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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玄幻灵异)——邵年梦

时间:2020-02-05 16:52:25  作者:邵年梦
  古时说,天圆地方,“地”就似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全天下人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铺满这张桌,而谢流水,恰是那个桌角,楚行云把心挖出来,好死不死,偏偏寄放在这桌角边边。这一句,就像一丁点指尖,偷偷地、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接近放在桌角旁的心,然后轻轻一碰,“噗”,就把这颗心推下去——
  楚行云气得想摔他,想把谢流水扔在地上,用厚厚的黑胶条,封死他的嘴。
  “快死了是什么意思?有多快,五年?三年?一年?”
  谢流水沉默着。
  这缄默像冬日的冰尘,浮在空中,一呼一吸,都被人吸进去,带着寒凉,在心肺里积沉,楚行云肝火直冒,冒到胸腔,就被这一甸积下的冰尘生生摁没了。他忽而,从这沉默中悟出了点什么:
  “你,你连……连一年都活不到了吗?”
  谢流水笑了笑,他抽出第八张,那幅有上弦月、满月、下弦月的拓片:
  “现在……要按月计了。”
  “为什么?为什么……”楚行云的手不自觉地发颤,他急迫地抽出前面第六、七幅拓片,“你自己看!第六幅里还画着春夏秋冬,分明是还能活好几年的!可接下来第七幅去了什么秘境,什么祭坛,结果出来第八幅就变成要按月计……你不是还没去秘境吗?不许去!还是说,难道……你先前已经去过……”
  “不是这样的。”谢流水拉住他的手,轻轻地摇头:“如果不去秘境,我现在就要死了,连最后那几个月也没有,所以,我才一定要去。”
  楚行云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最后堂审时,戴着镣铐的囚犯,看着威武的判官,看他,会不会判一个斩立决。
  最后,楚行云开口问道:
  “那,还能活多久?”
  谢流水答:“最多三个月。”
  判官扔出一道令牌,斩立决。
  楚囚犯不服,气得一拳打倒小谢,此人最可恶,嘻嘻哈哈跑来跟他成亲,却连死生大事都敢瞒着他,真是罪无可恕!他揪住小谢:“那你为何不早说!你嘴巴长来干嘛的!”
  小谢小小声地哔哔:“早说不也……无济于事……”
  “好、好、好得很!谢流水,你可真厉害,若我不来揪你的狐狸尾巴,你原本准备怎么样?啊,死到临头,然后转头告诉我,对不起,我要去死了,再见。是不是?”
  “……是。”
  “你还敢应!”楚小云又揍了他一拳,谢理亏大气不敢吭,只好乖乖挨打。可死去活不来,再打也没用,楚行云钳住谢流水,问:“说,你有什么法子救命?”
  现在没有法子了。
  谢流水摸一摸小云,抵着他的额头,他本想说:
  我变得这般古怪,砍掉还能再生,有违天道,短命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他听见,楚行云低着头,声音在一点点变小:
  “你……有没有找到别的办法?只要有可能救你……一点点可能都行……”
  怎么可能那么好救呢。
  可谢流水对着这样的楚行云,却说不出不可能三个字,他想了想,转而道:“你看这画上说,去了秘境,才可再续命活几个月,既然可以续几个月,按理,也可以再续上几年,这秘境奇诡,说不准,里边就有一些救命的转机,天无绝人之路……”
  “真的?”
  “千真万确,不然我为何千方百计要去秘境?秘境是局中起源,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楚行云眯了眯眼,打量着谢流水:“你不会是在忽悠我吧?”
  “啧,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哎,那神医叫你去秘境试一试,解一解你妹妹的掌中目,你就信以为真,同样的话,我说出来,你干嘛就怀疑我骗你?”
  “因为你前科多,撒谎精。”楚行云对谢流水说的存疑,但转念一想,血虫的事,顾家最了解了,究竟如何,能不能救,能怎么救,可以向顾家打探,他一把捞起谢流水,“起来,走吧。”
  谢流水眼睛一转,腿一软,整个人软在楚行云怀里,忙道:“不行不行,你打了我两拳,我这全身骨头跟散架了一样,实在是走不动啊……”
  “装。”楚行云把谢流水扶正,“站直了,别跟软骨病一样靠着我……”
  他刚把谢流水摆正,谢流水一歪,又扭到他身上,赖着不起来。
  楚行云:“你到底想干嘛?”
  “我被云云打了,我好痛……”谢流水靠在楚行云身上,轻声道,“你刚才那两下,真的好痛,你看看这画……画中人多可怜……我如今发病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
  楚行云听他语气,不像在开玩笑,也有点慌,他把血红拓片收好,辩解道:“我……我打的两拳全都卸了劲道,你一没青二没肿的,怎么会痛?”
  小谢忽而哀叫了一声:“你不知道吗?表面越看起来没事的伤,内里越是严重,若打青打肿了,反而没事,哎哟,不行了,这里好痛……”
  谢流水叫着,就往楚行云身上黏,楚行云被他缠的受不了:
  “你到底想干嘛,直说。”
  谢流水抬起头,狡黠一笑:
  “想你背我。”
  楚行云捏住他的后脖颈:“你根本就没痛?是不是!楚燕,楚燕,过来一下,帮我把他抓起来……”
  楚燕早坐到庙门前的台阶上,转头看了一眼黏在一起的哥哥嫂子,歪了歪头,又转过头去,才不管呢。
  “哎,云云,瞧瞧,你妹妹都不来帮你呀,背我嘛,你看,以前你另一面出来的时候,我还让你骑我脖子上,你背一背,又不亏……”
  “……”
  谢流水见了,转而低头道:“哎,没关系,我也可以自己撑着下山的,没事,你不必管我,我……咦,你蹲下来干嘛?
  “背背背!你不是要背吗!”
  谢流水笑起来,扑到楚行云背上,勾住他的脖颈,楚行云气鼓鼓地,把他背起来。
  “你重死了。”
  “嗯。”小谢把头埋进楚行云的发间,蹭了蹭。
  楚行云背着谢流水走出狐仙庙,楚燕睁着好奇的眼,打量着嫂子。
  谢流水:“小姑子,上山容易下山难,你要不要也让你哥背一背?你哥十阳神功,力拔山兮气盖世,打遍江湖无敌手,再背一个你,想来也不再话下。”
  楚燕摇摇头:“我不要人背,羞羞。”
  “瞧瞧,楚燕多懂事,哪像你,二十七岁的大男人,还要人背,七岁孩童都比你知羞。”
  “是是是,反正我不知羞嘛,这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小时候不是最爱用这招了?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你背。”
  楚行云背着谢流水,一颠一颠,下山去,他本以为一路上谢叽喳得意非凡,定要哔哔个没完。谁知,谢流水很安分,静静地靠着他,没闹别的小动作。
  谢流水伏在楚行云背上,把头低得很低,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在楚行云面前发颤……
  开始痛了,他快发病了。
  血虫拓片里,春夏秋冬、都蜷缩成一团的画中人,就像他自己。每隔一段时日,就到了发作的时候……好死不死,偏偏在这时候。
  他感觉有一把刀,把他的身体切开,把每一丝血肉都剥出来,铺成一片海岸,痛开始涨潮,一浪接着一浪,永无休止地冲刷他……
  现在还没到最痛的时候,等明天……或者后天……到那时,他会痛得心智全无,变得很危险,届时他会找一个借口远离他的楚楚,找一个偏僻的角落躲起来……
  不过,现在这痛还可以忍受,还可以赖在楚楚身边……谢流水咬紧牙关,抱紧楚行云,把头缩在小云颈窝里。
  这是我的蜜罐子。
  钻进去就不会痛了。
  晚间山风裹夏露,天边小月勾云雾。楚行云瞧着安静的谢流水,本想逗逗他,转念一想,这人扮了一整天断腿刘沄,或许真的累了,也就什么话也没说,沉默地背着他走。
  背上沉甸甸的,楚行云武功在身,背着谢流水其实也不觉累,他忽而想到,有一天,这样沉甸甸的一个人,会变成一把枯骨,由一抔黄土埋了,从此天地间,再也寻不到他。
  楚行云想了想,觉得很难受。他背着谢流水,走到山脚下也没肯把他放下来,径直背到住店的地方。
  山野乡下,只有这一间小店,楚行云牵着妹妹走进去,店小二见他身上背着个女的,状似昏迷,以为是走山路走累的,也不以为意。
  “小二,还有干净屋子不?”
  “哟,客官,真不巧,我们这生意红火,今个儿住满了,只有马厩还有……”
  楚行云摆出一锭银。
  小二面露难色。
  “怎么?”楚行云多加了一锭,“不够吗?”
  “这位客官,稍等,我给您去问问……”
  楚行云武功十阳,耳力奇佳,稍有风吹草动,都听得一清二楚,更遑论这小二和掌柜的,只躲在门后叽叽咕咕,他一听,似乎这店的二楼有人全包了,但只住其中一间房,其他房钱也付了,不过出的银子没楚行云多。
  商议了两下,掌柜觉得,有钱不赚傻大个,当即让小二把楚行云领上楼去:
  “这位客官,这二楼本是有人包下的,我们看在几位的面子上,才放上来住,烦请别发出太大响动,这二楼的主明个儿天一亮就走,你们天亮之后,再起来,到那时,有何吩咐我店小二包您满意!”
  这里前村不着后店,楚行云也只好这样了。
  他们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这屋很大,有两张床,楚燕睡一张,他俩睡一张。谢流水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楚行云不忍惊醒他,把他悄悄地放到床上。自己和楚燕收拾了一番,便躺到他身边。
  楚行云还睡不着,床头点着烛,他侧过身,盯着谢流水看,想了想,不如数数这家伙的睫毛,数着数着,说不定就睡着了,一根、两根、三四五六……
  谢流水的小睫毛又多又长,楚行云数到第一百三十四根时,心下一动,想伸手去摸一摸,他悄悄伸出食指尖,正要碰到小谢的眼睑,忽然听到墙后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嗓音:
  “哥,不妙啊,穷奇玉失窃了!”
 
 
第五十三回 双姝并2
  穷奇玉?
  楚行云闻之一动,这玉当时从李家那具会爬的尸体里掏出来,交到宋长风手上,后来李家灭门案由朝廷命官特派审理,穷奇玉也应作为证物上交,如何竟能失窃?
  而且,这声音……听着还有些耳熟,他往墙边靠了靠……
  谢流水正好睡在墙侧,楚行云挤过来,就把他压进怀里,小谢被挤醒了,他有些虚弱地靠在楚行云怀里:“楚楚,怎么了?”
  “嘘。”楚行云指了指墙,“你听——”
  楚行云抱紧小谢,两个人挤在墙角边,偷听,听到隔壁传来一声骂:
  “操!我早就说过!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穷奇玉偷到手,妈了个巴子,一群人犹犹豫豫,不肯动手,现在可好,给人抢先了!谁抢的?”
  “哥……这个还没查清楚,只知道应该是有局中人假扮宋家官兵,偷走了玉。李家灭门案震惊朝野,宋家和王家巴不得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圣上特派官员查案,他们马不停蹄地就去交接了,事情也都挺顺利的,可后来,朝廷的人发现这块穷奇玉是假的,事情才捅了出来。宋家大少宋长风难辞其咎,现在宋家正乱成一团呢。”
  楚行云一听,心提起来,局中多少事,宋长风毕竟不知情,不知他眼下如何了。小谢握了握小云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写:齐靖、齐柏。
  楚行云再听那声音,回忆了一番斗花会。果然不错,其声正是齐五少齐靖、齐六少齐柏。听他们这意思,穷奇玉失窃内里还有不少门道:
  “朝廷的人怎么会分辨穷奇玉的真假?”
  “哥,当然是有局中人指点了。顾家复仇派五月初五暗杀宋家失败,这不,就想了个折腾人的事。”
  “这么说,这玉失窃,跟顾家有关?”
  “也未必,顾家可能只是在顺水推舟。五哥,穷奇玉本是穆家的东西,七年前,侯爷穆家被灭门,全族无一活口,穷奇玉也不知所踪。可李家灭门案时,却被有心人拿出来,跟血虫袋一块藏进尸体肚中,到了晚上,血虫破袋而出,充满尸体内部,尸体一动一动,自然有人觉得不对劲,最后剖开尸肚,就发现了穷奇玉,当时很多人都在场,朝廷命官一旦知道手中的穷奇玉是假,再稍稍打探就会知道当时那事,人人都觉得这玉藏在尸肚里,非比寻常,宋家大少掉包重大证物,现在被停职查办。”
  楚行云听宋长风只是被停职,没有生命危险,心下宽慰,抱住小谢,继续偷听,只听齐五少齐靖道:
  “顾家这招可真阴,宋家现在乱成一团了吧?”
  “是,现在朝廷要宋家交出真正的穷奇玉,宋家上哪找去?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顾家正一旁看好戏呢。不过反正急的不是我们家,管他作甚。我隐隐查到,宋长风手下的一位叫管斌的,似乎被人掉包顶替了,至于何时掉的包,何时偷的玉……就实在查不着了。”
  齐靖恨恨地拍桌:“早该先下手为强的!”
  “可……五哥,老爷子说过李家案牵扯复杂,李家主是朝廷之官,案子如何,都由朝廷去管,咱别跟着瞎掺和……”
  “这也不掺和,那也不掺和,那咱家干脆就出局甭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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