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武阳一声“荐儿”,我猛地回过头来,发现武荐面前有一个小孩,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正好刺入了武荐的腹部,鲜血四溅。
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也曾有谁拿着一把剑刺进了我的心脏。
在武荐替我扛了一刀之后,我竟然没出息的晕了过去。那个小孩就是小乞丐,他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再忘记他了。
醒过来后,我直奔武荐的房间,他还没有醒,武阳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那个小乞丐被捆住了手脚躺在地上。
“武荐怎么样了?”我问。
“情况不大好,医生说以后可能不能……不能人道。”
武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话说完。
武荐可真是傻,就算他替我挨了一刀,我也不会因为感激而留下。
我走到小乞丐的面前,平静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都出了这种事,我发现我居然恨不起来,但也没有好感,本来还是有些怜悯他的,不过现在连那一丝丝的怜悯也消失不见。
一个人可以穷,可以出身卑微,可以可怜,但是如果把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发泄在陌生人身上,他就不值得同情,没有人该为他的可怜买单。
小乞丐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做的事情不对,气势汹汹道:“我想杀就杀!管你什么事!”
此刻,我忽然觉得语言是一件多么无力的解释,于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打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声,声音清脆无比。
余光里,武阳扭头看了我一眼,如果是往常,他一定会阻止我,但是现在武荐依旧昏迷不醒。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应该对好心救你的人下杀手。”
“啪!”又一巴掌下去,我已经控制不住满腔的愤怒。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杀心太重。”
“啪!”第三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你的父母打的,你迷失了生而为人的方向。”
三巴掌下去,小乞丐的脸已经红肿不堪,他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滑落,嘴里说着肮脏的话语,大抵就是诅咒我不得好死之类的。
我别过脸,走到武荐的床边,他的腹部被绷带缠了好几圈,连被子都盖不了。
我抬起右手,覆在他的伤口上方,一阵蓝光闪过,没一会儿就消失了。
武阳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你刚刚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秘密,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有点头晕,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治疗伤口的,那天我和才子在官道上赶路,一只老虎忽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窜出来,疯了一样往我身上扑。
还好我用胳膊挡着,要不然它就咬到我脖子了。
最后还是那个斗笠男忽然出现,赶走了老虎。
“这老虎快要成精了,有些兴奋,所以才会攻击你。”
斗笠男对我解释道,说完就一个飞身离开了,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不过我的胳膊受伤有点严重,印象中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受伤,我试图用左手撕去和皮肉粘在一起的衣服,忽然手心发出一阵蓝色光芒,片刻之间,我的右臂恢复如初,要不是衣服上还有两个洞,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既然是秘密,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武阳沉声说道。
我才不管他会不会告诉谁,既然已经暴露了,我就不怕会有人来觊觎,打不过就跑,我相信还是没人能追的上我的,毕竟我还有杀手锏。
离开之前,我又看了那小乞丐一眼,不知道他会不会悔改,不过我们大概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收拾好东西,我直接离开了客栈,没有雇车夫,依旧是一人一狗,踏上了往北的路。
“才子,你看这星星多亮,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因为白天睡得太久,晚上我也不太困,就和才子沿着官道连夜走着。
才子欢快的摇着尾巴在我前面探路,有时候看到路上的青蛙还会汪汪叫,傻得可爱。
忽然,前面出现一大片亮闪闪的小黄点,走近一看,原来是萤火虫,它们似乎在和天上的星星争辉,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没有停留太久,我和才子又继续往前走,星辰一路跟随,月亮偷偷藏在云朵后面,宛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
一路走走歇歇,饿了就吃一口包袱里的大饼,不过这饼子大半都给才子吃了,我发现与饼子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吃草。
印象中好像有个声音对我说:“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你要多吃点。”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这么欺骗年幼无知的我,不过吃多了草还真成了习惯,戒不掉了。
才子见到我一直吃草,也好奇的尝了尝,结果苦着一张狗脸,眼神里充满了嫌弃。
这条路未免有些太长了,还好我买的饼子足够多,第四天傍晚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还伴随着电闪雷鸣。
虽然带的有伞,但是这种狂风骤雨的天气,打伞和没打也没什么区别,与其毁掉唯一的一把伞,还不如淋点雨算了。
我和才子冒着大雨狂奔,很快成了两只落汤鸡,也不知道距离城镇还有多远,忽然,不远处有一个发光的东西闯进我的视线,似乎是一个房子,里面应该有人。
我脚步一拐,向那栋房子跑去,才子跟在我身后,小短腿拼命地摆动,尾巴也甩不起来了。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栋……破房子面前,之所以说它破,是因为它连门都没有,窗户也烂的不成样子,不过屋顶还好不漏雨,这算是唯一值得庆祝的了。
我踏进门里,看到一个身着棕色长袍的年轻和尚盘着腿坐在地上,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
我放轻了脚步,怕惊扰到他,毕竟是人家先来的。
我和才子在门边的空地上坐下,我把外衫脱了,它已经湿透了,穿在身上怪难受的。
才子跑到距离我较远的地方,甩干了身上的水,又跑到我面前蹲下,有时候我觉得才子还挺有灵性的,比如这点就很乖。
“施主可是要往北边去?”不知道这和尚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的,竟然悄无声息,吓了我一跳。
“大师怎么知道?”难道这和尚有神通不成,我心下怀疑。
“这对我来说不难知道。”那和尚故作神秘道。
“那大师要去往哪里?”看来他不打算告诉我原因了,我也就随口问他一下。
“去往西边。”
“西边?”这是要学唐僧西天取经不成?
“我夜观天象,发现如果施主往西,会遇到有缘人。”
“有缘人?”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了结还是掩埋,就看施主自己的选择了。”
“还望大师明示。”我实在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了结什么?掩埋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一切看施主的造化了。”这和尚双手合十,对我点了下头,然后又变成我刚来时的那副打坐模样。
剩我一个人在那里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既然他说西边有我的有缘人,那我干脆就跟着他一起去看看好了,反正也不碍事,如果什么都没有,我再去北边也好。
打定主意之后,我就想开了,管他什么意思,还是睡觉要紧。
*
竹林内,两个身影在羊肠小道中穿过,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只黄毛狗欢快的追着一只漂亮的彩色蝴蝶,那蝴蝶就像是故意逗着才子玩一样,时上时下,一会儿给他希望,一会儿又让他失望。
我随手摘了一片竹叶,噙在嘴里,这叶子还挺新鲜,不知不觉我就把它吞下了肚子。
“你怎么吃竹叶?”和尚问我。
“不小心就吃掉了。”
“我看前面应该有人家,你要是饿了,一会去化些斋饭来吃吧。”
“我有钱。”我指了指自己的钱袋子。
“那也可以。”和尚点点头。
中午在路边休息了半个时辰,我们又接着赶路。
“你为什么不骑马?”
唐僧去西天取经还有个白龙马呢,这和尚难道是打算靠双腿跋山涉水吗?
“双脚赶路,踏实。”
“就你一个人吗?”
“一人足以。”
“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学唐僧去西天取经。”
“心中执念太深,有些事情,不去尝试一下,会后悔。”
“你都出家了,还有什么执念会困扰你?”
“困扰人的东西,千千万万,即使是得道高僧,也不能完全不受它的影响。”
“那你出家还有什么用,岂不是还是摆脱不了世俗的烦恼?”
“非也,你若真想知道有没有用,不妨亲自出家一回,就知道其中滋味了。”和尚笑着说。
我才不要出家呢,佛门规矩那么多,我才不会这么想不开呢。
途中我们经过了一个村子,买了些补给,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又开始赶路。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和尚说。
“什么梦?”
“我梦到我飞升了。”
噗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死就死吧,还说的这么好听,就跟真的成仙了一样,而且他这么年轻,那么多老和尚都没飞升呢,他是做了多少功德才能够达到飞升的标准啊。
“假的。”我说。
“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一本正经道。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自杀还是他杀?”我问。
“……”
*** ***
这一天,和尚居然没有一大早就叫我起床赶路,真是稀奇。
昨天晚上我们在荒郊野外遇到一个废弃的茅草屋,晚上在这里住了一宿。
我走出屋子,看到和尚正在地上忙活。
和尚有一个箱子,每天都背在身上,休息的时候就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看,我看过,但是看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就放弃了。
他的箱子里放了二十多本书,还挺重的,但他每天都背着走路。
现在外面阳光明媚,只见他在地上先铺了一层树枝和干草,然后把箱子里的书都掏出来,摊开放在上面。
“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晒什么书?”
“今天是晒经日。”
“我来帮你。”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大师客气了。”
把书晒了,和尚也没有书看了,只能在屋里打坐,我静不下心来,就和才子在房子四周闲逛,四周有许多蜻蜓,才子就喜欢追着这些小东西玩。
不远处有一个小水塘,里面的水还算清澈,靠岸的地方还有好多小蝌蚪,黑压压一片,摸着滑溜溜的。
我在逗小蝌蚪玩,忽然“咚”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落水了,那东西是从对面的小坡上跳下来的,入水后,在水面上惊起一道道涟漪。
我还在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忽然看到才子的头从水里伸出来,它四肢不断的扑腾,好像是不会游泳,真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这池塘的水我也不清楚有多深,不敢贸然下去,我在附近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一根长树枝,我站在岸边,把树枝伸向才子,呼唤着它的名字,希望它能明白我的意思。
不过这树枝有些短,距离才子还有一米多的距离,而且才子的身影在水里瞎扑腾,距离树枝越来越远。
我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才子这条傻狗慢慢沉入水底,在才子扑腾的水面上空,停留着几只绿蜻蜓,它们刚刚还在一起玩,它们知道才子死了吗?
我一直等着,终于等到才子的尸体浮出水面,我不停的往水里扔石头,引得水面波动,终于把才子的尸体捞了上来。
“你说你是不是傻。”
我用树枝戳了戳才子的肚子,在旁边挖了一个坑,把才子的尸体放在了里面。
我忽然发现似乎跟着我的人或者狗都非常的不幸,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我忽然想起那个偷狗被抓的曹公教,他应该不是真的把那条狗吃了,如果是他遇到了才子的话,也许才子就不会跟着我一路奔波了,也许才子还能好好的活着。
没心情继续玩了,我回到茅屋前,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吹起地上的经书,可能是书线松动了,厚厚的一本书竟然被吹散了,白纸满天飞舞,哗哗作响,这可遭了。
“大师,快出来,你的经书都被大风吹跑了!”
我一边大喊,一边去收拾剩下的经书,这狂风打在脸上还挺疼的。
我看了一下,大概被吹走了三四本,看来这个和尚经常翻阅这些经书,要不然怎么会把绑书的线都翻烂掉。
我刚刚那一声足够大,可是却迟迟不见那和尚出来,他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我提着已经收好的箱子进了屋,被风吹走的那些,我也没办法一个人捡回来,只能等风消停了再捡。
“好你个和尚,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帮你收书,你却悠闲地坐在这里!”
我愤愤地把书箱子扔在地上,却见这和尚还是一言不发,就像是……
第14章 有缘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树枝上,落在鸟窝里,落在树下静静站立的少女头上。
少女仿佛没有察觉,或者说,她是故意站在那里,让白雪把她覆盖。
少女名叫曹安,非常粗犷而且男性化的一个名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当着女孩子的面,我还是做不出来这么失礼的事情的。
曹安今年十六岁,三月出生,不寒不暖的天气,却遇到了最厉害的瘟疫,留在村子里的人一个月之内全部死绝,只剩下曹安和她唯一的母亲,她的母亲拼了命的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是她自己却没有躲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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