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玖对钟朔道:“沈昱这条狗,对自己人也这么狠。”
两方各自动手,隆德帝是杀了那侍婢,可真正要刺杀萧珙的人却死无对证。
让松竹惜文下去,钟朔道:“陛下应该未猜到此事是沈贵妃所为。”
萧玖轻蔑道:“他自然想不到他的宠妃敢胆大包天联合兄长一同去刺杀成年的皇子,估摸着是以为哪个乱臣贼子呢。”
“只是如此,于我们也不利。”本是个好机会,只是沈昱位高权重,灭口极快。
“无事,此时若发作,也不利于谋划,且沈贵妃害他子嗣良多,你说,要是待来日再一同得知,他会有多难受?”萧玖笑道。
钟朔听他这么说,便道:“殿下还有证据?”
萧玖道:“昨日你上观猎台寻我,可是把人都交给了姜淮?”
“是。”
“这就是了,你擒住了八个刺客,带到大理寺的却只有七个。这你可知晓?”
钟朔震惊,昨日乍一听闻萧玖受伤,他慌得什么都没顾上就跑了,还是多亏姜淮提醒才带上了大部分的人,现在细细想来,萧玖乃是姜淮的表哥,不可能他出了问题姜淮只是看似有些慌乱,甚至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姜淮早知萧玖有软鳞甲,让他离开时带走了隆德帝的亲卫,那剩下的人,可都是姜家的!他若想扣下一个刺客,再藏起来,虽然不易,但在混乱中也并无人注意他们,而隆德帝的亲卫并不管押送刺客之事,察觉不到个数有异,如此,便可瞒天过海。
此法虽险,却成功保住了那个刺客,姜淮的胆子也太大了!
萧玖笑道:“姜淮回去便遭了好一顿教训,立了功却被罚跪在祠堂自省,已跪了一夜了。”
钟朔道:“那我们是否还去一趟姜府?”
萧玖不在意道:“不必,如今我任何行动皇帝都知晓,若是去了姜府恐引出些麻烦,叫人审了那刺客再好生养着不让他自尽即可。”
“也好,只是委屈殿下。”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让皇帝图个放心罢了,昨日他发配你,我假作谦恭,他心里只当我气不忿呢,想必只是让外面街角旮旯里的那些个人看着我,不叫我闹事,如此,我便遂了他的心意,离京时也可多要些好处。”萧玖兴致勃勃算计着隆德帝。
钟朔原是想着自成婚后他便整日在府中闷着,若再闷几个月怕要不舒服,现下见他并无不悦才放下心来,既然城内不能乱走,城外当是可以的,不如过几日带他去城外跑马,也可再切磋两下。
萧玖又道:“只是离京许久,还须得带着几个厨子,那位嬷嬷也带着,我瞧着你喜欢喝她煲的汤水,还有,你近身的人不多,可需多配几个小厮?”
钟朔忽然想起来一事,“殿下可还记得之前的厨娘,我屋里原是有个侍婢的,叫松烟,是松竹的妹妹,之前让她去了厨房看着那厨娘,如今事情早已解决,臣觉得还是让她从厨房回来,继续在斜玉轩伺候,她在斜玉轩待了许多年,是可以放心的,身契也在臣手里,劳烦惜文带着她,教导一段时日,我们去临邺的时候可带着她,她办事素来可靠,殿下可用她做些惜文不方便的事。”
屋里……
待了多年……
可以放心……
带着……
萧玖眯起了眼,鬓边的金簪闪过一丝寒光,原想着钟朔房中并无女子,他尽可放心,如今看来,是他放心的太早了。
“若殿下觉得她是个可用的,便叫松竹去把她接了回来,还住在原来的房间里,就是惜文隔壁那一间,可好?”钟朔浑然不觉异样,继续道。
萧主母宽和笑道:“驸马安排的人,自然是好的,赶紧接回来,可不能叫她在厨房吃苦。”
钟朔感念道:“殿下慈和,如此,人便交给惜文了。”
萧玖状似不经意道:“松竹是个得力的,想必松烟伺候的也不错?”
钟朔笑道:“松竹是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的,平日里都是他管着我的近身伺候,松烟一直在外头,我倒不知道那么多。”
萧玖理了理衣袖,道:“你身边怎么也没个婢女伺候?”
“是母亲不许,我自小身体好些,母亲望我用心习武读书,总担心我屋里的婢女……我十四岁时就将我屋里的婢女打发了,只留了松竹,我自己也不需旁人照顾。”
萧玖暗暗感激余氏。
他道:“那叫松竹领了她来,我看看品性如何?”
钟朔道:“自然。”吩咐松竹去了厨房那边。
不多时松竹带着一个水灵清秀的姑娘进了内室请安,那姑娘生的细眉杏目,看着倒挺舒服,萧玖暗自比较一番,觉得她不如自己好看,看了片刻就叫了起,赞道:“是长了个好模样,本宫进门晚,从前未曾见过你,今日一见,果然是松竹的亲妹子,很有几分相似的。”
松烟落落大方道:“帝姬过奖,松烟愧不敢受。”
萧玖道:“当得起的,先前你为驸马盯着那厨娘,也是立了功,待会儿先下去领赏,之后且跟着本宫身边的惜文。”
松烟忙跪地谢恩,萧玖喊了惜文带她下去,走之前又对惜文耳语,叫她安排些离钟朔远一些的活计给松烟,惜文见他如此小心,心中不免痛惜,临走又白了钟朔一眼,钟朔恰好转头去看萧玖,并没有看见,错失了她的白眼。
惜文带着松烟走后,钟朔道:“松烟跟着殿下是最好的,在我这院子里也没什么出路,以后也还劳烦殿下为她寻一门好亲,也不枉他兄妹二人跟着我多年。”
萧玖骄矜点头,算是应了,钟朔忙夸赞他良善慈和。
萧玖道:“离京前京中的时局得布置好,我记着你生辰也快到了?”
钟朔失笑:“还有许久,殿下不必挂怀。”
“也不久了,你生辰在九月二十三,不到两月,你往常生辰父亲母亲可会大办?”
钟朔道:“父亲不骄纵我,生辰那日只一家一同吃长寿面便可。”
“那便好,那日,有一件要紧的大事,你同我一道前去。”
钟朔不明所以,“是,殿下。”
第14章 谁还不是个小可怜儿了
景阳宫
沈贵妃给沈昱倒了杯茶,低声问道:“死了么?”
沈昱摇摇头。
沈贵妃遗憾道:“可惜,下次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沈昱道:“此次布置匆忙,险之又险,能全身而退已很不易,你且好生养胎,我已安排好,待你产子后再谋划也不迟,左右三皇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沈贵妃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道:“听兄长的,只是兄长千万保全自身,莫让陛下怀疑。”
沈昱道:“此事做的干净,没留活口,大理寺查不出来,自然就成了无头悬案,待时机合适时推个替罪羊出去也就罢了,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你在宫中,传递消息也要注意,凡事都交给摘星去做,切记,你身边的事,只能相信她。”
沈贵妃点了点头,精心描过的眉眼仍如少女般动人,只是她眉头紧皱,有些不安。
沈昱道:“以后行事不要如此急躁,今次你可说想念家人,让陛下召我进宫,次数多了难保陛下不会疑心,娘娘,离你的娘家远些,方可两方保全,以后若有事,可着人传你嫂子进宫,说是无聊闲话家常也好,你在孕中,陛下当是怜惜你的。”
沈贵妃应了,又叫人包了自己宫里的茶叶给他带着,才让摘星把他送出了宫。
皇宫的另一处,皇子居所,重华宫
隆德帝只有萧珙这一个留下来的儿子,是以三皇子独自一人居于重华宫。
萧珙在围猎时遭人刺杀,一刀刺在了肩膀处,并不致命,但是好歹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还是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此时刚刚醒来,虚弱地躺在床上,顾忌着伤处,暂时动弹不得。
一个衣着略有些朴素,首饰也不鲜亮的女子正在他床前,慢慢搅着手里的药碗,等着苦涩的药汤不那么烫再喂给萧珙,殿内空荡荡的,仅剩的几个宫人已被她打发了出去。
那女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容神情却憔悴疲惫,看着甚至不如年近四十的沈贵妃年轻,正是三皇子萧珙的生母常贵人。
说来也讽刺,她因不受宠而保住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人硬生生夺走,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常贵人将汤药一口一口地给萧珙喂下后将药碗轻轻放在小几上,看着萧珙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萧珙忙道:“贵人莫哭,我没事的,并未伤及要害,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常贵人道:“怎么说没事的?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叫没事?刚刚太医换药时我也看见了,那么深的一道口子,三皇子遭了大罪了。”
如今萧珙是沈贵妃的儿子,常贵人连喊他的名字都是大不敬,只能以“三皇子”相称。
她哭道:“是母亲不争气,自己不受宠,还带累了皇子,不能养在自己身边,还要受这样的苦。”
萧珙费力地抬起没受伤的手给她拭拭眼泪,虚弱道:“母亲不必自责,此番是儿子自己不小心。”
常贵人止了眼泪,看着他道:“可真是你自己不小心?沈贵妃正是有了身子的当口,你就出了事,是我心思重还是真有其事?你说,可是沈贵妃容不下你了?”
萧珙苦笑,“便是她容不下儿子,儿子也无反抗之力,我们母子二人,不过仰她鼻息罢了。”
常贵人绝望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这辈子被人如此磋磨,日子比庶人还不如。”
“母亲!母亲别说丧气话,”萧珙道:“我们在宫中挣扎多年,所求不过活命二字,母亲放心,但有一线希望,儿子绝不放弃。”
常贵人道:“三皇子记得自己的话,千万不能认命!记住了,啊。”,她手中的药也凉了些,是可以入口了。
她没用旁人,自己给萧珙喂了药,母子二人又说了些别的,外间侍女开始故意走动发出声响,常贵人就知道自己该走了,“时候不早了,我求了沈贵妃半日她才答应让我来看你片刻,我得走了,三皇子定要自己保重!”
萧珙看着她的背影道:“贵人也保重,一日三餐,莫亏待了自己。”
常贵人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视线,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来,是刀口在痛。
钟府,斜玉轩。
萧玖正在泡茶。
因在府中,他便只上了简单的妆,青丝半梳半披,簪了只白玉的簪子,又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裙,外罩了层宫中特供的龙绡,渺若云雾,恍惚间让人分不清男女,朦胧之美,引人注目。
他手法娴熟,温杯醒茶行云流水,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做起来格外好看,钟朔一边擦着百辟一边看他专注的神情,不觉就出了神。
萧玖把一个白玉杯推到他面前,幽怨道:“驸马对我还没有对这剑好。”
又开始了。
钟朔收剑归鞘,把百辟放好,抿了口茶,“在臣的心里,殿下最重要。”
“胡说,你怎么证明?你整日里抱着这剑不撒手,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钟朔犹豫为难道:“把百辟赠予殿下?”
萧玖看他舍不得的样子暗自偷笑,“我要你那剑做什么?这样吧,晚间你给我擦背,我就原谅你。”
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钟朔面不改色道:“是,殿下。”
“?!”萧玖难以置信,他难道不应该犹豫拒绝然后自己再百般强迫最后得逞吗?这接受命令的口气怎么回事?他雍穆帝姬难道不值得被拒绝吗?!
萧玖深深领悟了得来容易不珍惜的含义。
他教育钟朔道:“北宁,你可知何为欲拒还迎?”
钟朔把茶叶罐子扣上,“臣认为臣应当是知道的。”
萧玖道:“你知道为何皇帝后宫三千吗?”
“祖宗礼法?”
“不,只因他九五之尊,要什么都有,所以并不懂得珍惜已有的。”
钟朔试探道:“殿下是想告诉臣……?”大内秘辛?
萧玖严肃道:“不错,正是想告诉你,为了固宠,你应当学会欲拒还迎,让我知道得来不易,如此你才能恩宠不衰,宠冠雍穆帝姬的后院,让后世传为美谈,引旁人争相吹捧。”
钟朔给自己添了茶水,望着透亮的茶汤,“是,殿下。”,他并未提醒萧玖他的后院只有自己一个,也不认为宠冠后院这种事会传为美谈,更不想被人争相吹捧。
“那么,请循其本。”
钟朔配合拒绝道:“不,臣不愿意。”
萧玖哼笑一声,“由不得你,你若想待在本宫身边就应当学会伏低做小,讨好本宫,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明白了吗?”,为了给自己撑个面子他甚至用了“本宫”自称。
钟朔状似无可奈何,实则也是无可奈何,道:“是,臣明白了,臣晚间便去伺候殿下,但求殿下不要抛弃臣。”说完,还将茶撒了一两滴,以表示自己害怕到发抖。
萧玖满意了,恢复正常,开始说正事,“今日沈昱进了宫,与沈贵妃图谋不轨了一番,萧珙刚醒,他生母常贵人去看望了他,母子二人密谈一刻,常贵人出重华殿时眼圈儿还红着,让人看了还怪不落忍的。我这做长姐的,也是时候去看看三皇子了,明日让惜文去库房里捡两只老参带着,进宫关怀关怀三皇弟。”
钟朔道:“可要臣陪伴殿下?”
萧玖:“也好。”
钟朔想了想:“只是三皇子是否愿意陪我们做局?”
“他并无退路,沈家兄妹想皇权想得疯了,自然要为那一团肉搭桥铺路,他们绝不会放过他,萧珙虽愚笨些,可他在沈贵妃膝下这么多年,寄人篱下,不会不明白她的性情,且,三皇子萧珙,是个大孝子呢,怎舍得他母亲难过?他母家势弱,又能力平平不擅经营,放眼宫中,除了我,无人能帮他,就如溺水之人,只要递过来的是竹竿,哪管竹竿那头是谁。”
10/44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