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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古代架空)——白芥子

时间:2020-01-17 13:27:10  作者:白芥子
  萧荣皱眉,指明给自己的信?
  他三两下拆了信封,抖出信纸,待看清楚上头写的什么,神色倏地一顿。
  信是祝雁停写来的,约他在下幽城南面距离他们营地十几里远的一处驿站见,说想要与他一叙,恳请他不要告诉他二哥。
  萧荣的双眉蹙得更紧了些,心腹提醒他:“郎君,谨防有诈。”
  萧荣轻抿唇角,沉吟道:“……二嫂若真存了歹心,之前又何必放我萧氏族人出京,也罢,我去会会他就是了。”
  未时末,萧荣出现在驿站外,祝雁停已在此等候他许久。
  几年不见,乍一看到面前消瘦了许多,满面愁容、眼神中毫无光彩的祝雁停,萧荣差点不敢认,讪讪在他对面坐下,犹豫了半晌,轻声喊了一句:“二嫂。”
  祝雁停递茶给他,萧荣没有接,祝雁停见状苦笑道:“阿荣是怕我会下药害你吗?我若是当真害了你,你二哥必会恨透了我罢……”
  “二嫂,”萧荣硬着头皮问他,“你怎来了下幽城?”
  “戍北军进京擒王,朝中无人能抵,兄长慌不择路,便派了我来。”祝雁停哑声解释。
  萧荣闻言一叹:“二嫂,你何苦如此,你明知道,二哥他此次率兵进京,势在必得,不捣黄龙不会罢休。”
  “那人是我兄长,”祝雁停闭了闭眼,“阿荣,若是换做你,你会不管不顾,甚至对你二哥倒戈相向吗?”
  “可,……怀王他通敌叛国、谋朝篡位是事实。”
  “谋朝篡位我也做了,我们这样尴尬的出身,想要夺取皇位,只能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阴私手段,为何你二哥就一定要这般爱憎分明,不肯通融我们丝毫?”
  祝雁停的眉宇间满是阴郁,让他本就已经苍白消瘦的面庞更显病态,萧荣不知当怎么说,沉默一阵,他道:“二哥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轻易不会改的。”
  轻易不会改,哪怕是为了他也不行,祝雁停神情中的难过愈甚:“你二哥带这么多兵马进京,一旦圣京城破,我兄长必是没有活路了,那我呢?他连我也要杀么?”
  “我不知,……二嫂,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二哥?”
  祝雁停摇头,颓然道:“没用的,他必不想见我。”
  “那倒也不是,”萧荣犹豫说道,“你不去找他,又怎知他不想见你?还有珩儿……”
  “珩儿、珩儿怎么了?”提到珩儿,祝雁停的声音陡然提起,转瞬红了眼眶,“珩儿也在军中是不是?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嗯。”
  祝雁停大睁着眼睛,通红的双目中逐渐盈满泪光,喃喃道:“珩儿他如今已有三岁大了吧,他知道他还有个爹爹么?”
  “知道的,我与他说过。”萧荣心有不忍,祝雁停这般模样,叫他看着万般不是滋味。
  “我想见他,”祝雁停念出这几个字,猛地攥住萧荣手腕,流着泪恳求他,“阿荣你帮帮我,我求求你帮帮我,让我见一见珩儿,我只要看他一眼,一眼就好,我求你了。”
  “二哥不会让我带他给你看的,”萧荣尴尬地回避他视线,“要不你再等等吧,我回去与二哥说说,劝一劝他,看他愿不愿意让你见珩儿一面。”
  祝雁停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他不会同意的,他恨我,恨我抛弃了他抛弃了珩儿,他不会让珩儿见我的,可我的孩子就在这里,我怎能不见他,阿荣我求你,你帮我,帮帮我。”
  “我也没法子啊,”萧荣头疼劝他道,“二嫂你这又是何苦,你想见珩儿,等仗打完,事情尘埃落定了,总能有机会见的……”
  “到那时我不死也定要下狱!我还怎么见他!”萧荣的一再拒绝已让祝雁停有些歇斯底里,满是泪的赤红双目里泛滥着血丝,“我只想看一眼我的孩子都不行么?阿荣我求你了,你让我看他一眼,就一眼都不行么?”
  祝雁停欲要给萧荣跪下,萧荣吓了一跳,赶忙阻止他:“二嫂你别这样,你赶紧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啊?”
  “那你肯帮我吗?”祝雁停死死扣着萧荣的手臂,逼他妥协。
  萧荣实在没法子,犹豫半晌,咬咬牙道:“二嫂你先起来,……我想想办法吧。”
  酉时末,萧莨召集众部下商议后日出兵攻城的作战计划,萧荣借口帮着看孩子,将珩儿带去了自己帐中。
  天色已然全黑,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军营。
  萧荣心跳如鼓,抱着珩儿的手心里冒出汗来。
  珩儿窝在他怀里,小声问他:“小叔叔,我们去哪啊?”
  萧荣摸了摸他脑袋,稍稍定下心:“小叔叔带珩儿去见你爹爹。”
  “真的么?”小孩儿的眸光闪烁,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萧荣心下愈发沉定,叮嘱他:“嗯,但珩儿乖,别告诉你父亲,我们就看爹爹一眼,珩儿就随小叔叔回来好不好?”
  “好!”
  祝雁停等在驿站里,坐立不安,听到外头隐约传来的车马声,当即冲出门外,便见萧荣用厚实的斗篷裹着个不大的孩子,从车上下来。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萧荣手里的孩子,屏住了呼吸,停下脚步几乎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萧荣将珩儿放下地,轻推了推他肩膀:“珩儿,那就是你爹爹。”
  祝雁停瞬间泪流满面,三年时间,他的珩儿从那么一丁点大,到如今都有这般高了,若非萧荣喊他珩儿,他当真一点都已认不出来,这就是他的珩儿,是他的孩子。
  小孩儿怯生生地看着祝雁停,对上祝雁停满怀希冀又蓄满泪的双眼,下意识地往萧荣身后缩了缩,祝雁停见之心头的悲凉愈甚,怔怔喊他:“珩儿,我是你爹爹。”
  珩儿躲在萧荣身后,只露出半边脸,小心翼翼地看向祝雁停,却不肯上前。
  明明早上还一直念着想要爹爹,来的路上也是高高兴兴的,如今当真见到了人,却怎么都不愿走过去。
  僵持半晌,萧荣无声一叹,弯下腰问小孩:“珩儿,你不是想见爹爹么?怎不过去了?”
  珩儿赶忙摇头,很小声地说道:“小叔叔,我们回去吧,我想父亲了。”
  萧荣捏了捏他的手:“珩儿,你爹爹很想你,你过去,让他看一看你,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珩儿终于被劝动了,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地走向祝雁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低下眼睛没再看他。
  祝雁停蹲下身,用力将之拥入怀中。
  珩儿有些不知所措,任他抱着,没敢再动。
  萧荣轻出一口气,等了片刻,眼见时候不早,欲带人回去,正要走上前,忽地被一柄长剑架上了脖子,祝雁停在那一瞬间将孩子抱起,快步往后退去。
  电光火石间,萧荣和他带出来的十几亲卫便已被人团团包围。
  萧荣一怔,反应过来后猛地朝祝雁停瞪去,目眦欲裂:“你做什么?!”
  珩儿在祝雁停手里放声大哭,挣扎着想要下地,被祝雁停死死按住。
  祝雁停面上的哀戚之色退去,只余一片冷然,他哑声道:“阿荣,抱歉,我无意伤害你,更无意伤害珩儿,我只要你二哥退兵,定会平安送你们回去。”
 
 
第64章 兵戎相见
  幼童的嚎啕哭声划破黑夜沉寂。
  萧荣倏然回神,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剑,猛地拔出随身带的防身匕首,朝离得他最近的人刺去。
  他带出来的那十几亲卫都是萧莨指派给他的人,功夫十分了得的,绝无坐以待毙之理,萧荣一动便纷纷开始反击。
  萧荣这边人数不占优势,但他的人都是戍北军中出来的,是见过血的人,一招一式远非祝雁停带来的人可比。珩儿哭得厉害,祝雁停心知是拿捏不住萧荣了,无意再与之纠缠,叫人拖住他们,趁乱抱着儿子上马车,先一步离开。
  珩儿哭了一路,祝雁停怎么哄都哄不好,他拿出特地带出来的那个拨浪鼓,想要逗儿子,被珩儿用力挥开。
  “你是坏人!我要父亲、呜……”
  祝雁停压抑着心头翻江倒海一般的酸涩,拿了帕子给小孩擦眼泪,低声喃喃:“爹爹是坏人,珩儿怎么生气都好,别不要爹爹。”
  珩儿闻言哭得更凶:“我只要父亲,我没有爹爹,你不是我爹爹,呜……”
  祝雁停将孩子抱到身上,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更轻:“宝宝别怕,爹爹不会伤害你,过几日、过几日爹爹一定将你送回你父亲那儿去,好么?”
  珩儿还是哭,他才只有三岁,乍一见到全然就是陌生人的“爹爹”,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又被吓到了,这会儿除了用哭来表达情绪,也做不了别的,连挣扎着推开祝雁停都忘了。
  祝雁停的心里万般难受,又不知要怎么哄孩子,珩儿出生后他只带过他三个月,百日刚过他就狠心抛开了孩子,如今面对已有三岁大的儿子,他根本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讨他欢心。
  到后头珩儿哭累了,窝在祝雁停怀中抽噎着渐渐睡了过去,祝雁停木愣愣地抬手轻抚了抚他的脸,低头细细打量他。
  珩儿的样貌与刚出生那会完全不一样了,却还是像他的,眉眼尤其像,只逐渐显现出线条的鼻子和下颌更像萧莨,谁都不能否认,这是他和萧莨的孩子,是有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
  稚儿温热的气息还带着奶香的味道,祝雁停将孩子抱紧,飘飘荡荡的心绪略微沉定些许。
  回到下幽城中临时下榻的官邸,已过戌时,祝雁停抱着珩儿刚下车,便有一匹快马来报,说他们的人与萧荣和他一众手下恶斗一场,让之给逃了。
  祝雁停淡声道:“罢了,他逃了就逃了吧。”
  他抱着珩儿进去,刚走进院子,就被人叫住:“王爷,您方才去哪了?”
  说话的是祝鹤鸣面前的大太监高隋,拿腔拿调的,走上前来见礼,礼数虽半点不错,那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却让祝雁停分外不舒服,他冷眼横过去:“与你有关么?”
  “奴婢听人说,您去会了那叛贼萧莨的兄弟?他人在哪呢?”
  祝雁停闻言声音更冷了几分:“你听谁说的?本王做什么需要与你交代么?”
  “……王爷说的是,是奴婢多嘴了。”高隋不轻不重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做出一副谦卑之态,末了目光又落到祝雁停手中的珩儿身上,祝雁停下意识地拉高斗篷,遮住儿子的脸,神色中已有了怒气。
  “王爷,这孩子……?”
  “本王说了,本王的事与你无关,你听不懂人话是吗?”
  高隋赔笑:“王爷莫动怒,是奴婢逾越了。”
  他让开道,垂首退到一旁,祝雁停懒得再搭理他,抱着珩儿大步回了屋去。
  珩儿一直没醒,祝雁停小心翼翼地将之放进床里,叫人打来热水,亲手给孩子擦了脸。
  小小的孩子在睡梦中眉头都纠结在一块,睡得十分不安稳,祝雁停心里不好受,怔怔看他许久,弯腰在小孩额头上印上一个轻吻。
  半夜,珩儿从梦中惊醒,放声大哭,一直未有睡意的祝雁停立时睁开眼,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将儿子抱到身上,像他小时候那样轻拍着他的背抱着他慢慢摇晃。
  “珩儿乖,爹爹在这里,珩儿别怕……”
  珩儿闭着眼睛抽抽噎噎,像是魇到了,祝雁停喂他喝了些温水,又哄他许久,一直到窗外已隐约有了熹微之色,才又将之哄睡过去。
  祝雁停疲惫至极,没再将人放下,搂着孩子颓然地闭上眼。
  城外军营里,萧莨同样一夜未睡,从昨夜萧荣回来跪地请罪起,他帐中的烛火便一直未有熄过。
  天明之时,他抬起满是血丝的赤红双眼,望向面前的一众部下,哑声下令:“今日申时,发兵攻城。”
  众人欲言又止,到底没再说什么,齐声领命。
  原本他们定了好几套作战方略,打算再缓一日让将士们都再休整一番再行攻城,没曾想会出这种事。
  萧莨已然不管不顾了,意欲大军压上逼迫对方放人,这还是他们这些人头一次在萧莨的眼中看到,这样叫人不寒而栗的冷和恨。
  柳如许进来时,萧莨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案前,泛着血光的黑眸里遍布阴鸷,眼睑下一片乌青,周身笼罩着尽是慑人的阴冷之气。
  “郁之,你……”
  柳如许话才出口,萧莨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取下挂在一旁架子上的头盔和长剑,大步朝外走。
  柳如许追上去,试图劝他:“郁之,虎毒不食子,珩儿即便在他手里,他想必也不会对珩儿下手,你别关心则乱,何况他若是当真有歹心,之前就不会放了其他萧氏族人,应当无事的,你冷静一些……”
  萧莨冷声一字一顿道:“我很冷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说罢不再搭理柳如许,握紧手中剑,大步而去。
  辰时一到珩儿便醒了,睁眼看到祝雁停又开始哭,一宿没睡的祝雁停头疼欲裂,小孩哭得满面通红,嗓子都哑了,他又急又心疼,却毫无办法。
  祝雁停将儿子抱在怀里,哽咽着哄他:“珩儿别哭了,爹爹求你,别哭了……”
  小孩的回答,只有仿佛永无止境地呜咽和啜泣。
  未时末,城守卫慌慌张张地来报:“王、王爷,判军已经动身了,正在往这边过来,最多、最多再有一刻钟就要到城门口。”
  祝雁停一愣,他的手下也急急忙忙地来回报:“王爷,我们派去叛军军营送信的人被、被杀了,被叛军首领一剑洞穿了心口!”
  祝雁停用力握紧拳,一双手却止不住地微微战栗,他没想到都这样了,萧莨还是不管不顾地要攻城。
  他是故意在逼他,是要看他们到底谁会先心软。
  申时二刻,祝雁停走上城头,黑压压的戍北军已至城下,在距离城门外不过四五百步开外的地方排开阵势,寒风中飘展开的旌旗上是刺目的血色“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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