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则上,心底各怀鬼胎不说,还时刻怀疑别人跟自己的想法撞车,担心的觉都快睡不好了。
在建木上设下百家的防护,虽然自己不能打建木的主意了,但旁人也不能了,甚至连纪承岳都没法再靠近建木了,确实是眼下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此举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赞同。
“道友说的是,建木这样的神木,是该好好保护,我寒山派愿意贡献些微绵薄之力。”寒山派的掌门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我沧浪派也定当竭尽全力,我新得了一件天阶防护法器,这回正好给建木用上!”沧浪派的掌门紧跟着附和道。
“我公孙世家也是!”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一时间,人群里,呼声一片。
他们自说自话的商定好了主意,到了最后,才突然想起来建木目前的主人,纪承岳还没表态。
于是,无数双眸子一起看向了纪承岳。
纪承岳看看众人,又看看手中的坛子,面上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迟疑,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在众人的注视,或者说逼视下,亲自将建木放到了海岛正中央。
接下来,就到了各位掌门家主表演的时间了。
众人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憋着一股劲儿,要设下平生最强的禁制,让旁边的鳖孙休想染指建木。
就刚刚那第一个表态的寒山派掌门,长得也是正义凛然,仙风道骨,实则背地里跟自己的女徒弟搞到了一起,一把年纪的人也不知道羞耻,道德败坏也就罢了,刚刚看着建木的眼神更是馋的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若是没有众人设置防护这一出,保不定这老东西半夜就能来个偷袭,掠走建木,逃之夭夭。
那个沧浪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沧浪派,派如其名,是建立在河海上的宗门,明明都是仙家了,还要像凡人那样斤斤计较,圈下了方圆百里的海域,渔民想来打鱼还得给他们交钱。
有什么样的宗门,就有什么样的掌门。沧浪派掌门平常也是抠抠索索,雁过拔毛,这回倒是充大方,天阶法器都舍得掏了,还不就是自己肖想建木,怕旁人也是这个心思,还说的那么大公无私,真以为旁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
还有那个公孙世家,就更别提了,这任家主娶了十三房小妾,私生子更是数都数不过来,有些小宗门总人数估计还没他私生子多。这种货色也配与他们一同站在建木旁边?
总而言之,在座的除自己以外,没一个好东西。
每个人都这么深以为然,他们就是用着守护自家白菜地的态度在布置防护禁制,可谓是不留余力,更有甚者,灵力消耗大到要当场吃补充灵力的丹药,吃完了一刻不停的继续布置。
众人就这么一个接一个的忙活着,独留纪承岳一个人站在一边。
建木已经不在纪承岳手上,众人对他自然再没有兴趣了。
天工阁掌门武文博也终于寻到空,来到了自己这友人旁。刚刚那么多人围着,各个都跟纪承岳叫的亲热,他这个纪承岳真正的老朋友愣是被挤到了最后边。
他在纪承岳身旁,悄声嘟囔着:“你是不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纪承岳闻言,有些惊讶,心想自己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他当即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反问道:“我能打什么坏主意?”
武文博人长得粗犷,但心思其实并不粗,不然也不能管好偌大一个门派,他从纪承岳的反问里听出了丝心虚。
他眼睛一眯,突然道:“那建木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纪承岳心想。
而且假的并不怎么走心,模样只是跟曹子睿手上那真货大差不差,是纪承岳自己摘了别的植物的枝叶,拆分后重新拼起来的。
要是真正见过建木嫩苗的人见了,一定能立刻辨出真假来。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真正见过建木嫩苗的人,细数起来,其实一个指头就数的过来。
纪承岳是一个,曹子睿是一个,应龙又是一个,再加上,百年前亲自培育建木的凌云,拢共就四个人。
其余人,见也见的是长成后的建木。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树大了,又何止十八变。
这群人光见过通天之木的宏伟,却未见过建木稚嫩的幼苗,当年凌云尝试种植建木时,众人以为他是疯子,是笑柄,自然不会废心专程过来看看建木嫩苗的样子。
所以被逼着带建木前来东海,真货还被自家徒弟带走了,暂时联系不上,纪承岳也丝毫不慌。
他坦坦荡荡的带着假货就来了,并且,他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场景。
他看着这群掌门家主们各展神通,他自己布的那层防护只是让人不能触碰那装着建木的坛子,为的其实不是保护假货,而是为了不让别人凑的太近,发现那建木是假的。
虽然他觉得旁人压根分辨不出来这建木是真是假,但凑近看了,难免看出端倪,为防万一,他才布下这么个禁制。
同时,依他对这群人的了解,一定会发生眼前这样争先恐后给建木加禁制的事。
纪承岳表面不情愿,实则情愿的很。
这群人加防护加的越来越厚,防护范围也越来越大,现在建木周围数十米内,甚至都不能站人了,统统纳入了禁制的守护范围下。
众人现在再想看建木,只能隔着这数十米的距离,还要透过重重灵力屏障,能看清才怪呢。
看都看不清,自然也更不可能识破那是个假货了。
至于这株假建木为什么不长大,也很好解释,真建木本身也不长大。在东海这座海岛上,初升之阳是不缺了,但玄冥之水和息壤可都还没着落。
这群人聚集于此,商讨怎么处置建木,亦或是怎么去取得玄冥之水和息壤,都还有得磨叽。
在此之前,纪承岳有充足的时间,等前往陇丘的曹子睿回来,拿到了真建木后,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把那个假的换出来。
纪承岳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完美无缺,此刻,他面对武文博的质疑,但笑不语。
他知道武文博只是试探的询问,本身并没有察觉建木的异常。
武文博也确实是如纪承岳所想,只是试探。
但他看纪承岳这副眯眼狐狸的表情,好奇的心里跟有猫爪子挠似得。他放下掌门的架子,跟纪承岳胡搅蛮缠了半天,纪承岳终于松了口。
“诸位掌门们如此费心的为其施加禁制,这建木自然是真的。”他这么说道。
建木真不真,跟这些掌门费不费心有什么关系?
武文博一脑袋雾水,但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回过味儿来,他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冲纪承岳竖了个大拇指。
第130章
诸位掌门们一忙活,就是一个白天。
直到夕阳西沉, 明月西升了, 这出八仙过海的闹剧才算折腾完了。
精疲力尽的掌门们都各自回了自家的门派, 准备好好歇息一晚, 明天再正式商讨怎么处置建木。
修行中人对住行不甚讲究,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寻个空地,就地打坐调息, 稍微讲究一点的呢, 会搭个简易的营帐。
纪承岳就属于后者,他倒不是那么龟毛, 只是他到底有些疲于应付那么多人,搭个营帐呢,想的是有一层遮挡,多少隔绝点骚扰。
夜晚并不宁静, 天下修士皆聚于东海,那么多人, 自然是无论如何也宁静不下来的。
众人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跟自己的友人聊天,聊的则大多逃不过“建木”二字。海岛上, 亦或是岛旁的海面上, 甚至比一般的夜市还要热闹。
今夜天色并不太好, 星群寥寥,但海面上的火光却不少,灯火的光辉和天上的星子混杂在一起, 共同倒映于海面,营造出一副繁星满天的假象。
但纪承岳待的营帐里却有些冷清,他本来还担心有人来营帐里继续骚扰他,但直到月上中天了,都无人前来。
纪承岳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看来白天的事确实让这些掌门家主们累的够呛,甚至都没闲工夫来烦他了。
他也就乐得清闲,一个人在营帐里闭目调息。
午夜将近,过了子时,就是他出发前往东海的第六天。
也是曹子睿跟封烨辞行的第五天。
曹子睿正顶着月色,在空旷又漫无边际的海面上飞掠着。
门派的大船载着那么多人,容纳能力才是首要,飞行速度其实是比不上御剑飞行的。
而且从陇丘到凌霄剑宗,从凌霄剑宗再到东海,三者之间近乎是一条直线,所以曹子睿虽然在凌霄剑宗耽误了一会儿,但其实也没有浪费多长时间。
他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约莫天亮前肯定能到达。
到底内伤未愈,即便一路吃着丹药补充灵力,但消耗过度的丹田还是传来丝丝痛感。
但他一刻不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急切。
修行之士引天地灵气入体,化为己用的同时,冥冥中又跟天地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有些时候,他们会有种莫名又玄妙的直觉,能够预感到即将降临的大祸,曹子睿此刻就有种不知因何而起的心绪不宁感。
他总感觉如果没有赶在日出前到达东海,一切就晚了。所以即便丹田阵阵作痛,他也不敢停下。
他在海面上低空飞行,飞行带起的劲风激起阵阵浪涛。
寅时三刻,夜色已不复午夜时那般浓重,再过不到半个时辰,这极东之地,最接近初生之阳的地方,就会迎来今天的第一缕日光。
这也是众人睡的最熟的时刻,海岛附近的灯火渐息,交谈的声音也几近于无,夜露深重,寒声寂寥。
就是这样的时刻,突然有动静惊醒了正在打坐调息中的纪承岳。
有人接近了他的营帐。
纪承岳睁开眼睛,看着营帐的门帘处,在心里猜测着来人会是谁。
来人掀开了门帘,他一身黑衣,戴着兜帽,营帐里又并未点灯,纪承岳一时没看清他是谁。
来人也并没有主动打招呼自报家门,进入营帐后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纪承岳。
纪承岳只能隐约看清这个男人挺拔的身形,他心里有些莫名,他本以为来的是哪家的掌门或家主,但看这个身形,似乎又不太像白天见到的任意一位。
纪承岳想了想,突然屈指一弹,一道灵气就射向摆于营帐正中央桌子上的烛台。
烛芯被灵力点燃,窜起一指高的火焰。
火光在帐中摇曳,照亮了方寸大的范围,也照亮了男人的脸。
纪承岳眼睛瞪大,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百年间也算是经过各种大风大浪,当日凌霄剑宗最危急的时刻,面对其余各派的围堵、指责,他都没有如此刻这般,惊的大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脑中一片空白,愣愣的看着烛火后的那张脸,那张熟悉到几乎刻在他脑中的脸。
这张脸仍然如当年一般的英俊,但那只是右半张脸,左半张脸丑陋可怖的仿佛什么鬼怪,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甚至有点骇人。
但纪承岳却全然没有害怕,他内心翻涌起的种种情绪里,有怀念,有不敢置信,有惊喜,就是没有害怕。
凌云与他亲密如兄长,他自然是无论凌云变成如何,他都不会害怕的。
“师兄...”纪承岳喃喃的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中带着丝不确定和隐隐的惊慌,他疑心这只是自己漫漫长夜中的一场梦。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百年间,那些在旁人面前隐忍的思念,也只能通过梦境,表现一二。
但以往的梦境从未有这样真实,也又从未有这样离奇。他梦中的凌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师弟,好久不见。”凌云冲纪承岳开口,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但纪承岳却并未发觉这点异样,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梦,他被狂喜冲昏了头脑,满心都是“他师兄竟然没死”这几个字。
“师兄!”纪承岳激动的又唤了一声,他直接大步走到了凌云面前,在距离凌云不到半步的地方站定。
然后他想要伸手,给凌云一个拥抱,就像他们过往时那样,每回师兄弟因为历练或别的什么事分别一段时间,再见时就会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
男人之间并不太擅长用细腻的方式表达感情,久别后的拥抱就是对兄弟最好的问候。
但纪承岳手伸到半途,又有些犹豫。
百年间,他确实也变了许多。他成了一派之掌,门派内再无跟他同辈的人,而门派外仅有的几个朋友,也不会像他跟凌云这样亲切的拥抱。
拥抱这个动作,跟百年未见的凌云一样,他也是百年未曾做过了。眼下突然要做,难免有些生疏。
但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还是坚定不移的抱了上去。
他用力的抱着凌云的脊背,凌云显然没料到纪承岳的动作,他脸上有些许惊愕,一直冷淡的神情被这个动作消融了些许,他漆黑的眸色在烛火下闪了闪。
拥抱之后,纪承岳松开凌云,他终于有功夫问出那个问题:“师兄,你没死?”
“你百年间怎么从不回门派来?”
凌云还没有回答,纪承岳的第二个问题就来了。
凌云看了纪承岳一眼,只给了个十分敷衍的答案:“侥幸未死罢了。”
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并未回答,但纪承岳也并没在意,他虽然好奇,但与凌云还活着这件事相比,凌云百年间从未回来这一点,并不重要。
他师兄一向有主意,不回来,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即便百年未见,但纪承岳还是全心的信任着凌云。
“师兄,这边坐!”纪承岳直到此刻才想起来招呼凌云坐下。
营帐简陋,本就不是待客之所,他连杯茶水都掏不出来,但他和凌云之间也并不讲究这些礼节,两人直接在桌子两侧盘膝坐下。
凌云坐下时带起了些许手腕处的衣袍,纪承岳看到他的手腕处同样有丑陋的疤痕,像是烧伤。
“师兄,你的脸是...”坐定后,纪承岳忍不住问道。
凌云抬起左手,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左脸,他不答反问:“很可怕吗?”
纪承岳一怔,但他立刻摇了摇头:“容貌不过表象,美丑又如何,谁死后还不是一具白骨骷髅?师兄在我心中与百年前一样丰神俊朗。”
他不光觉得不可怕,还变着法的安慰了凌云一番。他猜到这伤痕大抵是天火造成的,他并不介意凌云的相貌如何,也希望凌云不要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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