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方思明说什么，曲非烟干脆的对着他磕了个头：“女儿非非见过爹爹！”
晏清平一下子笑了。哎呀小姑娘，有前途。
方思明……似乎是愣住了。他看着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曲非烟，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一大一小就这么僵在了这里。
晏清平看的着急，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见他还没反应，干脆把脸往方思明身后一缩，代他回答道：“哎，乖女儿，快起来吧！”
他这么一闹，那点僵硬的气氛立即就没了。曲非烟扑哧笑了出来。方思明脸色缓和，满满的无奈。
罢了。
他蹲下身，和曲非烟对视：“你可想好了？”
“方先生，非非并不认识您，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什么样的人。”曲非烟正色说，“但是我知道师父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才认识了几天，但是我知道师父是真心对我好的，像我的家人一样。”
“所以，能被师父如此珍视的方先生，也一定很好的人。方先生是师父的家人，非非也想成为你们的家人。”
她说的合情合理，毫不虚假。方思明还是败在了这双灵动的眼睛下，他轻轻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小脑袋。
“日后，叫我义父吧。”
“义父！”曲非烟脆生生的叫了。
方思明把小姑娘拉了起来，转头瞪了晏清平一眼：“你满意了？”
晏清平笑得温柔。他伸手环住方思明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可是你也很高兴，是不是？”
方思明不说话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有被一个孩子信任的称为“父亲”的时候。毕竟，不说他本身的残缺，他本身的身份也不适合收养一个孩子。而他也不认为自己配做一个父亲——有哪个孩子愿意有一个手染鲜血冷漠无情的父亲呢？
但这不代表，有一个纯洁而有活力的孩子对他叫父亲时，他不会被撼动。他本该拒绝的，说到底，还是他太贪心。
他生来就被剥夺了“为夫”和“为父”的权利，可偏偏，有个小蠢货都给他一一补上了。
苍天对他不公，没有给他一具健康的身体。却又对他那么幸运，让他在幼时能遇到义父，长大后又遇到他。
“别担心，你会是个好父亲的。”晏清平温柔的帮他把滑落下来的白发别到耳后。
一转头，发现曲非烟站在边上，那两只手捂着上半张脸，手指张开，露出两只眼睛。
“小丫头看什么看，回马车睡觉去。”晏清平笑骂。
“师父和义父不进去吗？撤了小桌子的话，睡得开的。”曲非烟放下手，假装自己刚刚没有偷看。
“嘿，你回去就行，别再我们两个中间当蜡烛。”晏清平眨眨眼。
方思明无奈，亲昵的伸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晏清平“哎呦”叫了一声，埋怨的说：“思明，好疼，肯定红了。你得给我吹吹。”
“红什么，我用了多大力还能不知道？”方思明气笑了，但还是如他所愿对着他额头轻轻吹了下。
曲非烟不知道什么叫“蜡烛”，但是她是个小机灵鬼，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她一溜烟溜回了马车：“师父义父好好聊，非非先去睡啦。”
晏清平和方思明面面相觑。
“果然儿子和女儿不一样啊，君玄当年可没这么鼓劲，那小子就是个小闷包子。”还长成了黑芝麻馅的，晏清平摸摸下巴。
“是这她和常人不太一样。”方思明拉着晏清平的手，带着他轻轻跃上了一棵大树。他们两人并肩坐在一枝粗枝上。
“虽然很想听你讲讲这段时间你都在干什么，但是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晏清平说。
“嗯？”方思明随口应了声。
“你那天晚上捉弄我，我一晚上都在猜你的意思，没有睡着。”晏清平一副“我要秋后算账”的样子。
方思明扬眉：“所以？”
“我当时就在想了。”晏清平突然把脸往方思明的方向凑了凑，一只手轻轻扶住了他的后脑往下压了压，“等到找到你……”
“我要亲回来。”
方思明发出轻笑。他们凑的太近了，说话时能清楚的感觉到彼此的气息喷到脸上。只要再近一分，就能贴到一起。
“亲几次才算亲回来？”
“你猜？”
夜风徐徐，枝叶微摆，树影婆娑。两道瘦长的影子被投到了叶影间，依稀能看到他们双唇正相接。
☆、第六十七章
因为方思明找了过来，晏清平就不需要急着赶去黑木崖了。曲非烟只是为了回去收拾爷爷的遗物，也不需要多着急。因此他们一合计，他们干脆放慢了赶路的速度。
方思明是一路骑马来的，马就拴在一边。而晏清平的马现在正在拉马车(……)。晏清平想了想，干脆让曲非烟出来骑了方思明那匹马，他们两个坐在马车外面的车辕上赶车。
虽然一夜没睡，但这一次晏清平一点没有黑眼圈。想反，他神采奕奕：“非非，为师跟你讲，这世上几乎没有你义父不会的东西，你想要学什么直接开口，让你义父教你。”
坐在边上的方思明瞥了他一眼：“那要你这个师父干什么？”
“啊，反正我们是一家人嘛，谁教不是教。”晏清平把身子靠过去，偷偷捏了捏方思明的耳朵，又在方思明有反应前猛的坐回原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
方思明似笑非笑的看着晏清平一本正经的脸。然后猛的出手掐了掐晏清平的脸：“胆子大了啊。”
“干什么你！光天化日之下，不要动手动脚。”晏清平仍然一副正经的样子，一只手却已经悄然环上了方思明的腰。
方思明“哼”了一声，拽下了晏清平的手放到了缰绳上：“好好拉车。”
“我可不会拉车，那是马的活。”晏清平遗憾的叹了口气。这都老夫老夫了，方明明怎么还那么别扭啊。
曲非烟余光看着他们终于结束了调情，心累的调转马头跑了回来，不再假装看风景。
“师父，义父，你们商量出来教我什么了吗？”曲非烟笑嘻嘻道。
商量啥啊，刚刚他们只明明在谈情说爱，小丫头又不是不知道，还来打趣他们。晏清平摸摸鼻子：“那就先教你做饭吧！为师传你一道菜谱，今天中午务必让你义父吃的满意！”
“别胡说。”方思明伸手弹了晏清平的额头一下。
“啧，这就护上了啊。”晏清平摇摇头。
曲非烟觉得自己回来的可能有点早，还是去看风景吧。
“好了好了，不闹了。”好在晏清平终于正经了起来，“非非自己说说想学什么吧。”
方思明淡淡说：“先从武功说起。你喜欢什么兵器？”
“不要局限于常见的刀剑之类的。”晏清平微笑，“一些你想不到兵器你义父都会用，他甚至能一灯把人抽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话说引梦术的话，可以外传吗？”
方思明虽然是偷学的的各个门派的武功，但拜师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有过的。他想了想道：“在这里的话，冠以云梦之名应该就可以。”
晏清平眼睛一亮：“非非，非非快过来。思明你看看能不能让非非学引梦术，我觉得这个特别好使。”
方思明想了下，还真不是不可以啊。
曲非烟骑着马跑到他们身边：“引梦术，那是什么？”
晏清平看向方思明，让他解释。
方思明招了招手，示意曲非烟到他身边来：“引梦术的创建本是为了治病救人，而引梦术也是为了治病的一种手段。药石可治身体之疾，引梦则可治疗心灵的疾病。”
他淡淡的说：“引梦术可以让人进入一段梦境之中，这段梦境通常是由回忆组成的。通过这种手段，可以得知病因，以存求解开心结的方法。但除此之外，此术亦可用来制敌。学有所成后，可强行入侵他人之梦，或者将死人困如梦中。”
“不过，想学引梦术，最好连医术一起学了。”
晏清平道：“学点医术也很好，走到哪里都不愁。”他把头探出来，隔着一个方思明对曲非烟说，“我和你义父都懂医术，你义父更擅长毒术。”
“引梦术不是谁都能学的，就算能学会，也要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适合学。毕竟这种手段听起来不像正道。”当年叶澜就被称做“魔女”。
“医人者自戮，观梦者自苦。”方思明叹了口气。
“哎哎哎，莫要瞎说。”晏清平摸到了方思明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可一点也不苦，难道和我在一起，你觉得苦？”
“偷换概念。”方思明愣了愣，“谁跟你说这个了？”他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晏清平的头。
“反正你不能自戮，也不可自苦。”晏清平低头蹭了蹭他的手。
“是是是。”方思明无奈，然后转向曲非烟：“你可想试试？”
“女子善引梦，男子善控梦。你若学引梦术，可能辅助意义比较大。”
曲非烟坚定的说：“当然要！”
“会被叫成魔女哦？”晏清平悠悠道。
“难道我本来不就是魔教的妖女吗？”曲非烟笑了笑，“我还想给爷爷和刘爷爷报仇呢！嵩山那群伪君子，要是简单的死了，还便宜他们了。”
曲非烟脑子很聪明，一听引梦术的作用，就想到了很多种用途。虽然不是正面对敌，但很适合挖出敌人心底的秘密和弱点，让人身败名裂。
“那你就试试吧。”方思明一抬袖子，一盏骷髅状引梦灯飞了出来，围着曲非烟开始转圈圈。
曲非烟好奇的打量这盏灯，想要伸手戳一戳，却被灯躲开了。
“你回马车去。”方思明说。
曲非烟应了一声，身子灵动的钻进了马车，灯跟着钻了进去，留下那匹马溜溜达达自己在外面走。
“小孩轻功不错，可以好好练一练。”晏清平摸摸下巴。
“嗯，你倒是会救人。”方思明召回了引梦灯。
“开始了？什么试炼？”
“我把她困在了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里，要是她能打破封禁改变这一切，就算她合格。”方思明淡淡的说。
“好严格啊。”晏清平咋舌。
“引梦术不是谁都能学的，弄不好就要迷失在梦里。”
“我觉得她可以，以后江湖又多了一个小魔女。”晏清平笑了笑。
“你不当你的正道少侠了？”方思明抬头去看天空。树叶遮拦见，只能看见一点点湛蓝。
“正道邪道哪有那么容易分清，何况此方世界的正道作风，和魔道也差不了多少了。”晏清平有点嘲讽的说。
“再说，就算不是这个世界，我也不能算正道少侠啦。”晏清平突然露了个嬉皮笑脸的表情，“我都入赘万圣阁了。”
“甜言蜜语。”方思明白他一眼，却没有反驳那个“入赘”。一时之间气氛宁静，晏清平看着方思明眉眼含笑的样子，居然有些痴了。
他俩在交流感情，曲非烟情况可不好。
小姑娘正站在一个透明屏障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嵩山派的人杀死无辜的刘家人，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管怎么，都打不破屏障。
该怎么办！
☆、第六十八章
只见那嵩山派弟子拿剑抵了刘正风长子的背心：“刘正风，你要求情，便跟我们上嵩山去见左盟主，亲口向他求情。”
刘正风惨然一笑：“儿子，你怕不怕死？”
他长子道：“孩儿不怕！”
那嵩山弟子道：“杀了！”一剑杀了他。刘正风的妻子扑了上来，那弟子道：“杀了！”
刘妻也死了。恒山定逸师太出手阻止却被击退离开。那嵩山弟子陆柏道：“再杀！”
曲非烟恨恨的锤向了那个透明的屏障：“快住手！”然而仍然不能撼动它一分一毫。
该怎么办！
陆柏又杀了刘正风的女儿刘芹。
“这是梦……这是我的梦……”曲非烟突然闭上了眼睛，“我的梦都是我经历过的事，现在出来的场景都是我的过去……”
“所以，还是我坚信的话……”她把手贴到了透明的屏障上：“陆柏死了，陆柏突然死了……”
然而恒山弟子的杀戮仍然在继续。
“这样不对，太困难了。”曲非烟睁开眼睛，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滴。她已经发现了问题，在她的印象里，陆柏还活的好好的，所以现在怎么用力想，其实都说服不了自己。
所以……
曲非烟重新闭目。过了一会儿，场中突然出现了一把长剑，长剑凌空而起，将没有防备的陆柏一剑击杀。没等嵩山众人反应过来，那把剑又把其他嵩山弟子一一杀了。
曲非烟感觉手下一空，似乎是那层屏障融解了。一阵失重感传来，再次睁眼，她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里。马车没什么动静，看来是停下来了。
她掀开车帘子，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师父？”
这是一片小树林子，初秋的温度十分的舒适。她师父背对着她坐着，似乎在煮着什么。空气中满是甜腻的香。
……少年版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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