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用银枪顶着这败将的头盔来到演武厅前,一甩,便将头盔扔到了地中央。
头盔滚了几滚,正到了马洪脚下。
马洪脸色大变,瞪圆了眼睛看地上的头盔,震惊的看向这人,发现他看他的眼神充满敌意,摆明了找他寻仇。
高铭冷瞥了马洪一眼:“亏得苗川还是个都监,原来武艺这么稀疏!”说罢,驾轻就熟的取出大印,“自今日起,解除苗川都监一职,后补人员由本府另行安排。”还看向下面站着的其他将领,“其实本府还是喜欢从已知将领中提拔,省得再磨合。”
言下之意,你们老实点,空缺出来的职位,从你们中间选人后补。
这些人也不是傻子,以前立场左右摇摆的,自然而然都站到了高铭这边,不去看马洪。
以前军中职务的安排,都看马洪的意思,但是此时此刻,高铭说出由他安排这句话,马洪却不敢反驳。
因为他已经知道今日遇到了大麻烦。
他就是用这个帮手,一一打败他的手下,把他们冠冕堂皇的解职。
况且之前时迁已经被解职了,开了这个先河,弄得所有人都必须按照这个规则来,想不走都不行。
这时候,高铭兀自笑了一声,起身走出演武厅,大声朝下面坐着的各个团练、制使、牙将、正副牌军们道:“哼,原来你们平日就是这样练习武艺的吗?牙将、团练,都监统统不堪一击,这新来的牙将年纪轻轻,武艺平平,如何就连挫三员将领?肯定是你们平日偷懒,武艺荒于嬉,现在承平还好,一旦孟州受到攻击,谁来保护孟州百姓?如果留着他们,反而是本府的失职,上对不起官家黄恩浩荡,下对不起黎民百姓!”
不解聘他们,高铭就是大罪人,这为国为民的帽子扣得太大了,想反驳都不知道怎么下嘴。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都监都被收拾了,何况是他们。
但心里也都有一点不认同,说新来的这个银甲将军,年纪轻轻倒还没错,但武艺平平?当我们是门外汉吗?同时使得好枪法和好箭法的,放眼天下也没几人。
这时候突然有人道:“都是他们的事,和我们无关,我们只受都监管,却不能督促都监练习武艺。”
此言一出,附和声一片。
高铭就露出了微妙的笑意,这些话看似是推卸武艺不精,但是稍微懂得官场微妙的就懂,这是服软了,言下之意,都是都监和团练的自己的事,和我们其他人没有关系。
高铭笑了笑,没有再和他们说话,而是转向了马洪:“对了,刚才你说,今日你也要亲自演武,本府看你在这里坐了许久了,是时候活动活动了吧。”
马洪脸色唰的一变,他完全没做好对阵的准备。
其实连续失去三个关键手下,他已经有点慌了。
那些人武艺绝不差,却接二连三的伤残,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和信心对阵三连胜的对手。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高铭,“我……我……”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此时,却听演武厅外的校场内,花荣叫阵道:“马统制不敢出来比试吗?素闻马统制使得好枪棒,纵横沙场三十载,难道还怕了我这个后辈?!”
花荣用银枪指着演武厅,大声喊道。
完全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四周围观的兵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这个外来的人已经连续三次挫败他们的将领,都翘首期盼统制大人出手收拾他。
马统制看向花荣,见他气焰嚣张,不停的策马朝这边叫嚷,逼他出战。
他满头是汗,他有种预感,一旦出战,结果不容乐观。
高铭见他不动弹,冷笑了一声:“怎么,统制大人,身体不舒服吗?”
“……禀告大人,末将出门前,小酌了几杯酒,此时觉得四肢无力。”此言一出,演武厅下边的将领们都听到了,表情难掩的失望,甚至有的已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平日统制大人耀武扬威,原来也是个没胆的鼠辈。
这种人是最受鄙视的。
以前的威望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但高铭岂能放过他,径直走出演武厅,站在厅前,大声对场内的兵卒道:“你们想不想看统制大人应战?”
兵卒们历来只有听令的份,还是第一次被询问自己的意见,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想。”剩下的声音便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很快就连成一片,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如同山呼一般:“想!想!”
高铭满意的转身看马洪,一字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听到外面的呼声了吧,统制大人,赶紧上马罢!”
马洪仍旧不愿意起身,看着高铭几乎喊着道:“你非要如此吗?”
“没错,本府非要如此!”高铭大声道:“来人,取统制大人的武器来!”
你今天上也得上,不上也得给老子上,老子必须要看你挨打!
马洪脑子昏昏涨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骑到马上的,胡乱拿过自己的勾镰枪,上阵对敌。
他虽然是十六岁参军,至今三十年,但真正带兵打仗却没几次,多数是派手下牙将上阵杀敌,他则坐中军帐指挥,像这样大庭广众下,一对一,非死即伤的时候更是绝无仅有。
他感到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满是殷切。
这一场他绝对不能输的比试,对方已经连胜三场,作为一个无名氏,就算输了,也够本了。
但他不行,他是一州统制,只许赢,不能输,输了,便是满盘皆输。
一州统制被一个外来的毛头小子打败马下,叫他如何面对众将士。
可他不如李原年轻,不如邱团练灵活,不如苗都监魁梧有力……
这些人都败了……
不!他不能输,不能输,脑海里满是这句话,只觉得后背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的出,手心里的汗水,湿滑得几乎握不住兵器。
正此时,就见对方猛地打马过来,银枪快如闪电,朝他刺来。
他只觉得银影乱舞,便举起勾镰枪胡乱应付,不知怎地,等回过神来,就见对方的兵器前缘已经到了自己心口处,吓得慌忙拿兵器柄来挡。
但终究慢了一步,对方的枪尖向上一挑,不禁扬飞了他的兵器,下一步对方锋利的枪尖直接从他喉咙处向上划去,沿着喉结划到下颚,瞬间便是一个血口子。
他立刻捂着脖子,但鲜血还是热淋淋的从指缝间漏了出去,洒了满身满地。
高铭见了,以为出人命了,惊得站了起来。
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震惊的看着场中。
虽然说好武将比试,杀死勿论,但眼睁睁看着兵马统制被杀死在眼前,震撼难以言喻。
一时不管是演武厅,还是比试的场内都无人敢动一步,都瞪圆了眼睛,看那个骑着乌骓马,身穿银甲的年少将军,提着银枪来回踱步。
不知谁反应过来,喊了一声:“统制被杀了——”
这才众人哗然,军汉中也发出惊叹声,乱哄哄一片。
这时,有人兵卒跑到马洪马前,毕竟他只是一直捂着脖子,却不见栽下马来。
去检查了一遍,赶紧回来报道:“禀大人,统制只是伤了喉咙和下颚的外表皮肉,虽然血流了不少,却没伤及性命。”
高铭听了,大步出了演武厅,来到一个金鼓手跟前,抢过他手里的鼓槌,使劲敲了几声大鼓,场地中间的军汉们,听到动静,循声一望,看到竟然是身穿红色官袍的知府大人在打鼓,都噤了声。
高铭见注意力都在他这里了,拿鼓槌指着马洪,大声道:“马洪只是皮外伤,没有性命之虞,立刻派人对他进行医治。即日起,解除马洪孟州统制一职,谁有异议?”
谁敢有异议?都说武无第二,在马洪统领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被外来的人连挫四将,连统制本人都没几招就被划伤了要害。
对方但凡有心,稍微用点力,马洪就得鲜血横飞,血染校场,当场离世。
这要是在战场上,没了将领,他们这些兵卒下场也不会好,跟着这么个熊将性命不保。
以前多崇拜,现在就多鄙视。
高铭巡视场内,见一片肃静,没有一点不服的迹象,才满意的将鼓槌递了出去,转身回了演武厅。
他麻利的押了公文,叫马洪滚了蛋,不是要斗吗?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温芮见没人说话,站出来道:“大人,不知这位英武的少年将军姓甚名谁。”
好奇,太好奇了,知府大人从哪儿找来这等帮手。
这时,就听脚步声,原来是那年少的将军走了进来,将头盔摘下,单手捧着,一步步走到演武厅中央。
还没坐下的高铭,赶紧迎出来,眼睛里都隐藏不住的喜悦,他也不想隐藏,光明正大的拉过花荣,对着一干将领道:“此人是花荣,今后便是你们的统制了。”
如果高铭突然领来一个人做统制,那肯定是不服的,但今日,亲眼所见这花荣以一敌四,只打得对手差点丢命,都心悦诚服,不敢说个不字。
不曾有迟疑,纷纷叩拜:“末将参见统制大人。”
演武厅外的校场内,也都排山倒海的齐呼:“参见统制大人。”
第39章
花荣没想到高铭会说这样的话, 但是现在这个情景也不能反驳,只能震惊的看向高铭,希望能从他眼神中找到答案。
高铭不是没察觉到花荣的惊讶,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见这帮人都臣服了花荣,两人从演武厅回到府衙,高铭立刻吩咐人大摆宴席,犒劳花荣。
他是最大的功臣, 如果没有他, 还真不知道从哪里搬救兵收拾这帮军霸。
高铭换掉了官服,花荣卸掉了铠甲, 两人都换成便服, 走了出来, 一起去吃饭。
高铭走到回廊的时候,因为高兴,忍不住蹦跳起来, 喜不自胜, “那群老杂毛!这回知道厉害了罢!”
花荣见他虽然已经是知府了,却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有高兴事就又蹦又跳的,笑道:“你小心点, 别摔着。”
高铭却跳得更欢了, “最好笑是那个邱团练, 简直吃错药了, 竟然要跟咱们小李广比射箭!”
花荣之前不喜欢小李广这个称呼,因为是烦人的高衙内起的, 现在越听越顺耳了,因为是好兄弟高铭起的。
高铭一路笑着将花荣拉进了吃饭的大厅, 此时酒水都摆好了,菜也都陆续开始端上来。
高铭亲自给花荣斟了一杯酒,“来,先敬你一杯。”
花荣自然不能推辞,举杯喝净了。
高铭这才给他们两个人的空酒杯都满上,坐了下来,钦佩的道:“我一开始真的以为你把马洪给杀了,我见他满脖子的血,着实惊了下,后来听说只是皮外伤,我就更佩服你了,力道掌握的太精准了,喉咙这么脆弱的地方,你都能做到只割破不割断。”
花荣被他夸得有点不自在,“是他动作太迟缓。”
“谦虚是吧,跟我客气什么。”高铭笑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统制官,从明天起你就在我这里领一份请受,青州那边你就别管了。”
“我刚要说这个,昨日咱们只约定,我上场帮你打败那几个跟你作对的军将,可没说要做统制这件事。我在青州那边还挂着职呢,不能两边兼任。”
“诶诶诶?当初谁说等着我做知府来着?”高铭大声道:“你离开东京的时候怎么跟我保证的?我做知府,就招你过来做统制,你忘了?”
“没忘,可是青州那边……”
“青州那边有什么叫你不舍的?剿匪剿出感情来了?”高铭道:“我写信给慕容知府,跟他打个招呼,叫他放你到我在这边任职,至于文书,你就别管了,我保证朝廷上面没异议。你现在属于代管,等公文下来就是正式的了。”
他爹高俅要是做不到这点事,就不用混了。
其实花荣自己也想到孟州来,青州那边,起初本来一切都好,但最近新来个文知寨刘高,没甚本事,倒会在乡间朝大户索要钱财,迫害老实的良民,处处索要贿赂,朝廷法度,全不放在眼里,而他所在的清风寨是青州要冲,最近强盗横行,辛苦才拦着这群强盗不到青州为祸,可刘高这家伙,胡乱指挥,每每出了岔子,反要推卸责任,说是他出兵不利。
窝火。
花荣道:“既然相关环节都没问题,我自然留在你这边,刚才只是担心交割手续太麻烦,叫你难做。”
“我不难做,一点都不难。”高铭一边给花荣夹菜,一边关心的道:“你多吃一点,今日可累坏了吧。说真的,虽然知道邱团练跟你比射箭是自取其辱,但当时看他朝你射去一箭,那瞬间,我真的紧张得手脚冰凉,心脏好像都不跳了!”
花荣听了这话,非常高兴,反问:“真的这么担心?”
高铭重重点头。
花荣见高铭表情十分认真,没有半点假意,嘴角笑意渐浓,怕笑得太明显,赶紧低头喝了一口酒。
两人吃菜喝酒到太阳沉下西山,花荣倒没什么事,高铭却是又醉又累,由其是右边胳膊隐隐作痛,“在校场那会,抡鼓槌太用力了。”
花荣扶着他往卧房走,担心的道:“你这样的肩不能杠手不能提的,要是没人照顾你,你可怎么办。”
高铭醉醺醺的哼唧道:“……我能怎么办,只能叫人一直照顾着呗……”
花荣将高铭搀扶回卧房,叫他躺下,吩咐丫鬟给他打热水擦脸,见他都收拾妥当了,才放心的离开。
——
高铭办事很有效率,第二天就给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写了一封信,信中先客套了一番,然后就直奔主题,点明了希望将花荣调到他这里做统制,因为孟州兵马不强,需要花荣这样的能人来协理,而青州人才济济,希望慕容知府能卖他这个人情。
慕容彦达毕竟是慕容彦泽的哥哥,不打一声招呼就把人调走,面子上过不去。
而且高铭相信,慕容知府没理由不卖他这个人情,花荣只是他麾下清风寨的一个知寨,平日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因为花荣得罪他。
慕容知府那边知会完了,就剩本州的通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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