉轩亲上他的嘴唇,渡去纯阳真气。
顾拥雪体内的伤势不算太重,只是许多阴气却缠在他躯体里不愿离去。
宋沉轩调和了他体内阴阳,又为他祛除那些阴气。
说不清是有意无意,这个吻一直拖到了顾拥雪清醒。
顾拥雪甫一睁眼,便见小徒弟与他鼻对鼻唇对唇……
大眼瞪小眼。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冲鸭!!!!!!!
关于文下有的问题,作者菌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回答就剧透了=3=蹭,反正这本书整本都是套路。叉腰.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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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你干什么!”顾拥雪反射性推开他,坐起了身!
宋沉轩抹了抹自己的嘴唇,垂眼道:“我曾偷听师伯们谈天,师尊的伤,可以用纯阳真气缓和……”
“那只是治标不治本。”顾拥雪顿了顿,又道,“你下次莫再这样了,纵你是为了替我疗伤,可你我如此,终究不成体统。”
宋沉轩道:“师尊难道认为,体统比性命重要吗?”
“为师既敢出手,便早算到了后果。”顾拥雪蹙眉道,“你下次不许再如此,听见了没有?”
宋沉轩软下声去,道:“师尊,我看不得你疼痛的样子。”
顾拥雪脊柱一麻,不知怎地浑身别扭了起来。
宋沉轩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比他还矮上些许,除却在魔公子的迷阵中,宋沉轩平日对他恭敬孺慕,实在是一个乖巧的徒儿。
“你……”顾拥雪正想问他什么,忽然外头人声大作,有人“邦邦邦”地敲蒋府的大门,连在内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谁啊?”蒋府的管家揉着睡眼去开门。
门外一个身着锦衣、面容俊俏的年轻公子道:“蒋管家,表妹夫与表妹是否还未起身?我带了高人过来,帮他们驱鬼。”
“表公子?”管家怔了怔,又看向他的身后。
除却下人外,他身后就只跟着一个符合“高人”特征的人。
那人刚刚才大力敲击了他们蒋府的大门,瞧着约莫十七八岁,俊秀灵逸,穿着一身道袍,怀中还揣着一个罗盘。
“这位是?”
那小道士咳嗽一声,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个铜锣来,重重地敲了一下:“天机阁百晓生座下大弟子裴钟亦是也!!”
管家:“……”
岑博彦:“……”
“他是天机阁阁主的大徒弟。”岑博彦轻描淡写地道,“我在路上碰到的高人。”
管家面颊抽搐了一下,请他们进去。
“昨日长华已派了人来,表公子这回可能晚了一步。”
“长华?”岑博彦道:“长华最擅除妖,什么时候还擅长捉鬼了?”
那小道士立刻道:“我无忘峰最擅长捉鬼度怨,纵然长华派了内门弟子,那也没有我们精通。”
管家带他们到前厅奉茶,又去找蒋进陵。
岑博彦甫一见到蒋进陵便目光微闪,道:“表妹夫怎么如此憔悴的样子,莫不是那女鬼又缠着你不放了?”
蒋进陵苦笑道:“那倒也不是……”他明显不大想提缘由,只是请他们入了客座,自己入了主位,干掉了一大碗茶。
裴钟亦道:“你印堂发黑,双眼血丝,必是被怨鬼缠身无疑!”他神情肃穆,故弄玄虚地掐指道,“你府上请的长华道友学艺不精,没有给你做好法事啊……”
话音未落,顾拥雪领着宋沉轩踏入了正厅。
钟亦骤然瞧见顾拥雪,仿佛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面红耳赤,脖颈上的毛全都竖起来了。
顾拥雪扫过一眼裴钟亦,裴钟亦竟腿一软,揣着他的小铜锣跪了下去:“顾,顾前辈,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拥雪蹙眉,半退了一步。
裴钟亦面红耳赤地道:“我是裴钟亦,您还认得我吗?”
原来是那个只修阵法,其余一窍不通的百晓生大弟子。
顾拥雪从他涨红的面色中总算瞧出几分熟悉,颔首道:“认得。”八年前,与魔界大战时,他曾与他见过。
裴钟亦便道:“既是顾前辈在此,那么我就不打扰顾前辈驱鬼了!”说完,他竟揣着他的小铜锣麻溜地从门口跑走了。
顾拥雪正自莫名,岑博彦面色一沉,目光锐利地射向他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顾拥雪见他眉目间隐现煞气,抬手召出含光剑,剑尖直指其胸口,“那你,又是何人?”
剑拔弩张!气氛瞬间便已不同。
吴蓉蓉梳好妆入了正厅,吓了一个踉跄:“怎,怎么回事?”
蒋进陵连忙过去扶住她:“娘子!”
顾拥雪清楚地瞧见,在蒋进陵唤那一声“娘子”后,岑博彦的眼翻成了白仁。
“你是鬼修?”
若此人是鬼修,又爱慕吴蓉蓉,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自发觉女鬼是为人所害,顾拥雪便在想幕后之人要多久才现身。
前世今生,有人费尽心机,杀人夺妻!
今日这鬼修迫不及待得上门,必是察觉杜鹃的怨气散了,怕事情败露,想赶紧来赶走坏事的人。
岑博彦不过凡人之躯,绝不可能百年前就设下阴谋——是鬼修杀人后再借尸还魂,占了他的身躯!
“多事!”“岑博彦”的眼窝深了大半,浑身皮肤泛出青紫尸斑,伸出瘦骨嶙峋的指爪,妄图掐断顾拥雪的脖子。
顾拥雪横剑一挥,青紫斑斑的细长手臂便被斩落在地。
“岑博彦”整个身躯都变得干枯了,他吃惊地捂着自己的伤处,那原先与手臂连接的破口处漏风似的泄着阴气:“你,你--”他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会伤得了我?!!”
“纵你吞过聚魂印,不知其窍,亦无所用!”顾拥雪拂过含光剑剑身,再指面前之人,这一回,他身上已有了杀气。
“岑博彦”僵直着身躯,拼命想往后爬:“你没杀那个蠢女人,我是为了蓉蓉,你也不该杀我!!”
顾拥雪脚步一顿,含光剑却毫不迟疑刺入他的心口!
杀人夺尸,他又有何理由饶了他?
“岑博彦”瞠目,张大嘴巴仿佛不敢置信。
顾拥雪拔出含光剑,“岑博彦”的身躯便化为一股黑气,往他身上冲来。
“师尊!!”
顾拥雪横剑当胸,手中含光剑轻鸣一声,黑气便都震荡了开去。
吴蓉蓉瘫坐在地上,眼尾通红:“这,这
是怎么回事啊?”
蒋进陵抱着自己的妻子,瞧着满地狼藉,亦是满面惨白。
顾拥雪收了剑,道:“罪魁已了,往后你们府上不再会有邪祟作乱。”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有此一劫,皆是前世因果,无非必要,以后切莫再逆天而行了……”
天色已然大亮了。
蒋府的大门敞开,又是一个晴天。
顾拥雪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清晨的阳光透过树顶碎撒下去,撒了他满头满身。
宋沉轩跟在他身后,终是忍不住问:“师尊,你弄明白蒋府中那几人的纠葛了么?”
顾拥雪头也不回,平静地道:“来之前,你大师伯曾和我说,‘白石坊的那两位都曾解过姻缘线’。”
蒋进陵想和杜鹃在一起,那么吴蓉蓉自然是想和那个鬼修了。
他们本是两对佳侣,但奈何雌失了雄,凤失了凰……
鬼修死亡了仍想和吴蓉蓉在一起,杜鹃亦紧随情郎不肯离开。
一切都是劫。
源头,本是两个不甘受命运摆布的人。
鬼修死前最后一道黑气冲向了他,顾拥雪的含光剑振开了所有的怨,却留下一道残影。
那是不过十二三岁,连牙都还没长全的一对表兄妹。
表妹说:“表哥,表哥,长大以后我要嫁给你!”
表兄说:“不成,咱爹妈说你和别人牵了姻缘线,有天定的姻缘哩!”
“我不想和别人牵,我就想和你牵!”
“那,那我求爹帮人给你解开姻缘线!”
表妹眼前一亮,吧唧一口亲在她表兄的脸上。
后来,他们当真偷得了几年。
表兄信守承诺,托他爹找到了一位高人。
那位高人的确是高,撮合了这对表兄表妹,又冥冥之中将表妹的真命天子推向了另一个女人。
桃花落尽,花落人亡。
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不过是一场空。
顾拥雪才踏上离恨天,就闻到了一阵酒气。
折梅殿前的台阶上,亓衡之在身边堆了二十来个大坛子,左手扒着一个大坛子,右手举着一个小坛子咕嘟咕嘟地灌。
顾拥雪瞧清那些坛子的泥封,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自修行起,每一年都会取雪水采花瓣,酿一坛子酒放在他的小窖子里。
亓衡之也不知怎么找到的他的私窖,竟把他的酒都摸出来糟蹋了!
生气,气得浑身发颤。
宋沉轩只道顾拥雪还对亓衡之有感情,道:“师尊,师兄借酒消愁,怕是你之前那一巴掌伤了他的心了。”
这一把油添得顾拥雪的怒火更旺!他几步就过去将埋在坛子里的人揪起来,道:“今日你就搬走,往后都不许再来折梅殿,听见了没有!!”
亓衡之眯着眼睛,瞧他半晌,竟是打了个酒嗝,笑道:“顾,
顾拥雪——师尊……”身子一歪,眼看要歪到顾拥雪的身上。
顾拥雪冷酷无情地后退一步,他就整个人跌在了台阶上……
亓衡之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眼中的白影处靠近。
顾拥雪面无表情,道:“你前面是柱子。”
“嘭”地一声,亓衡之脑袋撞上了殿柱。
他捂着自己的头,靠在那雕龙画凤的柱子上,双手一环,就将殿柱抱住:“师尊……师尊~~~”他亲那柱子,一边亲一边用脸颊磨蹭。
顾拥雪周身气压越来越低,及膝的发都有几缕被那气势激震了起来。
亓衡之却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他抱着柱子,氤氲的桃花眼却是对上了顾拥雪。
“旁人天定姻缘,连解都解不开。为什么,我却连爱都爱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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