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处不是虚幻的梦境吗?
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风凌此时一个没注意,眼前一闪,身不由己的离开了此地,两人又一次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去处。
高耸的黑塔直立在陡峭的山崖上,在他的带领下,两人一个闪身就跳到了塔顶。他寻了个地方随意的坐了下来,随即拍了拍身侧,示意身旁的白衣人也坐下。
梦里的风凌似乎要比平日里的自己洒脱肆意的多,他动作随意的邀请完同伴落座后,对身旁人的反应一点都没在意,只低下头顾着在自己的乾坤戒中翻找起东西来,并接连摸出了好几个酒坛和一套茶具来,
待到想要拿出的东西都找到后,他毫不拘束的将茶具往白衣人面前一摆,再把酒坛子往自己身侧揽了揽,笑呵呵的道,“知道你不喝酒,这次还专门给你带了茶来,怎么样,能陪我坐上一会了吧。”
白衣人闻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衣袖一翻摆弄起自己的茶具,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塔下景致一眼,开口道,“你怎么想着把剑塔搬到此处来了。”
他一手拍开酒坛封口,猛灌一口,细品了品酒液的醇香,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口答道,“此处清静些。”
白衣人看了眼远处繁华的人世城镇连成一片的飘摇灯火,时不时还有细微的嘈杂乐声传来,再看了看睁眼说瞎话的这人,默了默。
风凌见白衣人那张严肃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这幅欲言又止的无奈神情,扯起嘴角轻笑了两声,“我没说笑,搬到此处后那些人一时半会都找不着我,正好让我清静清静。”
听到这个答案后,白衣人皱紧了眉心,良久,他开口道,“不过是暂缓之计,并且尘世气浊,灵气稀薄——”
他随着白衣人的话转过头来,紧紧的盯着那人,心中燃起了一丝微弱飘摇的期盼来。
“——你的剑塔灵气太盛,剑意中的煞气也重,容易影响此处气运,与人世而言无疑是大害,还是早些搬离微妙。”
“咻——”随着白衣人不紧不慢的将话说完,那丝微弱的渴盼又藏了回去,他自嘲的无声笑了两下,又抬手喝了两口酒,感受着烈酒灼喉的热度。
这人向来最是慈悲无私,心中怀天下苍生万里河山,挂心任何一条生灵,其中也包括他,可自己倒宁愿不在其中,这般无私佛心,他倒是想在其中成为一个鲜明的特例来。他无言的又喝下了大半坛子酒,略有些出神的望着远处的人世盛景想道。
“好,待我歇息过这阵,就搬回去。”他懒懒的开口道,那无所谓的淡淡态度让白衣人再次抬眼望来,他却故意避过那沉沉的视线,只露出张侧脸看向远处。
两人一时间无言,风凌一口接一口的沉默喝酒,白衣人那处的茶也已经静静的泡过了一轮,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良久,白衣人端起一个茶盏,轻轻撇了一下茶末,突然开口道,“你带我来此,是想看什么?”
闻言,他回过神来,看了眼姿态高雅自持的同伴,手臂支在身后,半躺在塔顶上指向那处灯火通明的城镇,带着点微醺醉意道,“可看到那处了?”
白衣人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这凡世也不是日日夜里都这么热闹的,但是今儿比较特别,人皇都特地下令取消宵禁,与民同乐。”风凌吐出一句听起来分外耳熟的话,“今日是凡世的除夕,是凡世里——”
“凡世里一年将尽,除旧迎新的日子,明日就是新春了?”白衣人接上了他的话,在他微微诧异的目光里露出了一个有些恍然的微笑,似是有些感慨。
他从自己惊讶的情绪里脱离出来,脑筋微转稍稍细想,就无奈的笑了起来,向来对凡人最是悲悯慈悲,也有甚多了解感悟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日子呢,亏得自己还有那点子献宝的想法,当真是天真的不行。
待到白衣人再回过神来,回身就见他正带着浅笑看着自己,神色一顿,也慢慢的展露出一个明显的微笑来,他眼中带着喜意愉悦,沉沉的望着自己,风凌略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手,随即又掩饰般的灌了口酒。
“你带我来就是要看这的?”低低沉沉的嗓音少了平日的冷淡,染上了掩饰不去的笑意,落在耳中,引得心都微微颤动起来,“我很喜欢。”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千年难得一见的笑脸,心鼓噪不安起来,方才喝下的酒似乎全都上涌,丝丝缕缕的化作醉意冲上了头,让人变得轻飘飘的落不下来。
风凌挠了挠头,猛地翻身做起来,从身上翻找起来,摸出一本厚厚的书卷,不由分说的塞到白衣人手里,“这个放你那,我放心,也省事。我不找你要的话别还给我,实在不行就当我送你了。”
他冲动的做了这个决定,在白衣人的复杂的目光中忐忑不安着,却一点都不后悔。啧,这么好的法子现在才想到,真是失策,之前脑子都上哪去了。
眼前的一切都慢慢的变得模糊了起来,清晰的人影也渐渐的消失了,所有的灯火色彩都化作了一团,变得漆黑。他的意识越来越糊涂,一丝一缕的疼痛缓缓的透过沉沉的醉意传到脑中,直到他终于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宿醉带来的头痛猛地袭来,他嘶的痛呼了一声,立马又闭上了眼睛运起功法,在全身都游走了一遍,将未曾去除的醉意驱散,直到脑中终于恢复清明全身轻松方才再次睁开眼。
他坐起身,慢吞吞的正打算下床,一抬头熟悉的屋内陈设映入眼底,他突然顿住了,迷茫的四处看了一圈。
这是他在玄天宗居住的屋子没错,但问题是,他之前不还在凡世么,他怎么回来的?
昨晚不小心喝断了片的风少爷脑筋迟钝的运转了起来,他只记得月尘入了顿悟境界后自己加深了一遍结界,然后喝的忘我,再然后——
再然后耍起了无赖,让月尘给他揉脑袋。
风凌面无表情的抬起手,狠狠的搓了两把脸,然后埋在了掌心间。虽然他记忆就到这,但是他对自己喝醉了酒是个什么德行还是很清楚的,说不准就干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他烦恼了一会,随即有气无力的唤了声念夏进来伺候,沐浴一番换了一身衣服,神清气爽的走出内堂,猝不及防的看到了昨晚见证了自己无理取闹的月尘正坐在正厅喝茶。
察觉到有人过来了,月尘一抬眼,就看到了手脚僵硬表情不自然的风凌站在他面前,他不做声的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淡淡开口道,“风少主今日晨起时,头不疼了?”
风凌:“……”
他讪讪的干笑了两声,拘束的走到桌旁坐了下来,磕磕绊绊的替自己昨晚的失礼行为道了歉,随即习惯性的在抚过手上乾坤戒时,探出灵识扫了一圈里面情景,随即猛地卡了壳。
里面的血夜冥河卷呢?!
“在下昨日里实在太过失礼,若有他日……”正在默默的听着风凌尴尬说辞的月尘一抬头,看向不知为何突然停住的风少爷,却见他脸紧绷的严肃的看着手上的戒指,那气势紧张又严肃,甚至不自觉的泄出几丝凌厉剑意。
正在努力回想,甚至飞快的勾勒出许多阴谋诡计的风凌被喊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回神,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沓东西,随之而来的细微痛感令他反射性的扔回了桌上。
月尘:“……”
“少主找的可是这个?”僧人脾气颇好的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已经找回自己的脑子的风凌忙忙应了两声,看着桌上的血夜冥河卷有些费解,这东西怎么跑到月尘手里去的?
像是看懂了风凌的疑惑,月尘轻啜了一口茶,淡淡道,“昨夜你强塞给我的,说是放在我手里放心,这破玩意儿就当送我了。”
又被强行塞回了一段不存在的记忆,风凌有点绝望,看来自己昨晚的确断片后干了很多莫名其妙损形象的事。
“方才风少主说,若有他日如何?”一旁的和尚提醒他,重新捡起这个话茬。
破罐子破摔的风凌有气无力的答道,“如有他日,在下想请法师来岫云小住,在下可陪同法师同游九云湖与岫云禅寺。”
月尘沉吟片刻,出乎风凌的意料,竟然点点头应下了。
风凌随即来了兴致,唤来半鹤备好早膳,邀请月尘一同用膳,打算在用膳期间,偷偷摸摸的将来岫云的时间敲定,越早越好,最好就是离开这里了就跟他回去!
然而饭后来的半鹤递上来的一份请柬打破了这个计划。
千林派的端明宗主要办大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要进入第二个案子啦~两天的感情戏现在又要回到剧情了2333
大家新年快乐啊,希望都想我们风心机和月冷淡一样有情人共度~
第25章 千林事(一)
若要说这寿宴的邀请来的突然,其实也不尽然。
事实上,就在两个月前,千林派就已经将消息传出,并挂在风影阁发了普讯上告知全中陆,各派多多少少也都收到了请柬,然而这个月来发生的大事太多,让众人几乎都忘了这件事。
如今常升惨死,宣武阁再遭盗窃,高阶功法被人在全宗眼皮底下偷走,人心惶惶,可谓是多事之秋,而千林派此时再大办喜宴,虽也通情理,却也未必古怪了些。
更微妙的是,那位端宗主可向来与常阁主关系匪浅,往来甚密啊。
在微不可查的摇动中,风凌百无聊赖的将头抵在车窗上,眼睑低垂,百无聊赖的想着,并暗暗的试图揣摩这个匪夷所思的作为,最后自行补全了一大堆明枪暗箭的阴谋诡计来,毫无有意义的进展,于是便放弃了这个费神的行为,准备到了地方后再细细观察。
风凌在三日内,又一次坐上了这辆马车,懒懒的靠在车壁上打盹。车中人员也无甚大变化,只是多了一个眼神警惕动作拘束的月净法师而已。
岫云烟雨之行被着突如其来的寿宴给拦住了,风凌只得默默的将此事搁置,只待更合适的时候再提起,总之便是不能叫月尘法师放他鸽子便是。
想到这,他翻过了身,调整到余光可以看到月尘的位置,换了舒服的姿势靠着,随即正大光明的观赏起月尘闭眼静坐冥思的样子。
当真是观赏,面容冷俊深邃的僧人眼睫低垂,细细密密的覆在眼上,他腰板直挺,手中捏着一串光滑的念珠,缓缓的掐动着,桌案上的暖黄灯光温柔的落在他身上,像是细细的撒下了一层金粉,一身的冰冷气质也缓和了下来,透出一股虚幻的暖意来。
看的有些入迷的风凌突然听到一声很明显的吸气声,他目光一动,就迅速的移到了声音的主人,月尘法师身上。
小和尚此时正瞪大了眼睛,震惊又有些气鼓鼓的瞪着风凌,他方才不经意的发现了这个登徒子正在偷窥他的大师兄,怒气瞬间暴涨,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顿住了,一口气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分外难受。
虽然他还是对风家大少爷十分厌恶,但是师兄明显不是这样觉得的,就单说从多年前开始,虽然不明显,但是大师兄显然对这位纨绔有着非同一般的特殊优待,就连速来严肃坚守的原则都可以稍稍的为这位的任性让步。
尽管月尘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向来粗线条的月净却因为较为亲近他,明显的感受到了他情绪上的起伏和让步。
是以,月净意识到,师兄可能不大乐意看到自己总是有事没事都去挑这个大少爷的刺,而且他们此次也是麻烦了风凌,才免去劳顿之苦,可以安逸舒适的前往千林派的。他憋屈的瘪了瘪嘴,无声的狠狠瞪了风凌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随即便打算收回视线。
却未曾想,风凌在看到小和尚那个他自认凶狠的眼神后,左眉高高挑起,随即他又挪了挪身子,正正的对着月尘的发现,挪开视线直直的落在月尘身上,光明正大的一寸一寸描摹起来。
“你——!”月净见他非但没有受到警告,反而变本加厉的放任自己肆意失礼的行为,气急出声。
“月净。”
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小和尚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正在目光交锋的两人同时将视线移了过去。只见月尘缓缓睁开眼,目中神色淡漠又澄净,他制止了师弟后没再说什么,随即又转过眼来看向一旁正面向着他的风凌。
因为争一时意气,偷窥被抓包的风凌尴尬的笑了两声,不自在的转了转眼珠,随即灵光一闪想到了办法转移话题。他回过身,一手拉开了轻掩上的车窗,凌冽的冰雪气息瞬间冲了进来,冲淡了车中沉郁的香气,令人头脑都为之一凛。
他们已经进入了北地,连绵不绝的山势上遍布高大的松林,积雪皑皑的沉积在树枝上,层层叠叠的延绵出一个冰雪森林来,晶莹剔透又寒意凛然。
初春的气息还未能吹拂到这里,北风卷携着风雪呼啸着从飞驰的马车旁经过,却被刻下的符文形成的阵法牢牢的挡在车外,当真是个适合怀抱着手炉喝茶饮酒的天气。
“已入北地了,向来不久就能抵达千林。”风凌笑眯眯的转回头,向着月尘道。
似是被冰雪带来的寒气取悦了,月尘脸上的神情舒缓了许多,看向风凌的目光深处带了点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风少主,多心了。”
被察觉到了心思的风凌一噎,随即拿起手边的一盏茶举起,遮住脸,垂下目光似是专注的喝起了茶,车中的气氛又恢复了原本沉静的样子。
此时,千林洞天,一个偏远静僻的破旧院落中。
“此时事态尚且不明,为何要这样做!”一个有些沧桑的声音带着些许急躁问道。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就听得一声轻笑声,“就是因为如此,才要站出来,不然暗处的危险怎么会站出来。”声音的主人不紧不慢道。
先前发问的人焦躁不安的来回踱了踱步,沉沉的叹了口气,“究竟是……大哥,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呵,报应?”另一个声音突然冷哼一声,语气也变得冷硬轻蔑起来,“若当真是报应,我们三百年前就该死在凌惊澜的剑下了!可如今,活下来的是谁?这报应三百年前不来,五十年前不来,反倒是今日就这么突然的来了?”
默默的听着大哥的话,那人也觉得十分有礼,他沉思片刻,斟酌着小心翼翼道,“那难道是……是那家人做出来的?”
他口中的大哥沉吟片刻,又恢复了那淡淡的口气道,“不好说,不过这么些年了,以我们的本事都没有寻到,可能性不大,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且放下心,若到危急时刻我必然保下你了,如今状况不明,只怕是危局啊。”
15/38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