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上次来这里,英格兰湖区明亮婉转,他和傅远山每个清晨都会绕湖跑一大圈,累得不行再去吃早饭。有天下午去钓鱼,还被管理人员罚了钱。
他把磁石拿出来,看着那乌黑净亮的光泽,说:“远山......你干嘛呢,我有点想你......”
第二天,他按照地图去了此处一个磁力聚集点。
那是市中心的一条步行街,下了车,他就开始沿街行走。许冰白说,如果转移地点找对了的话,再加上时空和磁场的交错,那个人就会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在手持他身体磁石的那个人面前。
肖贝一直期待着转过一个街角,傅远山就会出现。
他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走到日薄西山,也没发生奇迹。看到街尾有家饭店,他进去点了点儿东西吃。
期间许冰白打来电话。
“喂,肖贝,你们那里天黑了吧。”
“嗯,快黑了,我在吃饭呢。”
他听见许冰白笑了一下,说:“我正饿着呢,你在吃什么?”
肖贝低头看了看,“米饭,猪排。”
“嗯,听着不错,多吃点,”他又问:“你那里天气好吗?”
肖贝边吃边跟他闲聊着,“好,有点晒。”
“你可以买一顶帽子戴,那边比这里还好些,我出门都要撑伞了。”
肖贝一笑,许冰白实在是个挺精致的男人。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许冰白终于说:“今天磁石也是没有反应?”
“嗯,”肖贝说:“不过这才是第一天。”
“对啊,”许冰白笑道:“这只是第一天,你再多试几条街。就算都不行也不要灰心,太正常了,没几个能这么早就找到转移地点的,都要把地方试验过很多次,才找到的。”
“嗯,”肖贝由衷笑道:“冰白,谢谢你。”
“没什么,肖贝,”许冰白的声音总是有种平静人心的力量,“傅哥在那边也一定正和你一起在努力,你可别灰心啊。”
“嗯,不会的。”
一周多过去,许冰白送他去了下一个地方,瑞士。
苏黎世湖上的天鹅依然在水面上安静优雅的卧着,三三两两点缀着这片美丽的湖水。
傅远山很喜欢这东西,它们跟自己的配偶额头相抵的时候,脖颈弯曲的弧度是一个心形,直白的浪漫。
肖贝此时手里拿了一瓶酒,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另一手就是那个仿佛死了一样的磁石。
看着对岸酒店亮起的黄色的灯光,他把石头放下,把酒摆到它前面,他有点醉了,说:“王八蛋,你干了这瓶酒,我今天就原谅你。”
石头没动。
他大大地“切”了一声,“真没用。”说着把酒瓶子打翻了,“一点儿也不好喝......”然后在长椅上蜷缩着躺了下来。
夏日湖边的风轻柔地抚过脸庞,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远山......”
下一站他们去了落基山脉。
这里是他们旅行中磁石反应最强烈的一站,肖贝对这个地方抱了很大希望。
他入住了上次他们来时的那家公寓,一把东西放下,肖贝就迫不及待地坐车去了班夫国家公园。
他在公园里拿出磁石,那磁石居然极短暂地闪了一下,虽只是瞬间,但这也是这近两个月里从未发生过的事,肖贝心脏都要漏跳了一拍。
但过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其他反应,肖贝向四周看看,一片山林和面前的湖,一堆的游客,他看不见傅远山,他走到那边去找了找。
全都是清一色的白人,偶尔有几个亚洲人,但也不是他,肖贝甚至想喊他出来。
最后,他打电话问许冰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磁石会闪,闪了以后为什么又没动静了,傅远山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许冰白说,很可能是两边确实产生了共振,但是磁力还远不够,所以只是极短暂地发射了一下磁力。但这也能证明这个地方还是有很大希望的,他让肖贝在这里多停留几天。
肖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被许冰白的话极大鼓舞了,一连几天战斗力十足,每天天不亮就拿着磁石往公园里跑,比在湖边开嗓的大爷到的都早。
但无论他怎么试,那磁石再也没出现过上次的情况,他不死心,租车沿着落基山脉全走了一遍。最后来到了半年前发生奇迹的巫药湖。
此时正值夏日,湖水暴涨,巨大的湖泊静卧在落基山脉明媚动人的阳光下,炫目美丽。
肖贝突然有些不敢把磁石拿出来,他害怕,这次若是磁石再毫无反应,那他们胜算最大的一个地点也算是失败了。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了磁石。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吖!鼠你健康,鼠你有钱,鼠你最美!!大家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啊,健健康康!!今天二更哈~
☆、第 52 章
磁石在他手中,在阳光下有些反光,却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变化。
肖贝等了很久,也不见它有动静。
他索性坐到地上,手里拿着磁石,开始等它的反应。
等巫药湖最后一波游客都走光了以后,他拍拍裤子站起来,也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吃饭,跟许冰白打电话,回公寓,他一直很平静。有点失望和伤心,但问题不大。
傅远山跟他讲,他每次遇上挫折或是失败,都会吃一顿大餐来犒劳自己,失败是一件不美好的事,但它比成功更可贵,毕竟你不可能一直失败,失败不会一直陪伴着你,如果你不中途放弃,那失败的尽头就一定是成功。
肖贝在外面点了两份米饭,两份甜点。
服务员问他:“先生,您能吃完吗?”
“我一份,还有我爱人的。”
“哦,好的。”服务员露出礼貌的笑容,拿着菜单离开了。
那天晚上他把两份饭全吃完了,回去就吐了。
吐得天昏地暗,胆汁儿都一股股地往上涌。
吐完,他一抹嘴,回床上躺着了。
磁石在枕边放着,他拿起来,端详着。
石头已经被他看烂了,每一道棱角,每一条纹路,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路线,脑海里一条一条理着思路。
目前的进度基本是按照计划进行的,没有多出来太多天,唯一有些计划外的就是落基山脉磁石的异象,导致他多停留了一周。
落基山脉是第四个地点,他再停留三天,若磁石还是没有反应,他就去下一个。
他刚刚吃了两片药,等着困意来袭,他把石头放下,却看到了那本在下面压着的书,那本每天晚上傅远山给他读的金字塔。
他拿起来,书很厚重,当时买了全套的,这是第三本。他打开,里面还有傅远山折住的页数。
他出来后一直带着这本书,却从来没翻看过。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感兴趣的,到底是这本书,还是曾经无数个傅远山给他读书的夜晚。
他翻到折角的那页,从第一行慢慢读了起来。
接下来,他们去了四站,除了在伊拉克磁石又像上次似的闪了一下,别的什么都没变化。
肖贝在布拉格广场找了个算命的给算了一下,那在本地称为占卜师、大巫,说得神乎其神。
肖贝一脸不屑,坐到对面,随时等着他要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就代替城管教训教训他,虽然他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城管,管不管这个。
那把脸用黑布蒙起来的老者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一会儿肖贝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念咒语,他是在和自己说捷克语。
这下麻烦了,他没想起来这种街边的本地老人一般不会说英语,他叹了口气,起身就想走。
大巫一把拽住他,说:“money,money!”
肖贝挥开他,又重新坐下,“那你就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来桃花。”
大巫也不知听懂没有,自己在那鼓捣了一番,然后从火炉里抽出一把消过毒的刀,在凉水里一滚,就拽过肖贝手臂划了一道小口子。
肖贝微微皱眉,但没有躲开。
血顺着匕首流进一个小瓶子里,被大巫拿木塞盖上,放进了一个木盒里,转而打开身旁的一个大木桶,肖贝看了一眼,里面竟是满满一桶的深蓝色溶液,闪着流沙,真有些像童话故事里面女巫的什么巫术。
大巫把木盒浮在那些液体上面,又把盖子盖住,开始往上面贴一堆肖贝看不懂得东西,边贴嘴里还振振有词。
一刻钟过去,大巫打开木桶,拿出了那个木盒,看到里面那个装血液的小瓶时,肖贝虽看不到他的脸,但直觉他那瞬间是皱眉的。
片刻后大巫放下那些,从他的大布袋里拿出一张纸,用钢笔写下了一行捷克语,递给肖贝,然后又叫嚷着,“money,money!”
肖贝接过纸,凝眉看着上面的字,确实是不认识的字,他付给大巫钱,离开了。
他在街上问了一个看起来像懂英语的年轻人,那人告诉他,这是很简单的一句捷克语。意思是,黑暗与光明的交融处,死亡与新生的重合点,迎接希望。
什么意思?
黑暗与光明,死亡与新生?
死而后生?
肖贝回去再找那个大巫,却找不到了。他把纸条收好,脑海里不断想着那句话。
死亡与新生,死而后生,迎接希望?
死后皆空,如何迎接希望?
肖贝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了闭眼,回了住的地方。
傅远山离开时,是盛夏,如今三个月过去,北半球又是秋天了。
肖贝还是那样,10天一个地方,偶有惊喜出现,磁石有反应了,他就会满怀期待地多待上几天,然后毫无结果,再去下一个地方。
现在他在里约,南半球,气温并不低。
在街上走了一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个行尸走肉,那石头始终平静地被他攥在手里,他则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这是一条小街,街上只有些踢足球的人,昏暗的灯光拉着肖贝的影子。他背了一个包,石头在手里拿着,他昨天走过这里,街尾有一家中餐馆,老板的做的炒饭竟有些像傅远山的手艺,他今天打算再去尝尝。
一个足球突然滚到他脚下,他停下脚步,下意识抬头看去。
那边几个踢球的白人喊:“喂!把它踢过来!”
他刚准备踢过去,又有人喊:“真想看看你脱下|裤子的样子!”
那几个白人哈哈大笑。
肖贝一愣,一瞬间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几个白人踢开球,朝他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高挑的男人,球衣被汗浸湿,一头金发显得痞味儿十足。
“你从这里经过好几天了,是来看我们的吗?”
肖贝抬起头看他,语气像二月的冰碴,“草你妈。”
那几个人也不生气,反而咯咯咯地笑起来,那个白人问:“谁操谁?”
肖贝一拳打在他鼻子上。
他们似乎没料到肖贝会发难,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瘦弱漂亮的亚洲青年。
肖贝胸腔里淤积了太久太多的负面情绪,暴戾因子像是滋长这些阴暗面的东风,一吹就是燎原之势。
他不在乎有多少拳头揍到自己身上,他只不要命了一样发泄自己的怒火,最后他听到有人用英文大喊:“别打了!打坏了怎么玩?!”
然后他被人摁到了地上,双手被拉开,他用力地反抗着,结果换来一个惊天动地的耳光,打得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半边脸高高地肿了起来。
对面那个最开始被他打了一拳的男人,此时啐出一口血沫,一边手上解|裤带,一边恶狠狠地看着肖贝,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亚洲青年有那么强的战斗力,几拳打到他身上几乎有种内脏破裂的感觉。
肖贝脸垂到一边,额前的碎发被汗黏湿,几个摁着他的人看他这样也丝毫不敢松劲儿,都记着他刚才的凶悍。
一会儿脸就被捏住,面前是那个丑陋恶心的东西。男人刚要下一步动作,就听见肖贝窃嚅了几句,他没听清,凑近问:“什么?”
听见肖贝极微地说等等,他一笑,刚想不理会,肖贝又说:“去我背包......”
“干什么?”
旁边有人叫:“大哥,别理他,他在拖延时间。”
男人虽然憋得难受,但他想时间还长,他有的是耐心陪这个美人儿玩。
“里面有保险|套......”
“听听,这biao子还随身携带这个!”周围人大笑起来。
有人去掏他的包,却发现了那块磁石,那磁石不是A界之物,他们自然没有见过。
翻包的人拿着石头过来,看着不似俗物的石头,问同伴,“这是什么?”
肖贝趁着钳制他的人力气有放松的趋势,猛地一挣,拔腿跑了出去。
他身上有太多傅远山的磁力,磁石自然也对他有种吸引力,他趁几个人没回过劲儿,风一样地卷起那人手上的磁石,拼命狂奔着。
终于跑出了这条街,几人不敢再追他,难听地骂了几句就愤愤地回去了。
肖贝扶着电线杆再也忍不住喉头翻涌的恶心的感觉,猛烈地吐了出来。
他身上多处挂伤,衣服也烂了,没吃饭吐不出什么来,但那种想吐的感觉就像是长在了胃里,他不断地干呕着,全身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躺在地上抽搐着,路人纷纷侧目,狼狈极了,狼狈极了,肖贝觉得痛苦得要死了。
最后他被路人送到医院,再睁开眼睛时,看见了许冰白。
“感觉怎么样。”
肖贝问:“磁石呢?”
“在这儿,”他指指桌子,然后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肖贝似乎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发现磁石还在桌子上,他放心了。
许冰白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此时眉宇间是深深的痛心。送肖贝来医院的路人在手机里翻到最近通话打给他,他立马就来了,他已经清楚地了解经过,那几个地痞流氓被他全送进了局子。他想跟肖贝说,肖贝却不在乎,只是厌恶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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