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浦深眷恋地注视着他,从整齐的黑头发,到眉毛,到鼻尖,再到那颗嫣红的唇珠。他坚决地回答:“我想对谁行就对谁行,”他顿了顿,心中的话到底没全说出口,“在我心里,你比谁都值得这个礼。”
“傻瓜,”岑路眼热了,他想,自己倥偬了这许多年,难得有一个人把他放在了心坎上,他又何必把他越推越远。
岑路清楚地意识到,维持了一晚上的自制力正在周浦深令人震撼的执着中土崩瓦解。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要是自己还有那个运气再一次碰到他,他一定要早点认出周浦深,不要让他等太久了。
岑路被他握在手里的那只手轻轻挣脱了,移到周浦深的头顶。
周浦深闭上了眼睛。
可那只手最终没有落下,只有岑路难得温柔的嗓音回荡在耳边:
“那么,你在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再对我行这个礼吧,说好了。”
当周浦深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室内早已空无一人。
“好的,一定。”周浦深喃喃着回答,却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听见。
作者有话说:
飞机上写得头晕眼花
第84章 章八十四 举荐
窦怀叶今日有点低烧。
技术部众人心怀鬼胎,从一大早得知了黑面女神身体不适的消息后便一直劝窦中校回去休息,被窦怀叶狠狠训斥完一顿之后还得乖乖回去干活。可人毕竟不是铁打的,窦怀叶认真工作到繁星点点,早已经是浑身瘫软了。
有好事者起哄要梁少校送美人回去,两人名正言顺,也没刻意隐瞒过即将订婚的消息,梁浅当即便主动请缨,窦怀叶也难得没作势赶人。
她倒不是不想,只是现在头疼得没力气。
窦怀叶软绵绵地缩在副驾驶里,高跟鞋被她踢到了座位下,女人难得一见地放松姿态,穿着黑丝袜的双腿蜷起,尖尖的下巴搁在膝盖,女人的眼底全都是疲惫。
窦怀叶抱紧了膝盖,任坐在驾驶室里的梁浅侧身过来给她拉安全带,男人看了一眼她烧得潮红的脸色,有些担心却未曾表露。他伸手揉揉她的乌发,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口气:“怎么,写请柬写得身子都虚了?”
两人本来预计在下周举行订婚典礼,梁浅事儿多,凡事都要讲究个“仪式感”,于是逼着窦怀叶跟他一起给亲朋好友写请柬,窦怀叶原本觉得烦准备一口回绝,可看着梁浅那一副委屈的弃妇表情,于是也只能耐着性子坐下来陪他一起写。
谁知道还没写出两副来,未婚夫的狗爬字和未婚妻那一手漂亮的钢笔字齐头并进,要多不协调就多不协调,心烦意乱加上身体不适的窦怀叶索性轰走了赖在自家心怀鬼胎的梁少,索性一口气将所有的请柬都包揽了。
可眼看着快要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帝国却突然宣布,半年前于公海海域发生爆炸的“赫墨拉”上潜入邦国间谍,邦国人所举是对《战后条约》极大的侮辱和蔑视,按照约定,帝国有权再一次对邦国宣战。
从帝国的角度来说这番话倒也不错,只是内阁发言时为了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非得宣布“赫墨拉”总指挥刘之涣也是邦国溜进来的奸细,丝毫不提帝国疏于自省之罪。
窦怀叶心里有气,也很是为刘之涣忿忿。她所认识的教官一心为国,即便在此次时间里得负刚愎之责,却碗不该担一个叛国通敌的罪名。
梁浅看着她愤愤不平的模样,心里有了异样。男人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暗得像阳光都焐不热的乌云,恨不得在刘之涣还没凉的尸体上再踏两脚。
窦怀叶的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别处,因为另一位响当当将军也已经顺着思路飘进了脑海,她叹了口气,双手抱着肩膀,脑袋缩得更深了:“不是说不要公布潜艇那事儿的吗?”
梁浅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不以为意:“本就是邦国人耍诈在先,现在也怨不得被打得节节败退。”
男人这话说得恶意十足,若不是岑路那篇救了命的论文让帝国血银产量再创新高,就是邦国人把间谍都派进了内阁,帝国也没胆量和血银储量远远优先的邦国再次叫板。
双方都损失惨重,若是继续死磕便是两败俱伤。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帝国如今手握矿脉,就算这个节骨眼上把邦国连锅端了拍也是毫无愧疚之心。
梁浅作为连接内阁与军方的铰链,鲜少表现出自己对待重新开战的想法,总是左右逢源地当他的和事佬,可面对未婚妻他多少懈怠了些,这才表露出了真实想法。
窦怀叶心里难受,她看着梁浅忍不住恨意的脸,心里有句劝解就要呼之欲出,她总是隐约感觉,梁浅孕育着的那场风暴总和梁老将军的死有关。
窦怀叶头疼得晕晕乎乎,平时从不泄闸的话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窦怀叶呆呆地盯着挡风玻璃,问他:“梁浅,父亲没了,你恨邦国人吗?”
回答她的是刺耳的急刹车声。
一望无际的跨海大桥上,梁浅那辆骚包的跑车前突然出现了一辆神不知鬼不觉的卡车,存了寻死的心将车身横插在时速高达一百二十公里的大桥之上,梁浅来不及躲避,那一脚刹车踩得又快又准。
天旋地转。
车身被巨大的惯性牵引着朝卡车呼啸而去,梁浅的那一脚刹车让正在弯道上疾行的车身直接翻了个个,引擎盖与沥青马路来了个亲密接触,在地上划出耀眼的火花,里头的人跟着车身一齐超前翻滚而去。
窦怀叶整个人都朝前倾去,梁浅方才亲手为她系上的安全带死死地累着她的胸膛,肺里的空气一时间全被挤了出来,争前恐后地朝她的咽喉处涌。窦怀叶大口咳嗽着,只觉得天旋地转,肋骨被勒得生疼。
安全气囊应声弹了出来,将两人死死地卡在前座,窦怀叶勉强维持着视线清明,她的右手被卡在了座位里,疼得钻心,左手颤抖着去够驾驶室里的梁浅。
梁浅此刻一动不动,只有后脑勺对着他,他的连被埋进了巨大的白色气囊里,窦怀叶看不见他。
“……梁……”窦怀叶只觉得脑袋不知道何时被变形的车身划破了,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头淌进了眼睛,一时间又疼又辣,让她再也辨不清方向。
视线是漫天的红,窦怀叶在车内氧气就要消耗殆尽的时候,恍惚间却仿佛看见了另一个男人。
那人远不如梁浅一副妖媚惑人的皮囊,外形从上到下都是普普通通扔进人堆里都看不见的那种,窦怀叶答应他的求婚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疯了。
窦怀叶朝坐在自己对面的姐姐笑笑,笼起白大褂就准备走:
“姐姐,庆跃在你看来可能不是最适合我的人,可是婚姻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相信他就是值得我托付下半辈子的人。”
窦怀眠恼火地甩下一张钞票,推开咖啡馆的门就追了出去:“军方找你的那件事……你不考虑了?”
“没什么好考虑的。”窦怀叶裹着白大褂,高跟鞋在雨后的青石砖路上停了停,“我不过是个普通研究员罢了,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就想着和我老公结婚了之后盘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请你转告那位大人,潜艇改造这么高端的事儿,还是另请高明吧。”
姐妹俩站在被雨水沾湿的台阶上,窦怀叶站得高些,一双美目有些傲慢地从上而下看着窦怀眠,窦怀眠看着妹妹站在阳光底下的样子,远山眉杏仁眼修长笔直的小腿,那张挑不出毛病的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神情。
窦怀眠突然有些愤恨,可心底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却又不能对外人道明。
从小就是如此,她这个宝贝妹妹聪明漂亮,永远是所有人的焦点,仿佛她天生就是该派受人宠爱的模样,对比之下自己简直就像是她鞋跟上的那层泥,不仅不受人待见更是美玉上的瑕疵。
令人生厌。
窦怀眠心里有气:“不就是被那个不思上进的男人带的,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举荐你进了‘涅槃’的候选人,又好不容易通过审查了,你要是参与了军方武器的研究立了大功,时候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她恨恨地看了妹妹一眼:“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女少尉跺了跺脚。
谁知窦怀叶听了这番话却突然不急着走了,女人停下了脚步,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姐姐,淡淡地道:“怀眠,你当真只是为了我?”
窦怀眠竟一时语塞。
窦怀叶眯起了眼睛:“怀眠,我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我警告你——”漂亮的女人得理不饶人:“我可不是你往上爬的工具,窦怀眠,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从小你什么都要跟我争,争不过了又假装大度放弃,当初你闹着要从军就是这样吧?”女人漂亮得跟绿宝石似的眼睛却闪着凌厉的光:“你当初有本事选这么一条独木桥,现在就别想拉我下水!”
窦怀眠愣住了,窦怀叶那一通劈头盖脸的话就像是扒掉了她作为遮羞布赖以生存的底裤,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也以为自己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妹妹对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也没兴趣,谁知道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把她那点肮脏龌龊的心思,早就看了个通透。
窦怀眠恼羞成怒,可她没话攻击窦怀叶,就只能对着她那个窝囊废男友下手:“你少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你一天不答应参与研究,我就去揍你那个窝囊废男朋友一次,我窦怀眠再怎么不如你,作为长辈让你和那个没长进的臭男人分手倒是绰绰有余!”
这一席话窦怀眠说得色厉内荏,嗓子喊得太大声以掩饰内心深处的不安,可她吼了半天才发现,台阶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压根儿就没想听她说话。
窦怀眠发现,那是去庆跃家里的路。
作者有话说:
搞完那对搞这对
第85章 章八十五 带回
梁浅右臂打着石膏,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那双轻浮烂漫的桃花眼此刻隐隐压下,整个人都被一股低气压所环绕。
军区病房里的小护士被梁少校这幅少见的模样吓着了,轻手轻脚地给窦怀叶换完水就想溜出病房去。谁不知道梁少平时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像是跟谁都亲近,可若是搭上了窦中校,那副笑脸背后的意味可就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可没遂她的愿,小护士刚转身就被梁浅叫住了,男人的嗓音是一贯的甜腻散漫,可小护士越听越害怕:“医生不是说了她就是皮肉伤,怎么到现在还不醒?”
护士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医生说……中校大人是没什么严重的伤,可是还不能排除脑震荡的可能性……外加事故发生前大人似乎就身体不适,受到惊吓加重也是有可能的……总体来说没什么大事。”
梁浅微微提起嘴角,他指了指窦怀叶额头上的冷汗:“你管这叫没事?”
护士一时语塞,冷汗一瞬间淌得比病床上的那人还多,所幸这时窦怀叶像是终于忍受不了头疼,轻轻呻/吟出声,梁浅立刻全副心思都扑在了未婚妻身上,摆摆手不耐烦地意示小护士出去。
梁浅俯身想去给未婚妻擦汗,可当他伸出手时才发现手上的破口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渗出了血水,另一只手残废着,窦怀叶那么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要是直接擦她的脸肯定会怪罪自己把她弄脏了。
梁浅凝了会儿神,接着起身去卫生间洗手。平时屁事最多的梁少校面无表情,拧开水龙头就那么大剌剌地将伤口伸到水流下面冲,他抬头看了镜子里的人一眼。
乱糟糟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神态。
梁浅冲镜子里的人笑了笑,伸手正了正已经皱了的军装。
可无论他怎样搔首弄姿,镜子里的人依旧不是他游戏人间的梁浅,那人笑起来风情万种,眼底却是下狠手都拔不除的颓唐。
梁浅又凑近了些,桃花眼对着桃花眼,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笑起来眼角竟然已经长出了皱纹。
男人盯着镜子里的人,像是傲慢的水仙花在对自己说话,又像是看透了那张脸,在远远地对着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说:
“梁浅,你好不容易和那个小傻蛋走到今天了,好不容易。”
镜子里的人嘴唇一张一合,像两条丑陋的虫子在蠕动。
“你就再骗外面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一周,一周之后,就算她还昏迷在床上,你也拖着她去把订婚典礼办了。”
“不,不办订婚了,何必多此一举?直接给她套上白纱箍上戒指,从此以后她就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我老梁家的鬼。”
想跑都跑不了。
爸,爸,您从前老是说我浑,说我成天祸害人家姑娘又不给人家一个准信儿。可您没想到吧,我最后连您儿媳妇都是骗回家的。
梁浅笑着,没心没肺地笑。您说我骗她又怎么了,一介庶民,要不是从前被吴叔叔看上了做了手术,她一辈子也踏不进我军界的大门,进来还勾引我,勾引的方式就是天天把我当成沙袋打,您说啊,怎么会有这么不识好歹的女的。
我骗骗她怎么了?
梁浅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老将军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那种身份,还能攀上咱们家这种皇亲国戚,就算被骗了也够本儿了。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已经开始抖,他就跟患了肌肉萎缩症的病人似的,声音抖,压在镜面上的手指抖,高高瘦瘦的身子也抖。
要不然呢,像您似的,对着那帮子狼心狗肺的平民掏心掏肺地好,您说您不喜欢元老院那种几个人说了算的,好,我妈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和我姨牵线,最后被元老院那帮子禽兽逼死了。您和我姨捣鼓着要搞君主立宪,要让那帮子跟蠢猪似的庶民做他们自己的主人,好,真他娘的好,这次轮到您身先士卒了,被人家抽了血扒了皮,最后连骨头渣子都没找回来。
梁浅越说笑得越灿烂,他看着镜子里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脸,最后再也忍不住,一拳头就捣上了玻璃。少校不知道对镜子里那人恨得有多深,那一拳下了死手,飞溅的玻璃渣子扎进了他唯一完好的那只拳头,顿时血流不止,皮开肉绽。
守在外头的梁家亲兵听见了这一声巨响,招呼也没打就跑进来,看着眼前血流成河的场面吓呆了一张脸,他赶忙要出去找护士,却被梁浅叫住了。
梁浅笑得跟没事人似的:“手滑了,本来想抓洗手液瓶子,没想到撞上玻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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