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咖啡带着浓郁的奶香,治愈了林厌空荡荡的胃,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纸质的杯壁,他望着玻璃窗上少年的侧影,由衷希望这一刻更长一点。
第十三章 下(回忆)
吃完饭后,迟纵拉着林厌径直去了隔壁街的商场——林溪月的生日快要到了,他却还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打算让身为那人兄长的林厌参谋参谋。
两人虽为“朋友”,但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有各自需要忙碌的事情……林厌距离毕业还有半年时间,在这之后,他离林家给出的承诺只剩下两年半,只要熬过了这最后的日子……他就自由了。
换句话说,他与迟纵相处的时光,也只剩下这六个月而已。
会舍不得吗?
悄悄用余光瞥向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路灯的光影为那精致的五官渡上一层暖黄的金边,他正在为礼物的问题发愁,帅气的剑眉罕见的皱了起来,微微翘起的嘴唇带着几抹稚气。
内心不自觉便有了答案,林厌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有些无奈,也有些悲凉。
离开林家之后,再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迟纵也应该成为合格的继承人了吧?凡事都写在脸上的天真的家伙,不可能支撑起那样庞大的家族……所以就算那时再见,也不再会是眼前这个少年了。
这么想想倒还真有些惋惜……可人生只能有一次放纵,出生在这样的家族,成长是必然的,如果到时对方还记得自己……林厌想,应当会相视一笑吧?
那样就够了——至于更多的,他没想过,也不敢想。
多愁善感到底不是他的性格。
在重新迈入灯光下的时候,林厌眼中的哀愁尽数散去了,只留下一片清明。
摸了摸被风吹得有些发干的眼角,他轻轻咳了一声:“林溪月喜欢收藏玉器……你待会可以去看看。”
看着迟纵顿时舒展开来的眉心和笑容,林厌的心情也跟着好上了一些,他跟在少年小跑一般的步伐后面,悄悄松了口气。
最终一直挑到商场临近打样,迟少爷终于定下了一枚玉扳指——却又在尺寸上犯了难。他是属于骨架较大的类型,不同于林溪月那双秀气弹奏钢琴的手,正纠结着,不知怎么瞥过了林厌随意敲击着橱窗的手指,顿时眼前一亮。
林厌正望着柜子里的东西发呆,猝不及防间手指被人攥住,对方的掌心很热,像是刚抓了一把火……他下意识想抽挥手,这时,一个温热的硬物套进了他的指间。
那个瞬间,林厌连呼吸都停了一瞬,擂鼓一般的心跳击打着耳膜震颤,手掌因激动而有些发抖,由于被抓得很紧的关系,迟纵并未发现——他将扳指来回**了几下,“果然大了……再帮我换个小一号的吧!”
接着将换来的扳指重新套上……先前那个已经被少年把玩了一会儿,白玉染上了人的体温,可新的这个刚从橱柜取出,冰凉的触感让林厌狠狠一抖,顿时清醒了不少。
逐渐平复下来的心跳中,他垂下眼,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飕飕渗着风,密密麻麻的有些酸痛,。
“哎,这个不错……”少年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在耳畔,莫名有些遥远:“林哥我记得你是画画的吧?手跟溪月差不多漂亮……你能戴上他肯定也能戴,好了就这个吧……”
他念念叨叨的放开林厌的手,捧着好不容易挑来的礼物付款去了,后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低声对柜姐说:“刚才那个尺寸的,帮我包起来吧。”
“哎?”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那个尺寸对您来说有些大了啊……”
“没关系,”林厌掐住了自己的手指,在刚才带过戒指的位置上揉按了几下,抬头笑道:“不合适……才好。”
不合适是对的。
他们本来就不合适。
当迟纵抱着礼物盒子回来的时候,林厌却不知所踪,他问了柜姐,对方却转告他那人让他到门口等。迟纵没什么多想就下去了,结果一等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差点被晚风吹成了傻子。
所以等林厌匆匆赶到的时候,他有些没好气的抽了抽鼻子:“你干嘛去了?掉厕所了?”
“呃……咳,肚子有些不舒服。”那枚戒指价格不菲,几乎榨干林厌这几年偷偷打工的存款……其实他向来不是冲动的类型,只是过于贪恋那一抹染上去的温度。
如今等他几乎窘迫的付了款,玉早就被风吹冷,正悄然无声的躺在口袋里……买个教训罢了,林厌有些苦涩的想,面上却仍带有笑容,他走到迟纵跟前:“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大少爷本来就不爱计较,见对方语气尚可,刚想说话,结果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去……”
林厌从口袋里取出纸巾递过去:“我们快回去吧,虽然周末没有宵禁,但是感冒了也不好。”
少年听话的点了点头,两人闷头走到了学校门口,就快要分开的时候,迟纵突然问。
“林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或许是因为鼻子还没有通气的关系,他的声音有些闷,带着一点儿变声期的沙哑,回荡在呜呜的夜风里。
林厌的心不受控制得跳了一下——他将手插入口袋里,用力握住那枚冰冷的扳指,过了片刻,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既然是朋友,生日不送礼似乎说不过去。”迟纵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说出来你别生气啊……我偷看过你的档案,生日和溪月挨得很近……所、所以,刚才就顺便一起买了。”
或许是紧张的关系,说到最后他有些结巴,慌忙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塞进他手里:“你你你你拿回去再拆吧!明天见!”
说着转身就跑了,留下林厌独自站在晚风里,久久不曾回神。
第十四章 (现在)
林厌是被一阵香味弄醒的。
空荡荡的肠胃发出警告的低鸣,迫使他从混沌中睁开眼睛……灿烂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仍有些刺目,林厌眯了眯眼睛,一时有些恍惚。
昨晚的噩梦让他出了一身冷汗,现在身上黏黏糊糊的,不太舒服。林厌扯了扯贴在皮肤上的睡衣,皱着眉一头扎进了浴室,出来时看见林溪月站在他床头,似乎正在收拾凌乱的被褥……听到动静才回过头,笑着冲他道了句早。
林厌的目光落在对方腰上挂着的围裙,一时有些出戏,好半天没说话。
倒是林溪月见他不语,笑眯眯的凑过来,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我……做了点吃的,要不要尝一下?”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居然下厨做饭?
林厌跟着对方离开卧室……径直去了厨房,再确认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爆炸案后,用复杂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
桌上摆放着林溪月的“杰作”——其实也不过是最简单的吐司煎蛋,吐司有点糊边,煎蛋老了,酱油倒的有些多……但还算能勉强入口。
或许真的是饿了,林厌没怎么挑剔,慢慢吃着食物。
林溪月十分贴心的递上一杯热牛奶,之后便托着下巴,认认真真的看他,末了问上一句:“怎么样?”
林厌咀嚼的动作一顿,有些艰难地将干巴巴的吐司和齁咸的鸡蛋咽下去,还就了一口牛奶。
昨夜的噩梦现下已经有些模糊,但林厌隐约记得有谁将他从梦境中拖了出来……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床笫间残留的花香太过明显。此时此刻,他看向林溪月的目光复杂了起来,眉心轻轻皱起,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个:“……还可以。”
他回答的比较敷衍,可林溪月却是实打实的开心,哼着小曲将盘子收了;林厌打开冰箱想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水果,却发现前两天刚买的鸡蛋一个不剩,转而将目光挪向墙角的垃圾桶……果不其然看见了不少“碎尸残骸”。
林厌:“……”早知道就不夸了。
他有些无奈的和上门,轻轻吐了口气。
洗碗的水声和盘子磕碰的脆响,混着青年悠扬的小曲,暖暖的阳光落在林溪月肩头,连发梢都染成了璀璨的金色——像是被光芒包裹着一般,令人炫目。
就算林厌再不喜欢对方,却也不得不承认,林溪月是个天生的贵族……
“哥,”尊贵的少爷突然回头,十分接地气的举着两只沾满了泡沫的手套,他瞥了眼围裙松掉的带子,“你能帮我系一下吗?”
他问的无比自然,以至于林厌都有一瞬间的迷惑,直到走上前时才猛然惊醒——他们并没有那样亲密。
看到兄长的脚步停驻,林溪月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哥?”
“……”
一阵风从大开的窗口吹过,扬起围裙一阵翻动,林溪月有些尴尬的用手肘压了压,可惜没多大效果……
……算了。林厌想,他还不至于这么矫情。
于是十分自然的走到对方身后,修长的手指勾着系带,随手打了个还算漂亮的蝴蝶结。
林溪月不知不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垂着眼,藏在泡沫之下的手指悄悄捏紧,全心感受着对方第一次主动靠近……
曾经他觉得,只要这样就够了。
而如今,欲望像一只不知餮足的野兽,在他的身体里发出**的咆哮……
不够啊。
他还想要更多的……更亲密的接触,更彻底的占有……他想要对方从里到外、从身到心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少年时期在家族压迫下的疏离和冷淡,通通在林厌出现在派出所的那一刻,尽数化为Alpha可怕的占有欲……林溪月咬着嘴唇,尖牙刺破**,他尝到了血的味道。
林厌就像一阵轻轻拂过的风,拂过他因紧张而绷直的后背……停在了他的耳边。
“昨天晚上……”青年说话时气息微动,吐出的热气刮擦着耳道发麻:“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后,林厌便走了,林溪月站在洗手台前,听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才缓缓舔尽唇齿间的血沫,露出一个抑制不住的笑容。
猎物已经落入陷阱,彻彻底底的……跑不掉了。
……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虽然林厌在大多数的时间里仍旧非常冷淡,可不难看出的是,他那原本紧锁的心门似乎松懈了一点点,从密不透风变成了有机可乘。
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
林厌没有忘记过对方的身份——林溪月也好,迟纵也罢,不过都是他人生中平行的两根线,或许偶尔因为机缘巧合接在了一起,但在那之后,只会向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这个硬性的前提下,他永远不会真正放松警惕。
林溪月却也不急。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这种耐心在儿时就得以体现……那时候的林溪月每想要接近林厌的时候,就会被长辈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隔绝。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到真正可以当家做主的那天……结果后来又发生这般变故,孤独之中他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可林厌的出现,就像一根系在尾指上的头发丝。那样的纤细、脆弱,一触即断,却又在分明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
有了这轻微的联系,小少爷便十分一厢情愿的将自己所有的感情……从曾经渴望的兄弟之情,逐渐化为扭曲的、荒唐的独占欲。他在想方设法的加固之中的联系,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林厌留在他身边,只要他陪着他……比起死亡,他更害怕孤独的活着。
而林厌对此一无所知。
在他的观念里,自己不过是一时心软……也只是一时心软。
与自小在鲜花与掌声中长大的林溪月不一样,他从最开始就是孤身一人,他不需要寻找任何依靠,仅凭自己的脊梁便能站直。
而也正是这种精神上的强大,让他可以承受林溪月菟丝花般纠缠到让人窒息的感情……这都是后话了。
但不难看出的是,林溪月正在悄然入侵着他的生活。
从起床时温柔的问候,到最开始乱七八糟至渐渐能够入口的早餐、被承包虽然做的不算太好的家务,以及睡前的一杯热牛奶。没有人不喜欢被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林厌自也不会例外……尽管他最开始表现的非常排斥,甚至一度甩出狠话,最终都被小少爷那双泪眼汪汪的模样打败成一声叹息……算了,他想,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还有两个月而已……忍忍就好。
话虽是这么说,林溪月却远比他想的要忙碌,早出晚归是常有的事情,但就算如此,他还是会贴心的留下小纸条,贴在冰箱或者垫在牛奶杯下,林厌很难不去注意。
最开始的时候,他看也不看便将其丢进垃圾桶,而最近几天,或许是对方表现的太过乖巧的关系,他偶尔也会瞥上那么一两眼……比如今天就写的是:晚点回来,明早见哦!
末端还画上了一个与前几天不同的笑脸,像极了小学生谈恋爱时传递的纸条——
幼稚……林厌没什么感情的想着,嘴角却不自觉松懈了下来,他将其丢到一边,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中去。
直到傍晚被一阵敲门声打扰。
这么早就回来了?林厌没有多想便拉开了门,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又很快将其关上。
“等等等等!!”迟纵忙不迭将手伸进去,被甩上的门板狠狠夹了一下,他倒抽一口冷气:“嘶……你先别关,我、我是真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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