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只觉得一股不详的预感慢慢浮上了心头,他现在甚至有打开车门逃跑的冲动:“那……”
周浦深有些歉疚地看着他:“我们跳伞过去,哥你别紧张,你跟我一起。”
岑路还没来得及回答,耳边便传来震耳欲聋的螺旋桨噪声,周浦深则是二话不说地背起岑路的设备和公文包,打开车门就窜了出去。
岑路没办法,也只得出去了跟着周浦深一路小跑。
周浦深打开机舱门,与带着护目镜的飞行员碰了下拳,便熟门熟路地从副驾驶前方的柜子里掏出了降落伞包,接着伸出右手对着岑路:“哥,上来吧。”
岑路握住他的手,被那掌心里的温度暖得激灵了一下,可是却没有松开。只是从善如流地爬上了直升机坐了下来。
岑路去拉安全带,周浦深却也在同时倾身过来想要为他把安全带扣上,两人的手交叠在黑色的带子上,一时间感觉到对方的温度,俱都僵住了。
岑路抬头看着周浦深近在咫尺的胸膛,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连忙将手从那只宽大的手掌里抽出来,偏过头尽力不去闻周浦深身上浓烈的荷尔蒙气味,哈哈干笑:“谢谢你,我…我自己来就行。”
岑路这不适宜的结巴把两个人弄得都很尴尬。岑路觉得自己大概是鬼迷心窍了,居然对着一个男人心跳加速,他别过头去看窗外,想着自己真是太**了,昨天的想法没错,果然是时候找个老婆了。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许,几乎连云也没有,清澈得一如被人洗过。全然不如岑路心头阴晴不定。
周浦深看起来有些局促,几次想开口也最终没说话,直到两人都能看到军舰围在码头了,他才迫不得已地提醒岑路:“哥,起身吧,该走了。”
岑路不敢再跟周浦深说太多话,只是点点头,拿起一旁的护目镜和头盔戴上,仿佛戴上了这一层伪装能让他心安点儿。
岑路刚刚觉得心头平静了些,便突然看见了周浦深放大了的俊脸,而且那张脸还有越靠越近的趋势,就连呼吸也喷在了自己脸上。岑路只觉得自己再一次被那股浓烈的气息包围住,他不敢去看周浦深的眼睛,视线于是落在了少尉的下半张脸上。
那人的唇形生得真好看,薄薄的弯弯的,像是一枚柔嫩的花瓣。岑路心底一阵激荡,下意识地就要去推周浦深的胸膛。
周浦深感觉到了岑路推拒的动作,心底有些委屈,止住了给他套背带的手:“哥,我只想给你把带扣系紧,不然待会儿很危险的。”
岑路心中叫苦不迭,他当然知道周浦深没有奇怪的意思,只是他现在简直禽兽上身了,对着周浦深那张勾人心魄的脸心神恍惚。他连忙尴尬地笑笑,找了个蠢得不行的理由:“啊我知道,就是直升机里太闷了,你靠过来我热。”
周浦深很是善解人意地没有拆穿他的谎话,只是在再三确认过岑路的带扣无虞之后,将带扣的另一边挂在了自己身上,于是两人便被迫亲亲密密地站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
岑路僵直着身子被周浦深拢在怀里,尽量地与他保持有限的距离不碰到他,看着周浦深背上了降落伞,然后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舱门边。
周浦深对着无线电说了句什么,然后拉开舱门,顿时一股劲风毫不留情地刮过了两人的脸。岑路站得更靠外些,被那阵风一下子吹懵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周浦深在他身后说:“准备好了吗?“
”啊?“岑路不能立即反应,跳伞原来是这么果断的事吗?可是听同事们说类似的蹦极会给你做心理斗争的时间,怎么到了周浦深这儿只剩”准备好了吗“这五个字了。
周浦深不知道带过多少的新兵蛋子,也知道跳伞这种事越是犹豫就越是害怕,于是他咬咬牙狠下了心,抓住岑路的肩膀就带着他跳了下去。
“啊……”岑路本来是想大喊的,奈何风太大,他有再多的惊叫都被风灌回了喉咙里,他刚刚整个人几乎是滚出去的,一下子失去了飞机的依托,他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块急速坠落的石头,又沉重又无措。
耳朵很疼,因为气压在急速增高,岑路觉得有两座大山从他的脑袋两侧压了过来,几乎要把他的耳朵挤碎了。他闭上了眼睛,徒劳无功地想要消减些耳朵里的痛苦。
一双戴着防风手套的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耳朵,接着其中一只手轻轻上移,点了点他的眼皮,然后又回去了护着他的耳朵。
岑路收到暗示,睁开了眼睛,他挣扎着抬头朝上看。周浦深的脸被宽大的护目镜挡去了一半,只剩下线条流畅的下巴露着,他微微弯起唇角,开口无声地对着岑路说了句:“看。”
周浦深打开了伞包,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军旅色的滑翔伞在两人头顶一下子打开,仿佛一棵树冠繁密的大树,舒展在无垠的天空。
两人的脚下是万米高空,碧蓝的天幕下是一片模糊的陆地,海洋与陆地被一条蜿蜒的海岸线隔开,海上隐约可见一条长长的黑色流线,正慢慢浮现出来等待它的客人。
岑路盯着那片天空与海洋的交界线,湛蓝慢慢变浅而深蓝慢慢变深,最终融合成了一片毫无缝隙的视线边际,岑路突然觉得开阔,胸中连日来积淤的浊气也被这广阔的光景一扫而空。他想,这世界真是令人惊叹,他既然有机会看到无边无际,又何必作茧自缚,困在心底的那三寸囹圄。
而此刻陪伴着他的,是周浦深。
岑路露出了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出的温柔神色,他尽力地伸出了一只拳头,杵到了周浦深的眼前。
周浦深只愣了一瞬,嘴角便迸发出了比阳光更耀眼的笑意,也伸出拳头与岑路碰了碰。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 开始啦~请大家继续关注多多评论哟!岑小路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基佬了嘻嘻。
第16章 章十六 标记
“赫墨拉”灵敏的红外传感器刚刚感知到有热源靠近,便自动向两边打开了顶端舱门,周浦深带着岑路一路畅通无阻地滑行进了潜艇,那两侧铝合金所制的舱门便又重新紧紧和上了。
那艘如同幽灵一般通体漆黑的潜艇再一次无声无息地,下潜至海水深处。
岑路的腿还有些发软,周浦深却已经迅速地为两人解开了腰间的绳扣,将瘪下去的降落伞一丝不苟地收好。做完这一套事情并不容易,因为即便是配备了最优良条件的“赫墨拉”,潜艇内部也十分狭窄。岑路眯起眼睛估计,若是要通过前方那道圆形的舱门,即便是他也要缩着头抱起双臂通过。
潜艇里的气味十分不好闻,封闭的空间里四处充满了机械冰冷的金属味和机油刺鼻的味道,岑路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顿时觉得也没什么好嫌弃别人的了。
而此刻想要通过那道舱门却显然是天方夜谭,一个身材结实的通讯员正站在门前,那两条粗壮的手臂叉腰在身体两侧,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只有一人能通过的通道。
周浦深弯下腰去扶岑路,岑路冲他笑了笑,意示自己能走,不留痕迹地推开了他的手。
周浦深的眼底划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失落,却也收回了手,与岑路一前一后走到那剃着平头的通讯员面前,朗声说明:“海军陆战队航空兵分队周浦深,奉g区技术部长官窦怀叶指令,携帝工大专家岑路教授于赫墨拉开始编号G07任务。”
“过来。”通讯兵面庞冷硬,没有任何表情,等到周浦深靠近之后用探照器朝着他极快地晃动了一下,岑路只来得及看见红光在周浦深的脸与脖颈处一闪,便看见探照器上的绿灯亮了起来。
“标记确认。周浦深少尉,编号LU7300101,隶属海军陆战队精英部队,暂属技术总部。状态戴罪查看。”冰冷的机械女声传了出来。
通讯员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向了岑路,递给他一根压舌板,语气也缓和了些:“岑教授,劳驾,我们需要你的唾液取样。”
岑路取了唾液后归还给这位年轻却沉静的士兵。通讯员接过后从肩上的军包里拿出了新的测验仪,沾取些许唾液送进了仪器试管。不一会儿便听见同样的女声再次响了起来:“DNA确认。岑路助理教授,A级贵族身份,编外人员,隶属帝国工业大学数学系,及涅……”
女声一瞬间沙哑起来,像是故障了一般发出了不规律的嘶嘶声,通讯员不明就里,只得拍了拍手里的仪器,仿佛这样就能让它恢复正常似的。
仪器不说话了。
岑路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脑袋一侧连着被气压摧残过的耳朵又疼了起来。
周浦深注视着岑路一直紧紧锁住的眉头,眼中眸光暗了暗,看向通讯员意示他快点。
通讯员又晃了晃手里的物件,自言自语道:“反正身份查验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帮子技术兵,又不知道在搞什么幺蛾子。”随机抬起目光,面色一下子柔和起来,身上迸发出一股阳光的味道:“教官!好久不见了。”
饶是还在担心岑路的身体,看见从前的下属这般殷切的样子,周浦深还是不得不与他寒暄两句。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看松,臭小子,一年不见长得像模像样了。”
“嗨,我们这帮臭哄哄的小兵,再怎么像样也俊不过教官啊。”明明是奉承的话,从孟看松的嘴里说出来却不让人觉得反感,岑路觉得,大抵是因为他身上那股清爽的少年气息。
岑路头疼得厉害,他看了一眼周浦深,意外地发现他此刻与故人重逢,情绪罕见地好,就连那双黝黑的眸子里都闪着和蔼的光芒。岑路于是闭了嘴,想要让周浦深多聊一会儿。
“看见你如愿来了潜艇上我就放心了,你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都是运气好,还有,周教官教得好啊哈哈。”孟看松一个矮身躲过了周浦深伸过来要揍他的手,“哎哎队长别打我呀,咱们边走边说吧,岑教授,这边请。”
三人跨过舱门的时候,周浦深还是一个锁喉勒住了孟看松的脖子,面无表情眼底却闪着轻快的光。
岑路想通过说话将注意力转移些,好不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过于苍白:“孟……这位兄弟,深弟从前是你的教官?”
“叫我看松就行了,”年轻的战士朝岑路爽朗地笑笑,“是啊,别看教官不比我大几岁,他军龄可比我长多了,虽然教官长得嫩,他可是十……”
“咳,行了,快带岑教授熟悉熟悉设备吧。”周浦深轻咳一声,选了一个岑路看不见的角度威胁着看向自己养出来的兵,孟看松被看得一个寒战,心想要是再嘴贱下去就又要重温新兵时周浦深的扫堂腿了。
听上头说周少尉从前线撤下来,还有空去上了两年大学,脾气好了不少。今天看来……孟看松偷偷看了一眼已经移开目光的周浦深,都是谣传!谣传!
“咱们‘赫墨拉’虽然设备高级,可是舰艇设计其实不复杂。”孟看松对着岑路介绍道,“”一共分四个舱位,指挥舱,反应堆舱,还有主机舱和辅机舱,您活动的区域主要在主,辅机舱里。非军事性下水作业的设备都在辅舱,那儿有安全通道直接连接主机舱的,要是有需要也能去指挥舱。要是想去反应堆仓,必须先通过指挥舱,所以得请您先向艇长室打申请……”
岑路点点头:“要是打申请多久能通过。”
“您的任务级别很高,应该挺快就能通过的。”
岑路低头不说话了,只是在心底默默盘算着接下来将近一月的安排。若是能采集到土质标本,之后的实验和计算倒是没什么,只是前期的下水作业有些困难,他并不精通工程,带上了帝工大的设备也不能保证设备一直运作,听说帝工大给他配了个技术员,可是怎么到现在也没看见技术员的影子……
那边孟看松的重点已经转向了与工作无关的方面:“岑教授,咱们艇上虽然挤,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健身房洗衣房食堂应有尽有的,都在主机舱里。特别是……”仿佛是要说什么重大机密似的,孟看松一点不见外地凑近了岑路的耳朵,“要讨好食堂的炊事员,毕竟食物决定生活质量,把他哄高兴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开个小灶什么的。”
周浦深看着孟看松快要贴到岑路耳朵上的嘴,眯了眯眼睛,觉得有的人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孟看松浑然不觉,继续滔滔不绝着:“艇长很重视这次的任务,也特别重视你们这些高科技人才,所以给您安排了最条件最好的宿舍,两人间那种。”
岑路突然停下了脚步,差点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管道绊了一跤:“两人间?”
“对呀,”孟看松以为岑路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邀功似的道:“您和教官一间,这样方便你们交流干活,教官习惯又好,我敢打赌他是这艇上唯一一个睡觉不打呼噜的了!”
岑路已经借尿遁躲在卫生间里快半个小时了。潜艇的各处都拥挤,卫生间空间更是小得令人发指,饶是如此岑路也把隔间门严严实实地关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决定了要把自己闷死在厕所里。
岑路站累了,于是把坐便器盖子都放下来,整个人爬到了坐便器盖上,蹲在那里思考人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直升机那会儿就开始不对劲了,一看到周浦深就控制不住想跑,说实在的其实想跑是另一种情绪的副产品,他的真实想法是看到周浦深就想把人往怀里怼,靠得越近他越舒坦,特别是想到周浦深那双湿漉漉的,像小狗似的黑眼睛。可是岑路怕要是自己真的付诸行动了,真的伸手把周少尉按在自己身上了,按周浦深那脾气怕不是要直接打开他的安全扣让他从一万米高空摔个死无全尸。
而且,他郁闷地捂住脸,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饥/渴。这不听见两人要住一间的时候,他怕自己控制不了对周浦深做出什么禽兽行为,所以想出来先冷静一下。
有什么呢,岑路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眼睛,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自我安慰,两个大男人住一间而已,又不是睡一张床,要是自己现在开口拒绝那才奇怪。
岑路又在坐便器上蹲了片刻,直到腿都麻了,才悻悻然从卫生间推门出去。却不曾想推开的门就那么直直地撞上了一个人的脊背。
那一下撞得着实不轻,那人小小的个子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岑路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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