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妈妈心里信了大半,只是这钱着实有点吓人,路远之的实力不用她怀疑,早在一开始那木仓、那车就已经把她给震坏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怎么远之找你一起做生意呢?这么好赚钱的事情,他干嘛不一人做了?”
时妈妈人老实也善良,但是家里生意的事情,可是半点没跟人透露过真实情况的。一来,她怕别人知道他们家有钱了来借钱,现在的钱都是要拿来救命的,可真不能借出去;二来,那就是怕有人跟他们家抢生意。
他们这摊子小,但也要本钱,三轮车、煤气、食材都是要钱的,一开始可不得扔几百吗?这生意不像腌萝卜,腌萝卜的成本只有那么一点,就算赔了也没事,几乎算是没有任何门槛的。所以跟风的人特别说。
可这小摊不一样,一下几百的投入劝退了一大部分人。可要是知道了一个月能赚好几百甚至上千块的话,那都得疯,别说几百的投入了,几千的投入也干啊。
时妈妈是老实,但老实也不代表没脑子。反正这挣多少钱的事情,就他们一家四口知道,对外没哭穷已经是有所收敛的了。
换位思考一下,几个月就能挣几万的事情,有那个傻子会自己不干带着别人一起呢?
“我出点子出力气,远之出钱出渠道。”时尉故意用一副高傲的神情说道,“我是少不了的,一个人是能赚钱,但两个人显然赚钱更快啊。你想想你和爸,两个人一起比一个人赚得多了吧?还有啊,能不能赚到大钱,还是得看脑子的。你儿子我别的本事没有,全剩点子了。”
时妈妈顺着时尉的话想着,再想到家里现在的生意,也都是听了时尉的话才赚了钱的,疑虑顿时就消失了个干净。
做父母的,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厉害的,要是时尉谦虚的话,时妈妈心里可能还打个转,但是钱摆在这里,时尉又把话说得这么满,时妈妈的自信心也瞬间膨胀了起来。
“厉害厉害,你啊,最厉害了。”时妈妈没了担忧,脸上满是笑,抱着钱都舍不得放手了。
时尉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在时妈妈这边过关了。
“对了,你记得好好谢谢人远之,你的点子虽然也厉害,但没人远之你也干不成这事,记得好好跟人家道谢知道吗?”
“知道了,晚上我就带他下馆子好好感谢他一下。”
“那还是别了。”时妈妈连忙说道,“下馆子那多浪费啊,你把他喊家里来,我去多买些肉,有那下馆子点青菜的钱都够我给做一盘肉了,你现在手里虽然有钱了,但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
时妈妈连忙去摸时尉的口袋:“你那还有多少钱,都给我,妈帮你保管着。”
听到这熟悉的话,时尉一愣,然后口袋里的钱就被全部摸走了。
时妈妈从时尉这里摸出钱,脸色一下就变了:“你怎么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不怕丢啊!”
这会儿的小透特别多,时妈妈带着钱一路坐车过来的时候,那是做了好几处伪装的,钱用布包着,塞进铁盒子里,弄上小锁锁好,然后又包着布放进袋子里,再把袋子绑好放到大包里中间的位置,时妈妈就这样包着包抱了一路,时不时借着翻东西的时候偷偷确认一下塑料袋还在不在,是一秒都不敢离手的,上厕所还得抱好了。怕有人抢,她还特意把包放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一路上看谁都像小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不给自己一点存在感。
时尉口袋里的钱是准备下去买桌子凳子的,带了差不多有十多张大团结,还有一些零钱。
时妈妈拿了一毛钱给时尉:“有这钱就够了,带多少花多少就是,你是生怕不偷你钱是吧?心这么大,指不定之前丢过多少次钱了。”
时妈妈说着就露出肉疼的表情来。
时妈妈一念叨,就是念叨好久,然后把时尉收刮了个干净。
收刮完后,时妈妈乐滋滋地抱着那块大砖头,正数着钱呢,就突然问:“对了,旁边这些屋住的人呢?我今天早上都想借碗都没见着人。”
“这里都没人,房子是我买下的,原本住着的几家前些天就搬走了。”时尉还在那里伤神,到不是可惜被收刮走的那点钱,而是为自己只有一毛零花钱的现实哭泣。
手里都有两万多了,就给儿子一毛钱,能再抠一点吗?
“哦,搬走了啊。”时妈妈说完才反应过来时尉刚才说了什么,数钱的手都不动了。
“啥?什么叫你买下的?”
时尉显摆地说道:“这个屋子,还有那、那、那,都是我的了,还有那院子,也是我的。你儿子的!”
时妈妈已经傻了,不过很快又抱住了自己身边的这块大砖头,双眼死死地盯着时尉:“你买下来的?”
“嗯。”时尉点点头,然后说,“我准备开个店,你和我爸一起搬过来吧,怎么样?”
说实在,时妈妈确实心动了。
时爸时妈和时纺,现在租的房子并不大,本来就是为了省钱才租的便宜房子,还得放一堆食材,除了两张床还有点样子外,家里小得转身都困难。
村里虽然也有房子,但屋顶没有了,墙也少了一面,屋子慢慢地慢慢地就斜了一半,要么修要么推了重盖,不然就没法住人。
但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就那句话,舍不得钱。
大概是几千年的苦难经历下来,华国人的土地思想都很重,不管怎么样,对地对房子的执念很重,房子的诱惑是毫无疑问的。
但心动过后,时妈妈立刻就冷静下来了。
燕京虽然好,但却不适合她住。
其他都不考虑,单说一个,语言怎么办?时妈妈不会说普通话,一口北方人谁也听不懂的方言,就已经宣布她没有社交了。
更别说还有其他麻烦的一大堆。
“算了,我和你爸先忙活着摊上的事情吧。”
时妈妈不愿意,时尉也没有强求。虽然他想让时爸时妈过来,好可以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照看他们,但这样做的同时也容易伤害到他们。
“你就回去买套房子吧。”时尉又说道。
时妈妈摇头摇得更厉害了:“我和你爸摆摊才多久啊?现在要是就买房子,那别人不都知道咱家赚到大钱了?几个月一套房子,以后镇上隔壁邻居要怎么说?”
人的嫉妒心是很恐怖的,本来大家都是挣扎在贫困线上讨口饭吃的,结果你不声不响就抛下组织一举跨过温饱线到小康了,那可不是祝福了,闲话能把人说死。
家里也别想安生了,今天这个来借钱,明天那个来讨经验,总归就是个麻烦。而且时家在镇上又没有亲戚好友,也没有什么情分,就等着被孤立吧。
“那租房子行吧,也不用租个多好的,起码得三室一厅吧,给我留间卧室,纺纺也大了,得给她一个私密的空间,你和爸再一个房间,这样正好。然后再租个店铺,不干小摊子了,把场地固定下来,减去了东跑西跑的时间,也让顾客固定下来,还能多赚点钱。”
时妈妈明显有些不愿意,但是前面来燕京、买房子的提议都被她拒绝了,第三次拒绝的话一下还真不好说出口。
而且如果生活能过得好一点,谁不乐意呢?
时尉见时妈妈的表情已经有所松动了,便又给她算了一笔账。
小摊变店铺,成本虽然变大了,但客户能固定下来,价格能往上浮动一点,人也能轻松一些。
时妈妈不怕累,但照着时尉给她算的钱,如果能把店开起来的话,那利润也上来了。
只是,租店铺、装修、买设备的这些成本让她有些舍不得。
开店的话,桌椅、锅碗瓢盆都少不了,照时尉说的,还得买冰柜,那这花销一下就大了上去了。
“妈,我知道你省,可钱不是省出来的。你和爸之前担心时纺的医药费,可现在我们也不缺这医药费了呀。就当今年纺纺的检查费、药费得花上两万,那还四千呢!租房开店成本高是高,但怎么着两千顶天了是吧?”
时妈妈打断道:“要是不买冰柜,一千都不用呢!”
“那你还犹豫什么?”时尉立刻反问。
时妈妈嗫嚅着:“那四千里还有你爸借的八百呢,回家得给人还回去。”
“那就三千,再留两百以给你存银行卡里收利息,这够了吧?”时尉继续劝,“三千拿两千出来搏一搏,你看哈,现在你和我爸一天大概有五十块钱挣吧?”
时妈妈一脸骄傲:“比五十多呢!”
“那就当五十,一天五十,两千也就是四十天的事情,四十天你都赌不起啊。”时尉说道,“这店要是赔了也就赔了那么点房租,你那桌子椅子锅碗瓢盆冰箱大不了就便宜点卖出去嘛!可要是挣了钱,那就不是一天一百两百了。你想想,小摊都这么赚钱,那开店得多赚钱?”
事实上,小摊子的成本低流动性高客户群多,赚的钱一点不比开店少,但是小摊子累啊。而且现在开店的人那么少,也就是国营饭店一家独大,服务态度还那么差,只要味道不是特别差,就不怕没人来吃。
时妈妈彻底沦陷了,只是时爸爸不在这里,她一个人不好做决定:“那、那我回去跟你爸商量商量。”
说是这么说,但时爸那人要比时妈妈好搞定多了,只要让时纺拿着“开店比小摊子有面子多了”这个磨他就可以了。
男人嘛,都爱面子,现在手上不缺钱,前景又是一片大好,只要不是真窝囊废,是个男人都会尝试一下。
时爸穷怕了,时妈压力大归大,但家里的担子主要还是时爸爸扛,他比谁都不想过那种不为下顿是吃野菜还是也草担忧的日子。
时尉的最终目的达到了,松了一口气起来就要准备走:“妈,那我先出门了,钱你放好。”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我还用得这你提点吗?”时妈妈几十年藏钱的经验不是吹的,时尉刚出门,她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好位置。
之前还要担心是会不会被邻居看到,现在知道这屋子是时尉买下的就他们几个人住后,她就放了大半的心。
“怎么样?把人忽悠好了?”路远之和时纺在外面玩着球,见时尉促狭的调笑道。
时尉刚想对“忽悠”这个词表示不满,但一想,自己可不就是忽悠吗?
只是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还是贫一下:“错!这叫战术性侧重。”
第97章
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是有了钱,绝大部分的事情都好办了起来。
时妈妈手里有两块大砖头给她撑腰,被生活压得下垂的眼角和皱纹都好似光亮了一圈,肤色也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一些。
时妈妈对燕京不熟,医院很多事都不懂,加上她又听不懂也不会说普通话,还是得时尉带着他们去。
时尉请了假,拉着两人挤着人群在各个科室转来转去。
时纺低着头,用脚尖跟水泥地交上来劲儿,声音细细弱弱的喊:“哥。”
时妈妈上厕所去了,时尉就带着时纺蹲在ct室外的角落里等着护士叫号。
“怎么了?”时尉拿着化验单子,一张张地翻着一张张地看着,头也没抬。
时纺沉默了一下,时尉也没当一回事,心思都放在新出来的单子上了。
“我想回家了。”
“饿了吗?再等等,把这个做完了,我们就回去吃饭。”
“……”时纺咬着下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似的说,“哥,我不治了,我想回 的家。”
时尉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像鹰似的盯住了她。
时纺像是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推了一步,差点没站稳。
时尉反应过来了,连忙起身去拉住她。
“怎么样?脚没崴到吧?”
“呜……”时纺拉着时尉的袖子,本就没什么血色的指尖几乎要成了透明色,泛着一些不健康的黄。
“哥,我想回家了。”
时纺只是哭,她哭不像别的孩子,时纺很闹腾,性格很泼辣,但是她哭从来不嚎,只是跟只不能发声的小狗似的呜呜咽咽地哭。
“回去了回去了,把病看完了,咱们就回家,好不好?”时尉心里也有些慌,但他不会怎么安慰人,只是搂着时纺不知所措地给她擦眼泪。
时纺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哭。
“怎么了这是?”正当时尉手足无措的时候,路远之的声音突然出现,时尉顺着声音看过去,跟看到了救星似的。
“我、我刚才不小心把她吓哭了。”时尉拉着自己的头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待时纺,他总是没办法的。现在哪怕是医院失火了,时尉可能都要比现在要来得冷静,能够采取应对的措施。但是像时尉这样哭了,他就没有办法了。
路远之也不会哄孩子,但瞧着低着脑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挂的时纺,他也瞧着心酸,没办法放着不管。
“纺纺啊,别哭了,哥哥带你去买糖吃,好不好?”路远之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真哄小孩的话。
时纺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在时尉面前她还能哭得肆无忌惮一些,但路远之既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十分亲密到能在他面前这么狼狈任性的大哥哥,于是她憋红了脸想要把哭泣的样子给止住。
但是眼泪这种东西跟水龙头似的,收不回去。而且不止是收不回去,想哭的欲望也是很难收回去的。
时纺松开了死攥着时尉的手,两只手一起在脸上将眼泪乱抹掉,但是她越是擦越是哭得厉害。大庭广众下被人围观哭泣的羞耻和怎么也停不下来的着急在心里交织着,急得满脸满脖子通红,一抽一抽得都要憋过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时妈妈眼尖,老远就瞧见这里有骚动了,甩着手急急跑过来,搂住时纺就拍她,“不哭不哭,不着急不着急啊!”
“怎么了?是不是哥哥有招你了?咱不生气了,妈帮你打他!”说着,时妈妈就挥着手往时尉的身上啪啪拍了好几下,“走走走,赶紧给我走远一点,别在这里招人烦。”
时尉脸上的着急逐渐被无奈代替:“好了好了,我走了,是我不好,纺纺不哭了哈,哥哥马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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