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意思?”谢雨也知道自己问得不应该,可他还是问了,他只想知道一个来自江石林口中确切的答案。
果然,江石林再没有任何谈下去的意思,蹬上车飞快地离开了。
谢雨连追带赶,视线中逐渐失去了江石林的身影。
如今这种情形,谢雨再白痴也真的是明白了。
江石林喜欢自己!——我的那个乖乖,谢雨扶住额头。
他哪里知道江石林那个“我选你”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对江石林来说,所有的美好愿望都抵不过一个谢雨。
他原本也没有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可当时身后之人催促答案时,他心之所向就是一个谢雨而已,脑袋一热就写了那三个字。
纸条一丢过去,江石林就后悔了。
他曾经想过这一辈子就只在远方遥望着,不靠近,只祝福,因为他的喜欢只会是伤害。
如今,他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当夜,江石林无眠。
当夜,谢雨也无眠。
谢雨想不通的是江石林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原以为他们好得像穿着一条裤子,是好哥儿们,是铁瓷,他从来没有想过江石林对他是那种感情。
可回想起来,一切好像又是有迹可寻。
从他来到这个城市,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不就是江石林吗。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告诉自己,只是自己没懂。
谢雨觉得自己还需要面对另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份来自江石林的感情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却不觉得恶心,甚至心里还有种莫名的欢喜。
天,乱了套了!
第二天上学,小区门口没有熟悉的身影在等谢雨,他心里沉了沉,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感受到失望带来的低落。
一整天的学习,江石林没有哪怕片刻的回头,谢雨盯他的背影眼睛都似要盯出了血,可这身躯没有丝毫的松动,挺直、坚毅朝着前方。
一到放学,江石林总是飞快地收拾好东西,逃似的龙卷风一般就刮出了教室,没有对教室半点的眷念。
谁让他眷念这教室的,谢雨心里想的至少念念自己。
篮球场边,再没有帮他拿着衣服的那个人,连衣服都没有了好的待遇,和别人一样或随意搭在篮球架上,或落魄地丢在地上。
球都玩得索然无味起来,哪怕赢得雷鸣般的掌声和满场喝彩,谢雨都觉得比不上江石林静静看着自己的目光。
这种日子持续了好多天,谢雨十几年的人生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做煎熬。只要是清醒着,每一分钟心都如在油锅里煎炸,无可奈何却也只能咬牙熬着。
甚至他都开始盼望自己能生场重病,或者出个车祸,渴盼以此能获得江石林的一次回头,一次目光的关注。
谢雨都后悔那天问出三个愿望的问题了,否则江石林现在还能在自己身边,笑妍妍地对自己说:“明天要降温了,记得多穿点衣服”,“少喝可乐,多喝水”,“运动前一定要记得热身,否则容易受伤”,“我给你买了一双手套,你看你骑车时手都冻得通红”。
谢雨猛然发现,这许许多多的日子,江石林一直都细致入微,自己却浑然不觉。神经大条以为这是兄弟情,什么兄弟都快关心到骨子里去了。
若今后不再有了这些了,谢雨感到自己会忍不住,受不了,挺不过。
谢雨第一次感到今后的人生若一直有江石林的陪伴,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喜欢
那天晚自习下课,谢雨跟随着江石林的节奏也快速地离开了教室,校门外他看到江石林和一个男生并列骑着自行车,人不认识。
心里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些像生气,又有些烦燥,旁边本该是他的位置。
“江石林。”谢雨朝前面喊了一嗓子。
前面两个人都把车停了下来,回过了头。
“有事吗?”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雨心都难过得缩了一下。
“有事。”
“没事我还不能找你了吗?”谢雨用略带点挑衅的语气迎上了江石林投射的冷漠。
旁边的男生知趣地对江石林说:“你有事,那我先走了”。
江石林对他说:“好,明天见”。
谢雨气不打一处来,见你个鬼,他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谈谈”。
江石林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只是从自行车上下来,慢慢地往前走着,谢雨赶紧跟了上去。
长时间的沉默无语,压抑而又难忍。
“我们去河边坐坐?”谢雨试探性地问。
又是一大段语言和情绪的空白。
谢雨叹了一口气。
到了河边,两人把车并排架在一起,江石林坐在了河堤的石栏上,谢雨站到了他的身边。
“有事就说吧。”江石林还是淡淡的语气。
“你能不要这个样子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谢雨有些委屈。
“我没怎么样,我说过,你要受不了,你走开就可以了。”江石林没有抬头,一直看着自己的脚。
“你现在这样,我已经受不了了。”谢雨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江石林突然抬头看向谢雨:“你觉得我恶心吗?是个怪物吗?”话里透着一点点痛苦。
谢雨一愣:“我可从来没这么觉得。”
“可是,可是我们都是男人,而我却,却喜欢你。”尽管犹豫,江石林还是坦承了喜欢。
这是谢雨第一次从江石林口中听到了“喜欢你”,可居然他没有惊讶,甚至有些面红心跳,又有些如释重负。
这段时间江石林对他的冷落,他的心每天每天都往深渊里掉,这时终于觉得停了下来。
没有等谢雨说话,江石林又说道:“我这个是天生的,我不怪谁,但我害怕别人把我当成怪物,当成异类。我也和普通人一样,并不是电视里演的那些同性恋,我不翘兰花指,走路不扭捏,也不女气。”
江石林用手来回摩擦着裤子:“我是第一次给别人说这些,还有,我也是第一次对别人说喜欢,那人就是你。我之前之所以不理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扰乱了你的生活,我想退出来,我不该说出来的”。
“你真的想退?”谢雨问他。
“嗯,不该把你掺和进来,那本就是我的事情,我不该那么自私。若你以后还能当我是兄弟,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你就忘记我曾经说过那些话。”江石林很真诚。
“可是我退不出来了。”谢雨一屁股坐在了江石林旁边。
江石林睁大眼望向一旁的这个似笑非笑的大男孩,完美的侧脸,修长的脖颈,正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
“我可不是同性恋,但是我却喜欢你,最近才发现的,你好像把我扳弯了。”谢雨有些戏谑。
“你不要开玩笑。”江石林用手肘撞了一下谢雨。
“我怎么开玩笑了,你这段时间不理我,我难过得都想死了,每天都度日如年,一想到以后我们就是这个样子了,书我都不想读了。”
“还有,你看我的黑眼圈,我以前一沾枕头就着,早上我妈叫渡船似的叫我起床,现在整晚整晚失眠,还不都是你害的。”谢雨撒了一下娇。
“你搞清楚自己的感情了吗?”江石林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还有些不那么清楚,不过刚刚放学你和谁走一块?”谢雨问。
“我小学同学,怎么了?”江石林搞不懂为什么话题又跳到这个上面了。
“我刚刚有冲动想上去把他打一顿。”谢雨一副认真的样子。
“打他干嘛,你以为我没泡上你,又转攻别人了。”江石林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你敢!”谢雨作势要打,完了他又很认真地说道:“虽然现在还不是那么得清楚,可我只知道我想你随时都在身边,没有你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下去。”
“其实这几天我也过得很痛苦,后悔死那天写什么“我选你”了,把你拖进来干什么呢?”江石林叹口气。
“如果那天不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说?”谢雨好奇地问。
“我不会说,原本就没打算说的,就这样相处下去其实就很好了。”江石林看着谢雨的眼睛,那里透着河水的波光。
“那可能我永远也不会知道,那这样是不是对我不公平,我就像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瓜。”
“傻就傻吧,也不防碍我喜欢你。”江石林又低下了头。
“你喜欢我什么?”谢雨问了一个恋人间必问的一个问题。
“因为你是我中毒后唯一的那味解药。”江石林没有正面回答。
谢雨弯了弯嘴角:“我居然还能解毒”
“三个愿望都是我吗?”谢雨又问。
“一百一千个愿望都只有一个你。”江石林又看向谢雨,眼里全是深情,浓稠得让人看不清。
谢雨觉得此刻心跳都仿佛停了一下,然后又像小马达一样“哒哒哒”要从胸腔蹦出来。
并排坐着的两位少年,刚刚互诉了衷肠,现在正柔情地对视着。几天以来的冷漠化成了明媚春光里轻摇的柳枝,风情地要拂到脸上,其实它骚动的是你的心。
第二天,校园里那两个好得像一个人的身影又出现了。
☆、心意
世上找不到比初恋更美好和甜蜜的事物了。
万千过眼,眼里却只有一个他。
江石林还好,尽管感情得到了回应,可他淡然、沉稳的性格将欣喜和爱意很好地掩饰在深处,表面上他还是天天认真学习的样子。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
一个怪物不仅没有被人斩尽杀绝,还居然得到了接纳和爱,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幸运得江石林都有些不敢相信。
可他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张国荣都有他的唐先生,他为什么不能有个谢雨。
一想到谢雨,江石林忍不住轻轻笑了笑。除了成绩不好以外,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他就应该是韩国偶像剧里“偶巴”,迷倒万千少女也不为过。
而这样一个神采飞扬、掷果潘郎的人物却对自己说喜欢自己,说不出的那种心醉神迷。
而谢雨就不像江石林那么淡定了。
他从前是不明白自己的感情,一旦说开了,原先的不明白统统变成了汹涌的喷薄,他总是一手托着腮帮,整节课整节课看着江石林的背影,觉得他低头时也喜欢,抬头时也喜欢,写字时也喜欢,偶尔回眸看他一眼,还会心跳得“突突”的。
谢雨没事就看看江石林写的那张“我选你”,字态飘逸,每一个笔划都好像划进他的心里,痒酥酥的。
终于他的异常成功引起了旁边冯虎的注意,“你最近怎么总是一个人傻笑,发春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谢雨调笑道。
换来的是冯虎的白眼:“是不是和哪个美女勾搭上了”?
“美女多没意思,是能当饭吃还是当水喝?除了撒撒娇、卖卖萌、闹闹小脾气还真没觉得她们能干什么。”谢雨一脸不屑。
“哟,谢大少爷眼界够高的啊,这是打算以后找个小家碧玉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亦可啰?我可不行,美是我的择偶第一标准。”冯虎贱贱的样子让人想抽他。
谢雨心里在想,我家那位不美吗?不仅美,还有才华,不仅有才华,脾气也温柔,想想他就觉得乐。
周末影院上影美国片《蝴蝶效应》,谢雨想约江石林去看,江石林觉得两个男生去看有些尴尬,为了让他不尴尬,他又约了冯虎,好好的两人约会变成了三人行。
冯虎当了多大一个电灯泡偏不自觉。
电影院里多是三三两两的情侣,像他们这样的队伍实在不多。
谢雨为了买爆米花和饮料走在了最后,江石林坐在最边上,冯虎挨着他坐了下来,谢雨上去就是一脚,“边上去,我挨着江石林坐”。
“凭什么啊?”冯虎大声抗议。
“这是一部烧脑片,我脑子笨,指望石林给我讲解呢,况且我拿着爆米花,坐中间你们都好吃。”谢雨随便就给出了好几个理由,他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笨。
冯虎只好往边上挪了一个位置,接过谢雨递来的饮料没心没肺地喝了起来。
“给,天气冷,我给你买的热饮。”谢雨把热饮递给江石林。
冯虎看着自己手里的冰可乐,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
“有吃有喝还堵不住你的嘴,你不是喜欢喝可乐的吗?”谢雨瞪了他一眼。
“和热饮比起来,我这可乐是真的有点冰。”冯虎摇着头。
江石林笑笑地抿着嘴,看着这两人个拌嘴,他突然问谢雨:“你的饮料呢”?
“手上拿不了了,你们也不等等我,我喝你的。”边说边又把江石林手中的饮料拿过来,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又递还到他手里。
“喂,你们俩这是变相接吻了,恶心。”冯虎假装打了一个寒战。
谢雨给了他一个后肘,冯虎双手捂住胸口:“内伤,绝对内伤”。
电影在打打闹闹中开始了。
谢雨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偷偷瞄着江石林,他认真观影的样子让谢雨觉得莫名的心动。
前不久他还说着自己对这段感情不是那么得清楚,这才多久啊,清楚得他都觉得仿佛一汪深潭连潭底几块石头都看清了。每天他都是在想念的思绪中入睡,早晨一睁眼,第一个跃入脑海的必是那个人,想着他有时身上都会起一阵快乐的战栗,感觉有时心脏都会一滞,疼得有点幸福。
谢雨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江石林偏过头,低声问:“想什么呢?”
3/18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